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江塘蓬客家話音系及語音特點

摘 要：本文從聲、韻、調三個方面描述了廉江塘蓬客家話的語音系統，并在此基礎上分析了塘蓬客家話的語音特點。

關鍵詞：塘蓬客家話 音系 語音特點

一、引言

廉江市為廣東省湛江市的縣級市，位于廣東省西南部、雷州半島北部，與廣西接壤，瀕臨北部灣。塘蓬鎮位于廉江市西北部，東南連河唇、吉水鎮，南鄰石嶺鎮，西接長山鎮，北連廣西博白縣英橋鎮，東北連和寮鎮。該鎮土地面積約160平方公里，總人口達8萬余人。廉江市內通行粵、閩、客三種方言，其中，粵語是主要通用方言，但應日常生活中經濟、政治、文化交往的需要，局部地區形成了雙言或三言現象，如石城鎮的上縣村、山頭村，居民以講粵語為主，也可以使用閩語交流；再如石城、橫山、青平、河堤、良垌等鎮中居住在粵、閩、客三種方言交界處的村民，人們用兩種或三種方言交流在當地并不罕見，當地人稱這種現象為“三合土”。

關于廉江客家話的形成原因，據羅香林考證，客家先民的遷徙始自晉唐，中原地區的陜西、甘肅、河南一帶的居民因躲避戰亂多次南遷，于宋末到明初途徑閩西、贛南到達廣東東部和北部地區，客家話也基本穩定成型。自康熙中葉到乾嘉之際，客家人口大量繁衍，而客地山多田少，故粵東、北部客民逐步外遷，有到四川、臺灣的，也有到湖廣及粵中的。乾嘉以后，因土客械斗，部分客民被調解遷徙至粵西高廉一帶，最遠到達海南一帶，這個時期也就是羅香林所說的客家第五次遷徙，它對粵西客家民系和客家方言的最終形成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廉江操客話的移民主要來自清末福建西部舊汀州府（今龍巖長汀縣）和粵東舊嘉應州（今梅縣）地區，由于遷入較晚，所以聚居在北部和西部的山區地帶，村落成片集中。廉江客話在當地也稱“話”，有“大”“細”之分?？驮挸煞州^純，地域較廣，人口較多、較集中的為“大”，如廉江塘蓬、石角等鎮；而客話成分相對不純、居民穿插而居的則為“細”，如廉江的高橋、雅塘等。黃遵憲說：“此客人者，來自河洛，由閩入粵。傳世三十，歷年七百，而守語言不少變。”客家話是由于集團性的人群遷徙而形成的“移民集團”的方言，加上定居地多為閉塞山區，客民保存了他們固有的文化禮俗，在語言上也形成了獨立的系統并長期穩定下來。截至2005年，廉江客話使用人口約60萬。

二、廉江客家話的音系

（一）聲母（18個）

p 巴北佩斧 p? 破旁部白 m 馬問舞麥 f 附火課服 ? 蛙屋禾遺

t 當督肚糾 t? 土湯袋敵 n 努南農納 l 李冷六而

? 左蕉鐘燭 ?? 車絕坐謝 ? 語擾娘攝 s 沙須愁集

k 果家健吸 k? 科刻估欺 ? 牙礙危樂 h 河開去殼

? 暗余壓慧

說明：

1.?、??、s在細韻前接近舌葉音?、??、?。

2.舌面鼻音?主要配細韻，舌根鼻音?主要配洪韻。

3.以i開頭的零聲母字在發音時帶有濁音摩擦，實際讀音為半元音j，j與?不構成對立。

（二）韻母（62個）

? 蘇支際時 a 爬加者花 e 低替洗制 o 哥河火刀 i 舉居迷碑 u 補肚古芋

ia 借寫謝夜 io 茄靴鋤 iu 劉油丑九

ua 瓜夸跨掛 uo 果裹過

ai 帶戒買街 ?i 臺才陪歲 ui 杯每推肥

iai □咀嚼 i?i 癐累疲勞 iui 乳銳慧惠

uai 塊乖怪快

au 考爪交照 ?u 頭口牛畝 ou 遭糟撈

iau 表擾料牡

am 貪南監三 ?m 森砧腍參人～ im 林針音芹

iam 暫染鹽點

an 蘭半間泉 ?n 跟朋銀聽 ?n 趕短川寒 in 品真京證 un 本盆村分

i?n 件千燃元 i?n 全軟 iun 忍近勻永

uan 關觀 u?n 耿 u?n 官冠全軟

a? 生爭鈴徑 ?? 幫張床講 u? 雙凍公松

ia? 餅晴井聽 i?? 鄉響涼羊 iu? 兄窮融用

ua? 梗 u?? 光廣

ap 搭合甲法 ip 集習汁入

iap 夾接葉攝

at 達舌襪壓 ?t 割渴奪劣 it 筆七實直 ut 突出物律

uat 闊括刮 a? 百客石畫 ?? 咳得踢滅 ?k 托剝各學 uk 讀服六木

ia? 壁逆跡額 i?? 節列月越 i?k 略弱腳約 iuk 曲局玉肉 u?k 國

?? 吳五女魚

說明：

1.韻母i有時發音前端略帶圓唇，音色近yi，尤其是在舌齒聲母和零聲母后面時比較明顯，如：“呂、趣、愚、于、取”等，i和yi無對立；在唇音和牙喉音后面時則少帶圓唇音色，為典型的i，如：“區、閉”等。

2.韻母?u、?m、?n、i?n、u?n、??、i??主元音略高，介于e～?之間，但明顯比單元音e開口大，因此定為?。

3.單韻母e韻個別略帶復合音色，音值近ei，如：“犁、弟”等。

4.有部分字的單韻母o略帶復合色彩，音色近ou，如：“歌、波、播、陶、桃”等，其中“撈、遭、糟”字為較典型的ou韻，但與o不構成對立。

5.it韻尾的舌位總體較前，但也有少數字音色近i?，彼此不對立。

6.i?n韻中只有“研”字讀ian，與i?n不對立，但音色有差異。

7.韻母??有??（如“魚”）的變體，但彼此不構成對立，整體舌位近舌面前鼻音。

（三）聲調（6個）

陰平（55）高開天先 陽平（24）窮陳甜寒

上聲（31）擺走老火 去聲（33）快凈送變endprint

陰入（21）八級日木 陽入（55）月合辣舌

說明：

1.陰平調基本讀高平55，單字僅“貓”一字讀高降53，不對立。

2.陽平調值為24，有部分升勢較緩，調值近224，還有少數升幅較大，收尾調值接近5。

3.上聲大部分調值為31，少數字降幅較小，近21。

4.陰入讀低降促聲，調值為21，個別字聲調略高，近粵語下陰入33。詞匯中陰入調值較高，常讀31，少數接近陽入55。

（四）連讀變調

塘蓬客話中陰平、陽平和去聲三調在二字組詞匯中無論是作前字還是后字，都存在變調現象。各類變調情況如下：

1.陰平變調：陰平在詞語中作前字和后字時，容易變讀為高降53調。如：

前字變調：陰平+陰平：蚊叼（蚊叮）mun55-53 tiau55

陰平+陽平：后年 h?u55-53 ?i?n24-22

陰平+陰入：后日 h?u55-53 ?it21

后字變調：陰平+陰平：豬腰 ?u55 iau55-53

陽平+陰平：調羹 t?iau24 ka?55-53

上聲+陰平：手心 siu31 sim55-53

去聲+陰平：荔枝 li33 ts?55-53

陰入+陰平：辣椒 lat21 ?iau55-53

陽入+陰平：焗蚊 k?uk55 mun55-53

2.陽平變調：陽平在詞語中作前字和后字時，容易變讀為低平22調或低降21調。如：

前字變調：陽平+陰平：胡須 fu24-22 s?55

陽平+去聲：行運 ha?24-22 iun33

后字變調：陰平+陽平：天河 t?i?n55 ho24-22

陽平+陽平：牛嫲（母牛）??u24 ma24-21

上聲+陽平：漲潮 ???31 ??au24-22

去聲+陽平：舊年 k?iu33 ?i?n24-22

陰入+陽平：鯽魚 ?it21 ???24-22

陽入+陽平：石頭 sa?55 t??u24-22

3.去聲變調：去聲在詞語中作前字和后字時，容易變讀為中降31調。如：

前字變調：去聲+陰平：順風 sun33-31 fu?55

去聲+上聲：順水 sun33-31 sui31

后字變調：陰平+去聲：山坳 san55 au33-31

陽平+去聲：從細（從?。??u?24 se33-31

上聲+去聲：短袖 t?n31 ??iu33-31

去聲+去聲：右片（右邊）iu33 p?i?n33-31

陰入+去聲：脫臼 t??t21 k?iu33-31

陽入+去聲：綠豆 luk55 t??u33-31

根據以上列舉的塘蓬客話二字組詞匯，我們初步總結了塘蓬客話的變調情況，大致如下：

1.陰平變調：陰平在詞匯中作前字時，在部分陰平、陽平、陰入調前變讀為高降53調；部分陰平在詞匯中作后字時，前面無論接哪一調類的字，均變讀為高降53調；詞匯中的陰平調經常偏低，調值近44，與梅縣客話相似。

2.陽平變調：陽平在詞匯中作前字時，只在部分陰平、去聲調前變讀為低平22調；部分陽平作后字時，前面無論接哪一調類的字，均變讀為低平22或低降21調；塘蓬客話陽平變調與梅縣客話的陽平調11相似（有些學者將梅縣客話陽平調定為22調）。

3.去聲變調：去聲在詞匯中作前字時，只在部分陰平、上聲調前變讀為中降31調；部分去聲作后字時，前面無論接哪一調類的字，均變讀為中降31調。

4.從調查所得的2400余條詞匯來看，塘蓬客話的變調情況雖然只是部分變調，不具有普遍性，但其變調頻率相對較高，并非個例，甚至還出現了范圍相對整齊的變調，如陰平、陽平和去聲在詞匯中作后字時，前面所接任一調類的字，均可存在變調的現象。

三、廉江塘蓬客話語音特點

（一）聲母特點

1.古濁塞音和濁塞擦音，不論平仄，基本讀作送氣清音，少數讀不送氣音，如：聚??33、健ki?n31、佩pui33。

2.鼻音n主要來自泥母洪韻，如：耐nai33、南nam24；鼻音?主要來自疑母洪韻，如：牙?a24、藝?e33；?主要來自泥母、日母、疑母的細韻，如：年?i?n24、娘?i??24、惹?ia55、二?i33、語?i55、月?i??055。

3.非組輕唇音字部分讀作重唇音，如：肥p?ui24、斧pu31、糞pun33。

4.知組少數字保留了舌頭音的讀法，如：知ti55、啄ti?k21。流開三幽韻見組“糾”字讀為t?u31，疑受白話影響。

5.古精、莊、知、章四組合流，讀作?-、??-、s-。

6.古溪母字大部分讀k?，個別讀k，如：械kai33、楷kai55、杞ki31、廓k?k21；少數讀喉擦音h，如：起hi31、開h?i55、口h?u31、客ha?21、殼h?k21；個別溪母字讀f，疑受粵語影響，如：課fo33。

7.大部分疑母字逢一二等變開口讀?，逢三四等變齊齒讀?，如：岸?an33、熬?au24、頑?an2、嚴?iam24、元?i?n24、迎?ia?24。

8.曉匣兩母合口字讀為f-或v-，如：火fo31、歡f?n55、禾?o24、環?an24；開口多讀為h-或k-，如：咸ham24、匣kap21、吸kip21。開口字僅個別讀為k?-，如：峽k?iap55、狹k?iap55、釁k?in33。

（二）韻母特點endprint

1.遇合一、三等幫、端、知、章組字讀u，與梅縣客話相同；精、莊二組字梅縣客話讀?，塘蓬客話讀u，如：租??44（梅）≠租?u55（塘）、阻??31（梅）≠阻?u31（塘）；遇合三泥、見二組字讀i，與梅縣客話相同，如：慮li33、居ki55。遇合一疑母字自成音節??，如：吳??24、五??31。

2.蟹開一等主要讀?i、ai，如：態t?ai33、來l?i24；蟹開二等讀ai，如：戒kai33、買mai55；蟹開三、四等章、見組字多讀e，其余多讀i，如：世se33、雞ke55、厲li33、閉pi33。蟹合一、三、四等字大部分讀?i、ui，僅“慧、惠”兩字例外，讀為iui33。塘蓬客話蟹開三、四等讀音與梅縣客話區別較大，后者除個別精、見組字讀e外，其余基本讀i。

3.止開三支、脂、之韻精、照組字讀?，其余讀i，如：枝??55、私s?55、比pi31、記ki33；止開三微韻讀i，如：機ki55、氣hi33。而梅縣客話則為止開三支、脂、之韻精、知、照組字讀?，其余讀i。塘蓬客話止合三等字基本讀ui，如：規k?ui55、肥p?ui24、尾mui55。

4.效開一等豪韻字多讀如果攝字，讀o，如：刀to55=多to55、勞lo24=羅lo24、早?o31=左?o31、高ko55=歌ko55。塘蓬客話效開二、三、四等字基本讀au韻。

5.流開一、流開三非、莊組字基本讀?u，流開三大部分字讀iu，少數非組字讀u，如：婦fu33、富fu33、副fu33。塘蓬客話流攝字特點與梅縣客話大致相同。

6.咸攝開口一、二等字基本讀am/ap，三、四等字基本讀iam/iap。個別字讀音特殊，如：拉lai55、堿kan31、壓at21，其讀音與梅縣客話不同，但與粵語讀音相近，疑受粵語影響。

7.深開三等舒聲字基本讀im，與之對應的入聲字讀ip。塘蓬客話深攝字與梅縣客話的區別在于：梅縣客話章組字讀?m/?p，如：針??m44（梅）≠針?im55（塘）、汁??p21（梅）≠汁?ip21（塘）；其余讀im/ip。

8.塘蓬客話山攝字主要以an/at、?n/?t、i?n/i??三對韻母為主，具體如下：

1）山開一端系字讀an/at，見系字讀?n/?t，如：單tan55、擦??at21、趕k?n31、寒h?n24、渴h?t21；山開二讀an/at；山開三知、章組字讀an/at，其余讀i?n，如：展?an31、徹??at55；山開四基本讀i?n/i??，如：天t?i?n55、結ki??21。塘蓬客話山開一、山開三、四等字的讀音規律與梅縣客話基本相同；塘蓬山開二等字與梅縣客話的區別在于后者見組字讀ian，其他聲組字基本讀an。

2）山合一端、見系與山合三知系字均讀?n/?t，如：短t?n31、脫t??t21、傳???n24、劣l?t21；山合一幫組、山合二見系、山合三非組字均讀an/at，如：“搬、末、彎、滑、反、罰”；山合三其余讀i?n/i??，如：“宣、圈、遠、絕、月”。塘蓬客話山攝合口字的讀音規律與梅縣客話基本相同。

9.臻、曾兩攝開口一等舒聲字均讀?n，曾攝對應的入聲字讀??；開口三等也基本相同，讀in/it，但與梅縣客話知、莊、章組讀?n/?t不同，如：真??n44（梅）≠真?in55（塘）、失s?t21（梅）≠失sit21（塘）。臻攝合口字基本讀un/ut，少數三等見、影組舒聲字讀iun，如：軍kiun55、勻iun24。

10.宕開一、宕合一、宕合三等字與江開二等幫、知、見、匣組字讀音合流，基本讀??/?k，如：剛k??55=江k??55、博p?k21=剝p?k21、鶴h?k55=學h?k55；宕開三等除知、莊、章三組聲母字讀??/?k外，其余基本讀i??/i?k。

11.梗攝開口二等字基本讀a?/a?；梗開三、四等字存在文白異讀，文讀音為in/?n，對應的白讀音為ia?，如：命min33、mia?33，聽t??n55、t?ia?55。少數梗開二、四等字讀音與臻、曾開口一等字合流，讀為?n/??，如：杏h?n33、丁t?n55。

（三）聲調特點

1.塘蓬客話和多數客家話一樣，共有6個聲調，平、入各分陰陽，上、去不分陰陽。

2.古上聲清聲母字今讀上聲；部分古全濁上聲字和古次濁上聲字今讀陰平，如“社、惹、巨、被、舅、買、馬、禮、尾”等；部分古全濁上聲字今讀去聲，如“道、倍、匯、件、緒、杏、罪”等。塘蓬客話古濁上聲字的調類分化路徑與梅縣客家話具有一致性。

3.古清入聲字今讀陰入；古全濁入聲字今讀陽入；古次濁入聲字不穩定，部分讀為陰入，如“日、六、肉、脈、襪、木”等，部分讀為陽入，如“月、入、麥、納、玉、逆”等。塘蓬客話古次濁入聲字的分化特點與大部分客家話一致。

（本文受邵慧君國家社科項目“粵西湛茂地區粵、客、閩方言接觸研究”[項目編號：11BYY026]的資助。）

參考文獻：

[1]廉江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廉江市志（第1版）[Z].北京：方志出版社，2012.

[2]羅香林.客家研究導論（影印本）[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2.

[3]李新魁.廣東的方言[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94.

[4]李如龍等.粵西客家方言調查報告[M].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1999.

（張健雅 廣東廣州 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 510006）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