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水長流的幸福

袁芷末

小院，陽光，兩人，一板凳，一剪刀，一張紅紙。

奶奶用她的那雙巧手，繪出細水長流的幸福。

一折一疊，刀口細細地切入紙的邊緣，那蜿蜒的痕跡便如水流一樣從紙上展開，漫延。有時是茂密繁花，斜柳錦簇；有時是重重蝶舞，細水長流；有時是如生孩童，玩鬧嬉戲……看著奶奶手下生出的種種神奇，心里艷羨至極，便有了對剪紙的無限向往。

于是便央求奶奶也讓我試試。她會一邊教我剪一邊教我念：“曲項向天歌”“床前明月光”暖暖的陽光灑下來，奶奶的手鍍上了淡淡的金色，在陽光下翩飛，與那紅色剪紙組合成一幅美麗畫卷。奶奶的手仿佛有一股魔力，穿梭于平淡的紙間，便剪下了整個活生生的世界。小小的我被詩詞的唯美意境與剪紙的多姿多彩圍繞著，感覺生活真是美極了、幸福極了。

奶奶還給我講剪紙故事：這個是七夕的鵲橋，牛郎織女相會呢；這個是馳騁沙場的曹操，橫槊臨江；這個是江湖隱士，對月懷遠，月卻不解，傷感于落花，落花卻自飄零……一個一個形象，從奶奶手中活了過來，領著我走進傳統文化的長河，讓我去感受他們的喜怒哀樂。原來剪紙競能有這般不為人知的曼妙，我仰起頭，奶奶拍拍我的臉頰，笑意在陽光下閃爍，柔軟的甜蜜在心中蔓延，我知道這是一顆叫“幸福”種子在潛滋暗長。

奶奶有時會指著其中一個故事，讓我也講給她聽。每每此時，我便頓時如邀功一般，滔滔不絕。許是奶奶那欣賞又鼓勵的目光包裹住了自己，我講得越發眉飛色舞，口如懸河。奶奶待我講完，會呵呵地笑：“沒想到我家小丫頭懂得好多了。”可誰知道，這一點點細碎的故事，是她一點一點教給我的呢？此時，心中的那種驕傲與溫暖便如同藤蔓一樣纏繞進筋骨，攀上了心尖，在陽光下安營扎寨。這大概就是幸福吧，不張揚，不虛妄，平平淡淡，卻可以伴我度過人生的春夏秋冬。

上次回家，奶奶在院中剪紙，陽光下那雙手亦如記憶中一樣具有魔力。我拿起剪刀剪出一幅南山不老松，剪得很拙劣，但奶奶卻笑得比自己剪出的上品還開心。

我們常常抱怨生活的不如意，其實幸福就藏在日常的細水流長中，隱隱地在歲月的長河中招搖，等待我們去采擷。

暖陽靜流淌，門外小徑芳，四時常向往，晴日共剪窗。

我們常常抱怨生活的不夠幸福，于是把自己扔進了一片光亮的海洋，讓頭頂的一束束晃眼燈光，讓手機屏幕的一束束幽暗藍光，來麻木自己日益空虛的內心，可外界越是光明，內心便越是黑暗，幸福莫名地從我們看似光明的生活中消逝了。我們從來不曾想到平淡生活中也有細水長流的幸福，這幸福是一幅幅剪紙的奇妙，是祖孫共剪紙的溫暖，是傳統剪紙藝術給一個孩子帶來的人文熏陶，更是剪紙藝術引發的一個孩子對迷蒙而廣大的世界的無限遐想……是庸碌的我們喊著不幸福的口號，將幸福一點一點地遺忘、拋棄，而忘卻了生活原本的意義，其實幸福就藏在日常的細水長流中，隱隱地在歲月的長河中招搖，等待我們去采擷，只要我們愿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