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從告別的告別

里則林

小區里住著許多子女不在身邊的孤寡老人，因此老師要我們在暑假去找一位老人，然后陪伴他們，算是作業。

于是，我就找了隔壁那幢樓的一個老人。我第一次敲他的門時，他奇怪地看著我，我傻愣半天才用手搖了搖胸前的紅領巾說：“你好，我是小學生。老師要我來陪你。”

老人聽完，微微一笑，把門敞開示意我進去，之后，他便沒理我，獨自擺弄他的花草和鳥去了。因為老師規定，每次陪老人家至少兩個小時，然后還要拿一個小本子讓老人家簽字和寫評語。最后我只能哈欠連天地看著墻上的表，等著兩個小時結束。當時，我心里想，下次一定要換一個人陪陪。

但在那天臨睡時，我突然想起那個本子，想看看老人寫了什么內容，我翻開本子，發現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他今天非常乖，很有禮貌，很討人喜歡。看完，我竟然有點不好意思。

后來我每天都去陪這個老人，但他幾乎都沒怎么說話，他不是擺弄花草就是擺弄鳥。

老人依舊每天結束時，在本子上換著花樣夸我。得到他無比絢麗的措辭幾乎成了我去陪他的唯一動力。從活潑，到善良，再到愛護花草和學習能力強，應有盡有。

而我，也慢慢地不用看他擺弄花草，他會給我看連環畫，給我講故事，還給我好吃的。他甚至從家里找出一把舊的寶劍，教了我一套老年劍法。

于是，日子這樣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過去了十五天，還有五天我就可以完成陪伴老人的作業了。老人知道后愣了一會兒，說：“那明天我帶你去城隍廟買一把屬于自己的寶劍吧。”

那天晚上，他陪我一起回家，然后跟我媽媽說他想第二天帶我去城隍廟玩，希望我媽媽同意。他還從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證，還有一張寫了自己電話的紙片。

媽媽轉過頭來嚴肅地看著我，我馬上立正在原地，媽媽對我說：“不能亂跑，知道嗎？”

我一顆心就沉了下去。

接著媽媽又說：“在明天跟爺爺出去的時候。”

我立馬喜笑顏開，脖子像安了發條，使勁點頭。

第二天在城隍廟，老人全程拉著我的手，他帶我走進一幢大樓里，里面有數不過來的攤位，每個攤位的墻上都掛滿了寶劍，我們這家看看，那家看看，人很多，很擁擠，他把我護在他身前，擠到一個攤位前。最后我挑了一把黑色的寶劍，他還帶我去買麥芽糖，那天我玩得特別開心。

后來在那個陪老人的作業本上，老爺爺給我寫的最后一條評語是：他像我的孫子一樣，我像他的爺爺一樣。

王星星摘自《兒童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