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狗熊掰手腕

芝墨

我這個人平時不愛逛街。每次缺什么東西了，要么列個清單直奔目的地，要么點點鼠標，網絡購物。可是這一天，也許是因為陽光特別耀眼，也許是因為微風比較和煦，我打開窗戶深呼吸，覺得新鮮的空氣那么誘人，于是，換了衣服，出門散步。

當我走到一條小巷里時，擁擠成團的人群吸引了我的注意。

“怎么回事？”我好奇地走近，期盼看見有趣的場景。

經驗告訴我，但凡人群集中之處，必有故事發生。

人實在太多了，還時不時地喊“加油”助威。我花了十秒鐘的時間，才突破包圍圈，看到了正中央的那兩個人。不，確切地說，是一個人和一只狗熊。

那個人是一個健壯的大漢，胳膊比我的粗多了。那狗熊是一只塊頭不小的、穿著藍色衣服的黑狗熊，看起來力大無窮。

這真是一場精彩的比賽啊！一人一熊在掰手腕，雙方咬牙切齒，憋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

“加油！加油！”站在我左邊的人大聲喊著。

“大塊頭加油！大狗熊加油！”站在我右邊的人也大聲喊著。

高分貝的聲音讓我有一些些煩躁，但是這場比賽太有趣了，讓我舍不得挪開腳步。

形勢漸漸發生了變化。眼看著狗熊占了優勢，我的內心無比焦急。

“加油啊，別輸給它！”我朝著那位壯漢說道。

唉，太可惜了。我的話音剛落，壯漢就輸了，狗熊贏得了比賽。

支持狗熊的那些人歡呼雀躍，好像贏得比賽的是他們自己似的。支持壯漢的那些人沉默嘆息，紛紛表示可惜。

“誰還要比一比嗎？”狗熊問道，“誰要是輸了，給我買兩個蘋果。誰要是贏了，我為他做一天家務。”

兩個蘋果和一天家務絕對不是等值的。我覺得，這只狗熊不會算賬，數學肯定非常差勁。

誰怕誰呀！我挽起衣袖，一屁股坐在了狗熊的對面，聲音洪亮地說：“我來！”

狗熊對我微微點頭，笑盈盈地說：“請指教！”

哎喲，還挺客氣的。我也輕輕點頭，說：“請！”

狗熊的手掌寬大厚實，剛剛握住我的手，我的心里就打起鼓來。要命咧，這一局鐵定要輸了。我一邊琢磨著如果輸了該以怎樣的姿態離場，一邊暗暗琢磨獲勝的辦法。

“我來當裁判吧！”一位觀眾說道，“預備，開始！”

緊接著，我聽見身旁傳來震耳欲聾的吶喊聲，有些是支持我的，但更多是支持狗熊的。狗熊剛剛獲得了勝利，人們覺得它更加厲害也是正常現象。那些支持我的人可能和我有同樣的想法，覺得人類與生俱來有一種優越感，絕不能輕易服輸。

剛開始的時候，我的體力還能支撐一會兒，跟狗熊掰個平手，但很快就疲勞了，有些力不從心了。再看狗熊，眼神非常鎮定，當我朝它看的時候，它還咧開嘴沖我笑呢！

我手上用著勁，腳下也沒放松。當我的腳無意中踢到狗熊的腳，一個邪惡的念頭油然而生。我狠下心腸，用力踩了狗熊一腳，然后手上用力一壓，贏得了這場比賽。

“太棒了！”

“好厲害！”

身旁的人歡呼著。

我臉紅了，下意識地低了頭。除了我和狗熊，大概誰也不知道我在這場比賽中使了詐。我自知勝之不武，所以不敢去看狗熊的眼睛。

“我輸了。”狗熊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生氣，它說，“按照約定，我去你家做一天家務活。”

狗熊跟著我，慢慢地走在街上。當人群不再關注我們的時候，我悄悄對它說：“其實，你可以不用遵守這個約定。”

“那怎么行啊！”狗熊說，“我們狗熊言出必行，一定會做到的。”

聽狗熊這么說，我更加內疚，更加慚愧了。然而，高傲的內心讓我沒辦法低頭認錯。

原本以為粗枝大葉的狗熊并不擅長做家務，可是來到我家之后，它就拿起掃帚，一寸一寸地掃起地來。那一絲不茍的表情，認真得讓我有點過意不去。

“不好意思，我工作很忙，家里很久沒打掃了。”我抱歉地說。

“不要緊。”狗熊對我說，“給我一點時間，我還你一個干干凈凈的家。”

“謝謝你！”我真誠地說。

狗熊掃完了地，又幫我擦了玻璃。擦完玻璃，又清理了廚房。從廚房出來，它又幫我拆下很久沒洗的窗簾，將它們重新改頭換面，清理得香噴噴的。

“狗熊先生，您真能干！”我夸贊道。

不知不覺中，我對狗熊用起了敬語。我發現狗熊比我想象的要優秀許多。

“別客氣。”狗熊說，“除了家務活，我還會修理東西喲。剛才我發現有一把椅子有些搖晃，該修一修啦！”

狗熊向我要了工具箱，一邊幫我修理椅子，一邊跟我聊起它的家鄉。

狗熊的家鄉在一片美麗而遙遠的森林里。很小很小的時候，狗熊就想來城市里看一看。可是，狗熊的家人反對，說人類世界里有許多壞人。人類也許會友好地對待小兔子和小松鼠，卻不會友好地對待大塊頭的狗熊。

狗熊偷偷摸摸地學習人類的語言，研究人類的習慣，甚至學會了做家務和修理家具。狗熊說，人類比它想象的聰明友好，在與人類共同生活的這段時間，它學到了許多，也懂得了許多，覺得非常快樂。

“你也許知道吧，我踩了你的腳。”我決定承認自己的錯誤。

“是的，我知道。”狗熊說，“這正是你的聰明之處啊。本來嘛，我的力氣比你大一些，你不一定能贏。但你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反敗為勝，這就是你的厲害之處啦！”

狗熊的善解人意讓我又一次臉紅了，不是羞怯，而是愧疚。我輕聲說：“對不起。”

“沒關系。”狗熊說，“椅子修好了，你看看，還滿意嗎？”

“很滿意。”我說，“狗熊，我們再來掰一次手腕吧！這一次，我要使出全力，而且不會再做小動作了。”

“好啊，樂意奉陪！”狗熊說著，把胳膊舉了起來。

陽光落在狗熊的臉上，將它的皮毛映照得黝黑發亮。狗熊長得不好看，臉上卻掛著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笑容。

（插畫：貓九動漫）

（責任編輯：徐姍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