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對墓葬的清理,先后出土隨葬器物400余件,主要有銅器、鐵器、漆木器、竹質器、草編器、陶器、玻璃器及銅錢等。這些器物都具極高的文物觀賞和考古研究價值。下面,我們就其中比較典型的“成都”矛、蜻蜓眼玻璃珠、巴蜀圖語印章及大量植物種子作一瀏覽和解讀。
“成都”矛
M32出土一柄銅矛,上刻有篆體“成都”二字,這是既往考古工作中“成都”兩字在成都地區的首次發現。西漢劉向《戰國策·秦策》云:“西控成都,沃野千里?!边@是“成都”兩字在文獻中最早出現。本次考古發掘出土的“成都”矛將成都城市名稱提前了200多年,證明成都作為城市名稱自戰國晚期至今2000多年未曾改變。四川青川亦曾出土一柄“呂不韋”戈,銅戈正面銘文為“九年,相邦呂不韋造。蜀守宣,東工守文,丞武,工極。成都?!北趁嬗需T文,為“蜀東工”。據《華陽國志》載,秦并巴蜀后,張儀和張若筑成都城,成都便成為秦國統治巴蜀地區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因成都原就有發達的手工業,秦國在成都設置“東工”來生產統一六國所需物資。因此,我們可以確信青川呂不韋戈便是在成都“東工”生產的,銘文落款“成都”兩字就是指產地。
蒲江船棺葬墓地M32出土銅矛上的“成都”兩字字體和寫法與青川呂不韋戈上“成都”兩字極為相似,可以推斷,其也為“成都制造”。當時“成都制造”可能在巴蜀地區和秦管理其他區域內都有分布,如雅安滎經同心村亦出土有“成都”銘文銅矛,應也是“成都制造”。這件帶“成都”銘文的銅矛表明,成都自戰國時期便為西南地區的中心城市,具發達的手工業和技術水平。
蜻蜓眼玻璃珠
M53出土一串蜻蜓眼玻璃珠串飾。所謂“蜻蜓眼”是古代一種飾物,因其形似蜻蜓復眼又為玻璃質而得名。蜻蜓眼最早發現于公元前10世紀的地中海地區,源于埃及神像眼睛,眾多的眼睛使它神力無限,驅邪護安。后于春秋時期傳入我國,并在全國大部分地區都有發現,如湖北隨州曾侯乙墓中就出土蜻蜓眼一百余粒。
現在中國出土的蜻蜓眼珠主要有三種:第一種為鈉鈣玻璃珠,是由于中西經濟文化交流,自地中海地區傳播而來的,主要分布于我國新疆等地;第二種為鉛鋇玻璃珠,是玻璃制造技術傳播于我國中原地區后由我國仿造而成的,主要分布于長江以北的洛陽、湖北等地;第三種為鉀玻璃珠,是玻璃技術傳播于印度后由印度仿造而成的,后經海上絲綢之路和南方絲綢之路傳播至東南亞及我國長江以南區域。
蒲江船棺葬墓出土的玻璃珠是來自哪里,墓主人又是以什么方式得到并視為珍寶而佩戴著它永眠?據成分分析,蒲江出土蜻蜓眼玻璃珠可能是源于印度的鉀玻璃。西漢武帝時期,張騫出使西域,在大夏(今阿富汗)見到從身毒(今印度)販運的“蜀布”和“邛杖”,認為從成都經云南、緬甸到達南亞、西亞有一條商貿通道,這條“蜀—身毒道”學術界稱為“南方絲綢之路”或“西南絲綢之路”。
船棺葬墓地出土的鉀玻璃珠說明,蒲江可能至晚在戰國時期就通過文獻中所記古“身毒道”與印度有著直接或間接的貿易活動。玻璃珠翻越千山萬水才能販運至蜀地,故而十分珍貴,應是蜀地貴族競相追捧之物。M53出土這枚玻璃珠亦定是墓主一生珍愛之物,所以死后隨葬入墓。由此可見,一粒小小的玻璃珠背后卻蘊涵著如此豐富的考古信息,因而是研究戰國時期巴蜀地區對外經濟文化交流的珍貴文物。
柳葉形劍
以往的考古發掘中已出土過大量的柳葉形劍。學界一致認為,柳葉形劍是巴蜀地區特有的兵器,其劍柄為扁莖,兵器長度一般30~50厘米,至于其扁莖如何使用、如何加固及劍的使用方式我們都不得而知。M32出土保存完整的柳葉形劍使我們認識到:劍是用兩塊弧角梯形木板相對夾住劍莖、然后用棕繩捆綁加固使用的,劍用漆木鞘而無格。結合已發現柳葉形劍我們認為:隨著時代發展,柳葉形劍逐漸增長。三星堆遺址、十二橋遺址和青白江春秋戰國墓地都出土過長約30厘米的柳葉形劍,及至戰國晚期劍長已至40余厘米。三星堆和青白江還出土雙聯鞘柳葉形劍,因此我們推測,古蜀時期成都地區水澤眾多、植被茂盛,所以較短的柳葉形劍更利于在狹窄的地理環境下近身肉搏。同時,較短的柳葉形劍亦可作遠程投擲武器。后來,隨著自然環境的變化和秦、楚文化的影響,柳葉形劍才逐漸變長。M32出土柳葉形劍是典型的戰國晚期器物。
種子和果核
M52出土了10竹筐的種子和果核,它們剛清理時恰如剛剛收獲,顏色鮮艷、形狀飽滿,為研究戰國時期巴蜀地區生業形態和農業水平提供了寶貴資料。這10竹筐種子和果核應包含了戰國時期巴蜀地區所能獲得的大部分糧食和果實種類。通過植物考古學方法,對其進行比較辨認,一方面,可知曉當時人們生存所依賴的主要是哪些食物,通俗地說就是吃什么;另一方面,通過對比戰國時期種子及果核和現代同類品種,可知道當地的自然環境狀態及自戰國時期開始至今環境發展變化情況。據說,我們的前輩在發掘成都鳳凰山漢墓群時發現部分器物中存大量植物種子,并采集了一部分。按理,2000多年種子應已炭化,但神奇的是,少數種子在經歷了2000多年的埋藏出土后竟然發芽了。
巴蜀圖語印章
巴蜀圖語印章因器型似中原印章又刻有文字一樣的巴蜀符號而得名。蒲江船棺葬墓地共出土14枚,形狀多為圓形,少數為方形、矩形、半圓形、橢圓形,另有個別為月牙形和“山”字形。對于巴蜀圖語印章至今尚無公認的解讀,專家各持一說,有人認為是巴蜀文字的早期形態,因秦并巴蜀而消失;也有人認為是具象征意義的族徽;部分學者認為是蜀國具有貿易或軍事功能的信章;更有學者提出,可能與古蜀宗教有關。本次出土的印章符號,有“王”字形、花瓣形、“山字”形等,皆與以前發現印章符號相似,也有疑似干欄式建筑等新出圖案。我們相信,考古材料的不斷積累和系統研究,終有一天巴蜀圖語的破解釋讀會取得突破性進展。巴蜀地區從新石器時代寶墩文化到三星堆、十二橋文化,古文化發展序列完整,且輝煌發達,假如巴蜀圖語破譯工作取得突破性進展,就如打開了巴蜀文化的寶庫,對研究巴蜀文化的來源、發展和變遷意義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