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清涼

陳錦祺

正午，驕陽熱情地炙烤著大地，建筑工地上也轟轟作響，頓時，我失去了逛街的興趣，我決定去附近的銀行里避暑。坐在休息區時，總有幾名工作人員時不時地打量著我，我只好把目光投向窗外。

一個男孩，六七歲的樣子，他盡可能地站在銀行檐底，把身子靠向玻璃，再把手指頭靠上玻璃，他的食指和中指在玻璃上向前“走”兩步，他慢慢伸直每一根手指并將整個手都貼在玻璃上。兩只黑紅的手貼在玻璃上且五指岔開，手上的紋路像老人一樣粗糙。他一下按下手，一下松開手，而手卻始終沒有離開玻璃，小手由黑紅逐漸變白，再變黑紅。

男孩“貼手”的同時也不時地動腳，將腳向后縮，踩著極小的步子，好像在與玻璃比力氣，男孩把左臉貼上去，以鼻子為支撐點，再將右臉貼上去，傻呵呵地轉著圈圈，他好像看到我了，對我扮了個鬼臉。隔著玻璃看到他變形的臉，我哈哈大笑，男孩也笑了。

正當我迫不及待地沖出銀行，想認識下這個淘氣可愛的小男孩時，一位銀行職員呵斥道：“怎么又是你這個討厭鬼，快點走開，別站在這。”男孩一臉委屈地離開了，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卻只能像看戲般感受著人間的炎熱和冰涼，然后帶著好奇和感傷灰溜溜地離開。

后來，在小巷的后面，我又看到了那個男孩，他拿著炭塊在墻上畫畫，我悄悄地走上去打招呼，他微笑著看了我一眼，又忙著畫畫，墻上有一個大太陽，一個小男孩和他的爸媽，汗水止不住地滴落在地上發出“呲呲”的響聲，我悄悄地撿起地上的炭塊畫下了一把能遮陽擋雨的大傘和一個溫馨的小家。男孩驚奇且高興地看著我說：“謝謝姐姐，我好像有個家了，再也不怕日曬雨淋了。”男孩又對我說，他今年上一年級了，老家是河南的，爸媽在建筑工地上工作，他們住在工地上的工棚里，工棚里太熱，男孩也只能在爸媽視野范圍內活動，暑假過了男孩就要回老家讀書了。

原來，男孩并不淘氣，也不討人厭，他只是想在檐下有一縷清涼，他竭力地躲開外面的陽光，好像灑滿地上的不是陽光，而是灼人的火。可男孩從不到大廳里乘涼，或許是他在檐下能看到車水馬龍的街景，或許是他能看到不遠處工地上的爸媽，或是他的爸媽能看到他，也或許是別人的目光和白眼會灼傷他的心。

我知道，在這個鋼筋混凝土構建的城市里，他們不停地建的都是別人的房子，沒有屬于他們自己的家，甚至沒有一隅來臨時安置他們孩子的書桌。烈日炎炎，在悶熱難耐的夏季，但愿那個趴在玻璃上的孩子所體悟到的一縷清涼里，不會有對這個城市的冷漠和寒心。

【評點】

文章視角獨到，選材新穎，一件發生在身邊，看似平凡的小事，卻折射出了當下社會的人情冷暖。作者通過對男孩動作和語言的細致刻畫，重點表現了他開朗活潑，淘氣可愛的性格。而小男孩的開朗和銀行職員的冷漠，作者與銀行職員對于小男孩的不同態度，形成雙重對比，將“人間的炎熱和冰涼”展現得淋漓盡致。而結尾處說到小男孩的父母，他們其實代表了一個群體，他們為這座城市的人們建造了一個又一個家，炎炎夏日，對他們以家人相待，是使他們心中清涼的最好方式。

劉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