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高校實施績效工資改革的問題研究（二）

摘要：粵人社發[2012]92號文規定廣東省屬其他事業單位在2011年1月起實行績效工資后，廣東省各高校多能按政策執行。但也有個別院校在2012-2016年并未實行校內績效工資配套改革，卻先行斷然取消年終一次性獎金，反復推諉搪塞，頑然堅拒改正，遂釀成嚴重克扣工資問題，至今積困難解。文章研究了近幾年來廣東省高校績效工資改革的實際狀況，并以該高校為例，分析了該校克扣工資問題的釀成以及其績效工資“改革”的亂象，指出了該問題難以解決的原因，以此為鑒，進一步解讀了國家績效工資改革政策的科學內涵和基本原則，并探討了高校實施績效工資改革的方向。

關鍵詞：廣東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廣東省教育廳；廣東省某高校；嚴重克扣工資問題

中圖分類號：G647 文獻識別碼：A 文章編號：1001-828X（2017）012-00-03

粵人社發[2012]92號文《關于印發廣東省省屬其他事業單位績效工資實施辦法的通知》（下稱“92號文”）明確規定：廣東省屬其他事業單位編制內正式工作人員從2011年1月起實施績效工資。此前筆者撰有《廣東高校實施績效工資改革的問題研究（一）》，即以省屬十所高校為考察對象，比較分析了各校執行國家工資政策時的顯著差異，初步揭示了績效工資改革中個別院校存在的突出問題。最近，筆者在深入研讀有關政策規章的基礎上，謹再以問題最為突出、嚴重的某高校為例進行具體分析，愿為有關部門進行決策并著力推動改進工作貢獻一得之愚。茲不揣淺陋，拋磚引玉，敬請方家教正。

一、某高校嚴重克扣工資問題的釀成

2012年某高校并未實行績效工資，卻擅自取消原有“年終一次性獎金”（即習稱之“第十三個月工資”）的發放，使教職工既無法享受績效工資改革文件規定的待遇，又失去了繼續按照原辦法領取第十三個月工資的權利，直接導致教職工依法應得的此項收入連年均被嚴重拖欠，并由于校方對教職工此項合法的福利待遇要求之一再推諉、頑固否認而釀成2012-2016年某高校嚴重克扣工資問題。

此一問題，直接關涉國家政策法規的執行水平，直接關涉群眾民生福利的實際體現。本來相關規定清楚明晰，自當毫無疑義嚴格遵照執行。何以個別單位個別主要領導可以有法不依，可以對明確的政策規章視而不見，更隨意曲解而頑然自是，致使問題至今積困難解？個中因由何在？無疑有必要進行認真的探討。

據筆者調查，廣東石油化工學院、廣東工業大學等八所院校已分別于2012-2015年按要求實施校內獎勵性績效工資改革。截至2016年12月底止，調查范圍內尚有廣東第二師范學院與某高校兩所院校并未實行校內獎勵性績效工資。2005年起實行之《廣東省工資支付條例》第七條明確規定：“用人單位應當依法制定本單位的工資支付制度，并書面告知本單位全體勞動者。”據了解，該兩所院校的績效工資方案，已于2016年經學校教代會審議獲得通過（各以票決、舉手之不同方式）。按照上級文件規定，須再呈報主管部門批準，即可發文“書面告知本單位全體勞動者”而正式實行。然而，人們至今尚未見該兩所院校正式實施績效工資方案的行文。據此，可以認定這兩所院校至今仍未實行績效工資。調查得知，廣東第二師范學院在2016年12月繼續向教職工發放年終一次性獎金，而某高校卻從2012年以來一直都停發此項。

對照文件要求，在實行校內獎勵性績效工資改革前，廣東第二師范學院繼續發放第十三個月工資是合法的，而某高校在此前，甚至早在傳達有關文件之前就擅自取消之，則是違法的，因其一再否認拖欠，已釀成2012-2016年嚴重克扣教職工工資事件，直接損害了廣大教職工的合法權益，造成了惡劣的影響。

二、某高校績效工資“改革”亂象

不言而喻，92號文出臺后，凡廣東省屬其他事業單位都必須從2011年1 月起實行績效工資，不能例外。調查結果顯示，廣東省屬各高校普遍及時傳達了文件精神，并著手改革，在2012-2014年省內約占70%的高校開始實行績效工資；也有個別院校遲至2015年才開始實行。但是，唯獨某高校卻居然能一直擱置92號文，從未向廣大教職工傳達績效工資改革政策，也從未組織教職工討論，也就更不能貫徹，直至2015年教代會代表提出質詢后才不得不被動應對。

2015年4月，某高校一百名教代會代表署名向校方呈交提案，要求依法實行績效工資。提案上署名者包括學校黨委委員、處級干部代表三十一名，副高以上職稱教師代表四十名，全部署名代表共占教代會代表總數一百二十五人的百分之八十。2015年9月30日提案人暨多位教授更實名向校方呈遞報告，要求校方依法發還歷年拖欠的年終一次性獎金。面對廣大教職工合情、合理、合法的強烈訴求，校方應對失當，先是一再豪言校方已做到“保工資、保民生”，繼而反復以“獎勵性績效工資已經部分實施”、“還沒有實施”、“校內工資這一塊發放的多少可根據學校實際情況實行”、“第13個月獎勵工資這項政策是沒有了……是否在校內繼續實施，完全是學校根據自身的實際情況自主決定的事情”以及“既然快搞績效了，所以第13個月工資也就沒有了”等等與政策文件和實際情況不相符的說辭予以搪塞，出爾反爾，前后矛盾，欲蓋彌彰。校方還一再假上級領導機關旗號多方曲解政策，其用意完全是在對廣大教職工的訴求反復推諉塞責，混淆是非，以掩蓋其拒不執行92號文規定、漠視民生的工作失誤。

誠然，政府要求實行績效工資改革，并不能簡單等同于提工資。但國人部發[2006]56 號文《關于印發事業單位工作人員收入分配改革方案的通知》指出，工資改革的主要原則是“建立體現事業單位特點的工資正常調整機制，使事業單位工作人員收入與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相適應”。這已明確指引了績效工資改革方向，即在經濟社會發展水平逐年穩步提高的形勢下，績效工資改革必然以提高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工資收入為其落腳點。工資改革的主要目的是“建立符合事業單位特點、體現崗位績效和分類管理的收入分配制度，完善工資正常調整機制，健全宏觀調控機制，逐步實現事業單位收入分配的科學化和規范化”，在與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相匹配的程度上提高職工收入水平實乃題中應有之義，勢所必至，理所當然。但是，國家對其他事業單位績效工資總量也要求必須控制在一定的上下限之內，基準線即為績效工資總量額度的下限，上限則規定不能超過基準線的1.5倍。此為剛性要求，是任何有關單位都不能突破的。各單位績效工資改革之后，職工群眾普遍感覺個人工資收入有明顯提高，乃屬自然。若單位績效工資總量的設定低于上級核定的基準線，或超出基準線的1.5倍，即屬于違反政策。某高校校方拋出的所謂績效工資實施方案，雖然也經“幾上幾下”，實則換湯不換藥，以不變應萬變，并不斷利用組織權力反復進行個別談話，一再向教代會代表施壓迫其放棄實質性訴求。某高校2016年教代會特別會議后“實行”之所謂“績效工資”，實際上使得教職工個人收入不增反降，教職工普遍感到如此“改革”只是有名無實，將其視為“假績效”。其本質原因是績效工資總量并沒有達到基準線，校方并沒有真正按規定執行國家政策，非但不提高反而損害了廣大教職工的福利待遇。

從程序上看，《廣東省高等學校教職工代表大會工作規程》第四十四條規定，教代會“表決方式可采取舉手和投票兩種，如意見不集中時，以投票為宜”。在對獎勵性績效工資政策的理解和方案的制訂上，廣大教職工與校方都存在顯著的意見分歧。因此，按照上級文件要求，理當以票決為宜。但某高校校方完全不理會相關文件之明確規定，完全不理會廣大教職工的合法訴求，在2016年教代會特別會議上卻強行以舉手表決的方式，“通過”了所謂的績效工資分配實施方案，令其程序合法性本身也大打折扣。

三、某高校克扣工資問題至今難解的原因

關于“年終一次性獎金”的規定，始見于國辦發[2001]14號《國務院辦公廳轉發人事部、財政部關于調整機關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工資和增加離退休人員離退休費四個實施方案的通知》。其中明確了“機關、事業單位從2001年起執行發放年終一次性獎金的規定”，這是各事業單位發放年終一次性獎金的合法依據與時效依據。該文并未規定何時停發，直到2006年國人部56號文規定“事業單位實行績效工資后，取消現行年終一次性獎金，將一個月基本工資的額度以及地區附加津貼納入津貼績效工資”，才有改變。因此以“第十三個月工資”這一形式發放年終一次性獎金，在績效工資改革前是政府文件的剛性要求，必須嚴格貫徹執行。56號文是迄今為止關于何種情況下可以不再發放年終一次性獎金的唯一規定。若事業單位本身既未實行績效工資，又擅自取消年終一次性獎金，就是對國家政策的公然違反，是沒有任何依據的非法行政。

在所調查的廣東十所高校中，有九所院校在實行績效工資前均繼續發放年終一次性獎金，唯獨該高校卻在未實行績效工資之前，從2012年起就斷然取消了年終一次性獎金。同一政策執行起來為何如此迥然不同？該高校這種做法到底有何依據？校方一向口口聲聲宣稱在工資問題上“依法依規”，不知道多年來克扣教職工年終一次性獎金這一做法究竟依的是哪項政策法規？問題至此，人們有理由請該高校校方暨廣東省教育廳、廣東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等有關部門有關領導公開出示所謂“可發可不發”的合法依據！

對自2012年以來擅自取消年終一次性獎金一事，某高校校方一直強調是因為學校財力困難，而且又屬于“可發可不發”，反復聲稱請示過上級，言廣東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與廣東省教育廳均一致認為第十三個月工資“完全是學校根據自身的實際情況自主決定的事情”。由校方提供的文字材料和若干旁證證實，上述機關有關領導在該高校嚴重克扣年終一次性獎金已是既成事實之后，確實是以口頭形式做出了如此這般的“事后工作指導”。完全無視成文政策而公然另搞一套，而且是在深入反對“四風”、認真開展“三嚴三實”和“兩學一做”實踐教育活動期間，人們有理由質問：作為廣東省政府職能部門的廣東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與廣東省教育廳究竟是以此體現出什么樣的政策水平和政府治理能力？這兩個上級機關何以敢于做出如此公然挑戰國家工資政策的“指導”？這到底是代表誰家的做派？有關領導的政策水平和管理能力如此匪夷所思，則群眾路線安在？國家政策何為？黨性焉存？

在此形勢下，某高校教職工代表不得不重申：按92號文部署，學校如果同步實行獎勵性績效工資配套改革，則按政策“實行績效工資后，取消現行年終一次性獎金”，就順理成章。根據財政權屬劃分，省里統一實行基礎性績效后，年終一次獎金因其屬于獎勵性績效范圍而自然改屬學校負責。因工資改革而使發放主體有所變化決不能變味為“可發可不發”。原工資制度中“年終一次性獎金”也即一個月基本工資額度的款項具體如何發放，就看該院校是否已經實行獎勵性績效工資改革。即實行績效工資前以“年終一次性獎金”的方式集中發放；實行績效工資后，則“將一個月基本工資的額度以及地區附加津貼納入津貼績效工資”。稍具語文常識的人都不難看出，實行績效工資改革，并不是把事業單位職工原有之“年終一次性獎金”這一筆工資收入取消了，而是轉換發放的方式和時段，把這它津貼在績效工資總額之內，以更好地達到激勵的目的。簡言之，無論是否已經實行績效工資，原有工資發放方式中的“年終一次性獎金”都是事業單位中所有年度考核稱職者之合法收入。實行績效工資前后，僅在于發放的名目、時間和方式不同而已，決不能以任何借口隨意取消。關于年終一次性獎金問題，在事業單位本身仍未實行績效工資之前，所謂“完全是學校根據自身的實際情況自主決定的事情”這個說法純屬無中生有，是沒有任何合法依據的。

《廣東省工資支付條例》第四條規定“按時足額、優先支付”工資，而該高校每年至少可收回物業租金三千多萬元，顯見實行績效工資前按時足額向編制內四百多位教職工支付年終一次性獎金絕非難題。所謂學校“財力困難，沒有能力支付第十三個月獎勵工資”，只不過是有關領導對其任職期間造成幾千萬以上國有資產嚴重流失這一失誤的拙劣掩蓋而已。由于某高校校方一味曲解政策，強詞奪理，肆意侵犯民生，三百八十二名教職工（約占編制內教職工總數的百分之八十）不得不實名訴請維權，并于2016年10月8日由教職工代表攜詳細材料專程呈報廣東省教育廳領導。鑒于以往所有報告呈遞上級后基本如同石沉大海，教職工代表強烈要求得到書面回復。10月21日廣東省教育廳寄出《信訪事項轉送告知書》，言“某高校2012年以來嚴重克扣教職工工資的信訪事項，依法應由該高校處理。根據《信訪條例》第二十一條和《廣東省信訪條例》第三十四條規定，我廳于2016年10月21日將你的訴求轉送該高校，由其依法處理。在此期間，請你們耐心等候處理意見，不要重復提出同一信訪事項。”對照《信訪條例》有關規定，廣東省教育廳這一回復是非常不負責任的。作為廣東省人民政府主要職能部門之一的廣東省教育廳，在理解與執行國家成文政策法規時竟然荒腔走板習非成是如此，著實令人忐忑難安。

廣東省教育廳作為主管單位，督責校方依法行政乃義不容辭。但有關領導卻長期放任事態的發展，坐視并縱容校方繼續違法行政，一意堅持護短，一再文過飾非，如此罔顧政策法紀，令人百思不解。教職工在報告中要求教育廳領導應依法盡責督促校方整改，解決這一“信訪事項”的主體無疑只能是廣東省教育廳。然而，這一明確要求“督責”的“信訪事項”卻被有關領導變戲法似的說成“依法應由該高校處理”？試問，校方既是違法主體，怎么可能自己監督自己？

事實上，某高校嚴重克扣工資問題一直無解，與廣東省教育廳及廣東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等上級主管部門長期以來督責缺位、監管不力息息相關。從廣東省教育廳發出的《信訪事項轉送告知書》中，人們看不到領導機關應有之負責任的規約與監督；人們看到的只是某高校廣大教職工合法權益被校方嚴重侵犯的問題，再一次被作為主管單位的廣東省教育廳當成一個皮球踢開了——不見督責，亦無確當解決辦法，只有“轉送”。在某高校嚴重克扣工資問題上，校方一直強調上級領導從未給予任何批評，實乃空穴來風。

廣東省教育廳《信訪事項告知書》中明言已“于10月21日將你的訴求轉送某高校，由其依法處理”。《信訪條例》第二十一條規定“有關行政機關應當自收到轉送、交辦的信訪事項之日起十五日內決定是否受理并書面告知信訪人”。至筆者撰文之日，教職工代表始終沒有接到此一條例所規定“應當”有的什么“書面告知”。為廣大教職工被克扣工資問題，教職工代表實名信訪過學校與各上級部門多次，除了廣東省教育廳以堂堂政府機關的名義給出過上述如此不成樣子的“告知書”之外，其馀多次則盡如泥牛入海。顯而易見，特別令人憂懼的正是，有關部門有關領導實際上蔑視民意、漠視民生疾苦并違反《信訪條例》等等早已是習慣性和普遍性的痼疾沉疴。

四、結語

綜上，稍具常識的人都不難得出結論，廣東高校績效工資改革中某高校克扣工資問題的釀成以致積困難解，既源于校方多年來違反政策并堅拒改正，也與有關主管領導長期以來指導失誤和督責缺位密切相關。這無疑是值得認真總結反思的，人們怎能熟視無睹、無動于衷？

文明社會的任何權力都有其邊界，法律和政策就是權力的界標，任何權力都必須在法律和政策范圍內行使。“大道至簡，有權不可任性。”誠哉斯言！李克強總理擲地有聲，言猶在耳。在全面從嚴治黨和全面依法治國的當下，作為執行公權力的上級機關和學校領導機構，首先無疑必須做到有法必依，貫徹執行國家政策要做到不變形、不走樣，絕不能以各種借口推諉搪塞、另搞一套，絕不允許陽奉陰違暗箱操作去損害廣大群眾利益。正如上一文中所言，如何理解與執行國家工資政策文件精神，直接關涉廣大群眾民生福利，更直接關涉人民群眾對黨和政府基層組織的執政能力與執政形象的社會評價，是對基層權力部門能否真正履行組織所規定之主體責任的有效檢驗。說到底，也是基層權力部門能否真正貫徹執行中國共產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的體現，茲事體大，焉可輕忽？

行文至此，不禁想起習近平總書記的殷殷寄語：“凡是不利于黨和人民事業的，就堅決改、徹底改、一刻不耽誤地改。……黨委（黨組）要強化主體責任，黨委（黨組）書記要敢抓敢管，在以身作則上見表現，在遵規守矩上見行動，在整改落實上見實效。要堅持以正反典型為鏡子，實行組織力量、班子力量、個人力量、群眾力量相結合，在查找和解決不嚴不實突出問題上下功夫。” 前賢垂訓曰“位卑未敢忘憂國”，筆者不敏，伏愿借此語與各方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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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 壘（1963-），男，廣東陸豐人，1982年畢業于中山大學歷史系，中國共產黨廣州體育學院紀律檢查委員會委員，廣州體育學院歷史教研室教授，主要從事中國文化史、中國近代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