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也有涂鴉者

文小杰

古代也有涂鴉者

文小杰

元白，是唐代詩人元稹和白居易的合稱。將兩個人合在一起說，不僅因為二人有近似的文學(xué)觀念， 因為二人有特別深厚的友誼。

公元810年，元稹從監(jiān)察御史貶為江陵曹參軍，5年后返回長安。路過藍橋驛時，元稹寫下了一首詩。不久，白居易從京中被貶為江州司馬，恰巧也路過藍橋驛。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尋元稹的詩。看到元稹的詩作后，白居易也寫了一首。詩中寫到：“藍橋春雪君歸日，秦嶺秋風(fēng)我去時。每到驛亭先下馬，循墻繞柱覓君詩”。這首詩不是白居易的代表作，與“江州司馬淚沾巾”的《琵琶行》相去甚遠。而這首詩之所以被人提及，還是因為元白之間的交情。撇開交情、藝術(shù)水準(zhǔn)不提，從今人的角度，也能看到當(dāng)時不太文明的行為。

詩中第四句說“循墻繞柱覓君詩”，可知元稹的詩作，不是寫在墻上就是寫在柱子上。用今天的話形容，這是在公共場所亂涂亂畫，但白居易并不覺得有何不妥。一方面和友誼有關(guān)，另一方面這種稱為題壁的寫畫行為，也是當(dāng)時的風(fēng)氣。

這種風(fēng)氣到了五代，出了一位題壁界登峰造極的人物楊凝式，這位經(jīng)歷梁唐晉漢周五朝的高官，將題壁這種不太高雅的行為做到了極致。此公五朝都能做高官的訣竅就是裝瘋，因為瘋，不論誰做皇帝，都覺得他全然無害。他裝瘋的主要手段之一，是在洛陽各處寺廟的墻壁上寫字，興致來了找到一面墻便寫起來，幾乎洛陽城所有的佛寺道觀的墻壁都被這位楊大人寫上字。由于他位高權(quán)重，僧道們也樂意看他寫字，為寺廟擴大名聲。

但是，亂涂亂畫還是帶來一些問題。時間長了墻壁剝落，后代人想再欣賞楊瘋子恣縱瀟灑的題壁草書就不容易了。宋代時，洛陽能看到他大作的墻壁已經(jīng)不多。南宋文獻記載，經(jīng)過金人南下兵火的摧殘，楊凝式的題壁墨跡幾乎絕跡。我們現(xiàn)在能看到這位五代時期最重要書法家的作品，也不過幾百字而已。如果當(dāng)年他多在紙上書寫，可能會有更多作品傳世。

楊凝式有書法，元稹有文采，寫出來還能當(dāng)作藝術(shù)品欣賞。要是兩者都不甚精通還要題壁，那就要攤上大事了。水滸中宋江潯陽樓醉題反詩，被通判黃文炳發(fā)現(xiàn)，抓到大堂上幾乎喪了性命?？梢妬y寫亂畫后果也會十分嚴(yán)重。

如果題壁多少還有點文化意味，那么《牡丹亭·拾畫》所描寫的則純粹是旅游不文明行為。書生柳夢梅借住在梅花觀，無聊到后花園閑逛，看到這樣一幕：“則見風(fēng)月暗消磨，畫墻西正南側(cè)左。蒼苔滑擦，倚逗著斷垣低垛，因何蝴蝶門兒落合？這里以前游客頗盛，題名在竹林之上。客來過，年月偏多，刻畫盡千個。咳，早則是寒花繞砌，荒草成窠。”“提名在竹林之上”，就是在竹子上刻自己的名字，年深日久竟然達到“千個”。北京有個公園叫紫竹院，竹林茂密，竹子上有許多題刻，“王二小到此一游”“××愛××”之類。我想柳夢梅看到的，不會比紫竹院的景象好多少。

有些事情古人不以為意，但今天看就是不文明行為。讀萬卷書，讓我們明是非、知對錯。當(dāng)我們擲書而起，行萬里路時，則更應(yīng)該有比古人更高的思想境界和更文明的行為舉止，因為這是人類文明進步的題中應(yīng)有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