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學霸”說母親：你是我的腿

■文/晨曦

“輪椅學霸”說母親：你是我的腿

■文/晨曦

本文主人公

“這輩子，我就是你的腿。媽媽的一雙腿，要走出兩個人的精彩……”

2017年3月的一天，武漢大學的微機電教室里，一名下肢不能動彈的少年，手扶輪椅端坐于教室，正用心地講解著他剛剛設計好的電腦軟件。屏幕上的軟件設計精美、思路縝密，博得了師生們發自內心的嘖嘖稱贊。

1年前的高考期間，朱志強考出高出一本線122分，總分645分的罕見高分，成為當地學子中不折不扣的“輪椅學霸”。優異成績的背后，是媽媽十幾年如一日的付出。母子倆相依為命，用一雙腿走出了兩個人的精彩人生……

寒門之家，兒子罹患“脊膜膨出癥”

1998年初，朱志強出生在河南省焦作市修武縣的一戶普通家庭，父親朱全美做農產品加工的小生意，母親周春連在家中務農。朱志強剛剛出生時，就被母親發現有些“不對勁”，他的脊背上有一處很大的突出，雙腿也與正常孩子不一樣，顯得無力而纖細。

心急如焚的夫婦倆帶著他去醫院檢查，原來，朱志強患上了“先天性脊膜膨出癥”。醫生告訴周春連：“這種病很難治愈，孩子的雙下肢已經癱瘓，以后的生活將很難自理。”周春連瞬間淚流滿面。

此后一段時間，夫婦倆帶著兒子輾轉于北京、上海等地的各大醫院，然而結果大都一致，那就是朱志強的癱瘓已經不可逆轉。無數個夜里，周春連癡癡地守在朱志強身邊，看著小家伙哭，看著小家伙笑，她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兒子之外，已經再沒有值得留戀的了。

在周春連的悉心照料下，朱志強很快長到了3歲，出于今后的考慮，周春連夫婦又生了一個兒子。正如醫生們判斷的那樣，雖然到了能跑能跳的年紀，可是朱志強卻只能一天天地呆在家里，寸步難行地注視著窗外。為了能讓兒子多到戶外活動，周春連與丈夫省吃儉用，買來一輛輪椅車。第一次坐上輪椅車，朱志強高興得直笑，還連連拍著手。周春連看到這一幕，心里卻充滿了無盡的酸楚。

2006年9月，朱志強到了入學的年齡，周春連抓緊時間為兒子聯系合適的學校。最終，一所較為偏遠的小學試著招收了朱志強。拿到入學通知書時，母子倆興奮得一夜無眠。讓周春連欣慰的是，入學之后，朱志強顯示出學習上的天賦。雖然行動不方便，可是他頭腦清晰，而行動的不便更讓他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書本上。

朱志強學業上的進步，為周春連增添了許多向上的希望。不過，隨著朱志強一天天懂事，他總顯得心事重重，不止一次地對周春連說：“媽媽，我特別想體會一下，兩只腳踏在地面上，那種踏實的感覺，也特別想體味一下說走就走，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自由。”對于兒子想法，周春連只有報以苦笑。

可是，周春連萬萬沒有想到，頑皮的朱志強卻為了這個想法，悄悄地努力著。朱志強上三年級的暑假期間，一次趁著父母外出干活，慫恿剛入學的弟弟：“你帶我到村口去轉一圈，回來之后，我給你一支墨水筆。”弟弟在朱志強的“指揮”下，從庫房里找出輪椅車，推著他在門口的土路上歡快地奔跑著。

朱志強微微閉起眼，心里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此時的自己，正在邁開雙腿，在一條大道上不住地奔跑！原野上的風迎面吹來，呼拉拉地在他耳際劃過，村口的莊稼地里，散發出一種干烘烘的香氣，那是玉米快要成熟的味道……

頂風冒雪，母親的后背兒子的靠山

2010年1月，由于生意不好做，從前為朱志強治療的債務，有2萬多元始終無法還上。面對時時登門的債主，周春連便琢磨著利用農閑，另謀一份工作貼補家用。有一次，她到鎮上去賣糧時，無意中發現一家建筑公司在招工，于是去應聘小工。可是，工頭看到周春連是一個中年婦女，當場拒絕了她。無奈之下，周春連只好懇求對方：“你試用我半個月，如果實在不行，我1分錢都不要！”包工頭勉強同意了。

進入建筑工地后，周春連每天搬磚，拉混凝土，這些男人都吃不消的活計，她卻咬牙堅持著。一次中午，在工地上吃飯的周春連突然發覺掌心鉆心地疼痛，仔細一下，上面被水泥磨蝕出密密麻麻的小水泡。為了不耽擱下午的搬運，周春連咬咬牙，從工友那里找來一根針，將掌心的水泡一一挑破，然后再纏上層層布條……

最終，周春連以吃苦耐勞感動了包工頭，她很快以“大工”的身份留在了工地，工資也和那些壯勞力持平。當朱志強得知這一切，十分心疼母親，周春連卻淡然地說：“我去找這樣一份工作，一方面是掙錢養家，一方面是想告訴你，媽媽就是一盞燈，一直在前面給你領路，讓你遇到什么困難都不要怕……”

2011年8月，朱志強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當地重點中學。由于學校距離周春連的家很遠，她每天只好騎自行車送兒子到學校，酷暑嚴寒，從未耽擱過一天。

后來，由于體力不支，周春連夫婦湊錢買了一輛舊的電動三輪車。冬季的一天清晨，母子倆趕往學校時，天空中突然飄起了大片雪花，轉眼之間就將周春連的眉毛眼睛糊成了一片。更要命的是，路面的積雪很快達到了五六厘米厚，動力不足的電三輪車前行越來越吃力。

離學校還有半里路時，電三輪徹底“罷工”了。周春連從駕駛座上跳下來，先將朱志強用厚厚的羽絨服包裹好，然后輕輕地背起他。就這樣，母子倆在冰冷雪地之中，迎著漫天的風雪，一腳深一腳淺地向校園方向走去。此時，天空中的雪花被風裹挾著，劈頭蓋臉地向母子倆砸來，朱志強已經分不清哪些是雪花，哪些是母親的白發……

2013年的一天，朱志強因為一次考試成績不佳，情緒低落。周春連見狀，突然向他拋出一個問題：“志強，我想讓你站起來，你有這個信心嗎？”朱志強一聽，嘴巴不由得一撇：“我做夢都想像正常人一樣站立行走，可這只是一個夢呀！”周春連呵呵一笑：“當初，你可以讓弟弟推著輪椅車，在田野里四處奔跑，去尋找站立的感覺，現在媽媽同樣可以幫助你實現這一愿望！”

在朱志強疑惑的目光中，周春連扶著他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因為在輪椅上坐了十余年，朱志強對站立有一種本能的恐懼。周春連鼓勵他：“孩子，你一直那么堅強，這點困難怎么能難倒你呢？”那天下午，在傍晚的余暉中，朱志強雙手用力撐著一副簡單的把手，努力地站立了五六秒，坐下來時，他激動得臉色緋紅！

接下來的幾天，經過數十次的站立摔打，朱志強能“站立”十幾秒鐘了。雖然他的腿部從未走過路，肌肉已經萎縮了，也完全無法邁出一步，但是這種“站立”已經為他增添了自信。一次，周春連故意問他：“你還想著上次沒考好的事情嗎？”朱志強的眼神里透露著堅毅：“不想了，對于我來說，就像這種‘站立’一樣，最好的永遠是下一次……”

“輪椅學霸”，母愛走出我人生的精彩

朱志強進入高中后，體重增加到110斤，他明顯感到，每次母親背著自己上下樓時，用的時間多了。一次，他擔心地問周春連：“媽媽，要是您的腰腿痛犯了，自己都無法走路，那到時誰送我去讀書呢？”周春連拍拍他的肩頭，愛憐地說：“你放心，媽媽就是爬著，也要把你送進教室，你把全部心思放在高考備考上就行了！”

孰料，朱志強竟然一語成讖，幾天后的一次模擬考試，周春連的腰腿痛真的犯了。難言的疼痛之下，她只好穿著厚厚的衣物來緩解，為了不讓朱志強看出來，她還將一件薄薄的棉褲套在了秋衣里面。模擬考試那天，周春連穿著這身厚厚的“行頭”，表情輕松地將朱志強背到了5樓。伏在媽媽的后背上，朱志強對她的小“秘密”心知肚明，他在心里默默地念著：“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在人生的考場上縱橫馳騁，決不會讓您失望……”

2015年4月，由于學業加重，同時為了節省時間，周春連在校園附近租住了一間簡易的民房，每天依舊背著朱志強上學放學。租房多了一筆費用，周春連又不能到太遠的地方打工，于是，她就近找了一家布藝廠，利用各種時間加工布偶。周春連最喜歡做的就是“抱抱猴”：兩只猴子要么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要么小猴子牢牢地趴在大猴子身上。做一個布偶可以賺1元錢，利用晚上朱志強的自習時間，周春連便可以做七八個。

7月份，天氣潮熱，朱志強的臀部起了很嚴重的褥瘡。多年勞作，周春連的體重只有120斤，背著110斤的朱志強顯然十分吃力。每當朱志強想從媽媽的后背上滑下來，試圖去坐輪椅時，周春連總是寬慰朱志強：“媽媽沒有給你一雙健康的腿，所以這輩子，我就是你的腿。媽媽的一雙腿，要走出兩個人的精彩……”

上課時的朱志強需要坐在輪椅上，大半個月過去，他的褥瘡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后來，周春連悄悄將情況告訴了班主任，班主任十分驚訝，因為要強的朱志強從來沒有向他提起過。班主任與校方溝通后，在教室的一角放置了一張“學習床”。這樣一來，每天周春連將朱志強背入教室后，他就直接可以趴在上面學習了。

心中惦念著媽媽的辛苦，朱志強學習非常刻苦。白天他在學校里認真聽課，課間也不休息，連上廁所都能忍則忍。晚上回到宿舍后，他仍然不停地寫著算著。由于身體羸弱，學習時他多次出現了體力透支的情況。

一次，朱志強在課間給周春連打去電話，一向口齒清晰的他，嘴里像含著塊糖一樣，口音含糊不清。由于當時手上的活計很忙，周春連沒有在意。第二天，她才從別的家長處聽說：朱志強晚自習后，伏臥過久的他出現了眩暈，從小床上一頭栽下來，嘴角都碰出血了。

周春連慌忙到學校探望，反被學習刻苦的朱志強安慰了一通：“媽媽，我沒事。您不可能跟我一輩子，我必須學會堅強。”周春連轉過臉去，淚水止不住汩汩而下……

2016年7月初，朱志強終于迎來了人生的大考。高考那幾天，周春連每天都背著朱志強上下5樓，身體一向羸弱的她，從未有過一次停頓。

7月23日這天，周春連收到了令她無比驚喜的消息，兒子以總分645分，高出河南省一本線122分的高分，被武漢大學數學專業錄取。母子倆相擁而泣。周春連對朱志強說：“你沒有讓媽媽失望，這些年的付出，媽媽得到了最好的回報！”朱志強早已哽咽：“媽媽，我曾經仔細地計算過，進入校園的5110天里，您來來回回背著我走了1萬多趟。”

2017年3月，作為河南高考的“輪椅學霸”，朱志強在接受采訪時這樣感慨，如果沒有母親柔軟而堅毅的后背，他不可能進入大學的殿堂。母親的后背，是他人生的高山，讓他可以觀看到最遠的風景。朱志強也由衷地表達了內心的愧疚：“長這么大，我沒能像其他孩子那樣，給母親帶來太多的快樂，也沒有對媽媽多說‘謝謝’，但所有的愛，早已埋在我的心里……”

（責編/鄧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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