他,如白月光般美好

哥哥回來那天,是農歷小年。那天半夜,小城下起了大雪。我躲在被窩里面倒算著哥哥回來的時間,忽然想起外面的大雪,于是同爸媽打了聲招呼后,便拿了雨傘火急火燎地趕去火車站接他。
我站在出站口靜靜地等著他的身影。半晌,他從人群中走出,臉上帶著些疲憊,但見到我后,他的眉眼間卻清楚地爬上了喜悅。我掏出揣在懷里的烤雞腿,向他揚了揚,喊了一聲,哥。
哥哥長我七歲,自我記事開始他便已是少年模樣。爸媽工作繁忙,每天陪我最多的便是哥哥。那時候我尚未上學,每天清晨吃完早餐后,便跟著哥哥一同去學校。彼時我還是個小蘿卜頭,學校的管理與現在相比寬松許多,我可以在教室和哥哥一起聽課。我還記得當時媽媽帶著歉意地同我商量,讓我以后每天去鄰居阿姨家玩。我還沒應聲,就聽到哥哥提出反對,他說我可以和他一起去學校,老師會同意的。
媽媽當然不同意,可一向聽話的哥哥怎么都不肯松口。他拿出前幾日學校發下的滿分試卷,向媽媽保證自己會認真學習,同時也可以照顧好我。就這樣磨了很久,媽媽才同意。
那時候的我對這件事沒有多大的感受,只當是玩的地點有了變動。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幕隔了很多年,我卻依舊記得,同哥哥在一起的記憶似乎便從那幕開場,而后若流水潺潺,直至今日。和哥哥一起上下學的日子維持了兩年,直到他上初中才結束。小學畢業那天,學校有個小型歡送會,同學們聚在一起,互相祝福對方能考一個好的中學。我自然是跟著哥哥去了的。那天是個雨天,雨下得很大,路上到處都是積水,于是哥哥要我撐著傘,他一路背著我到了學校。哥哥的同學看到后忍不住笑,班長更是打趣說:“你是不是還要帶著你弟弟一起上初中啊?”登時全班都樂了。
歡送會那天玩得很開心,當然最開心的是,我也終于要上學了。哥哥的初中一年級,我的小學一年級。
小學的時光總是輕快而又美好。我認識了許多新朋友,學校的老師也格外和藹溫柔,但我最喜歡的還是放學去接哥哥的時候。
初中的放學時間比小學晚了二十分鐘,于是我每天都會坐在哥哥學校門口的長椅上,吃著一毛錢一根的棒棒糖,哼著動畫版《西游記》的主題曲。往往一根棒棒糖吃光的時候,哥哥便差不多放學了。昏黃的夕陽,溫柔的鳥鳴,哥哥遞給我的繽紛糖果,便是我童年的記憶。
我上初二那年,哥哥在省城讀大學。隨著年齡漸長,我進入了叛逆期,腦子里稀奇古怪的念頭一個一個地冒出來,越來越聽不進爸媽的話,經常和同學跑去網吧通宵上網,事后還跟爸媽撒謊,說自己是去同學家討論作業。爸媽的工作十分忙碌,他們的腦海里似乎只有賺錢,所以我那些粗淺的謊話沒讓他們有一絲懷疑。有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那會兒,我常常以各式各樣的理由夜不歸宿。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不想回家,仿佛家里沒有什么值得我回去的理由。
有一天,我的手機顯示哥哥的電話來了,而我正在網吧和同學打游戲,看著手機,我打了個激靈,走到外頭接了電話。電話接通后,那邊卻半響沒有聲音。我疑惑地喊了聲哥,哥哥冷冰冰的聲音傳來:“你現在可真乖。”而后電話就掛斷了,我站在風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第二天放學回家,我進門就看到哥哥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我故意笑了笑,問哥哥:“你怎么回家了,不是才開學沒多久嗎?”哥哥冷笑了聲道:“我在等一個整天不著家的人。”而后,哥哥生氣地拉著我進房間,揚起手,似乎下一秒就會打在我臉上。我嚇得閉上了眼睛。誰知道腦袋只是被輕輕拍了拍,就聽到哥哥的嘆息聲:“你怎么就這么不懂事呢?”
就這么一句話,讓我卸下身上所有的盔甲和尖刺。我小聲地回了一句:“因為家都不像家了。”爸媽忙于工作,往日哥哥在家時我還不覺得,該有的關心和照顧一點都不缺。可自從哥哥在外上學后,往日家里溫馨的氣息消散了大半。每天一個人在家的日子,著實無聊,也讓我倍感孤獨。
哥哥沒有質問我夜不歸宿時到底去了哪兒,而是溫和地囑咐我要好好學習,他會經常打電話給我的,但倘若我再不聽話,就要好好管教我了。
我安靜地聽哥哥訓話,覺得久違的溫馨感又回來了。
初中畢業后,因為讀文科還是理科的事,我和爸媽產生了嚴重的分歧,最后依舊是哥哥幫我勸說爸媽。哥哥特地坐火車回家,同爸媽聊了好久,終于讓父母尊重我的選擇。后來哥哥也很快就回學校了,臨走前讓我一定要好好學習,既然選了文科,就要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要有承擔自己選擇的能力。
我嚴肅地承諾:一定。這是男子漢之間的承諾,我一定會珍惜哥哥給我爭取的機會。
后來,哥哥回到家鄉工作。于是,每天晚上他都會陪我一起學習,我在書桌上做試卷,他在一旁辦公,但凡有不懂的問題,他便會耐心指導我。終于,我如愿考到了哥哥上過的大學——那是我最向往的學校。往后的時光,美好如斯。我開始努力寫稿。春節時,我給哥哥發了大大的紅包,并拿著一大摞各家雜志寄來的樣刊,拍著胸脯對他說:“我現在可是‘大款’了!”
哥哥拍拍我的頭,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愿哥哥的未來,永遠充滿著美好,生活如是,愛情亦如是。而我則在筆下,為他的人生祝福。
(李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