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暢++熊杰
摘 要:河南籍作家閻連科創作了很多具有本土特色作品,《受活》是其中的一部。作品中方言的使用隨處可見,方言的使用對其創作無疑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以《受活》為例淺析閻連科小說中方言運用與創作的關系,對于了解閻連科,乃至河南籍作家的本土化作品都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關鍵詞:閻連科;受活;方言;文學創作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18-0-02
自中國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開展推廣普通話工作以來,作家在創作時在使用方言的態度上多數呈保守的態度。當時著名作家秦牧說“文學工作者唯有學好普通話,才不至于把外地人讀了完全莫名其妙的方言土語,亂七八糟地塞進文學作品里去,使人望而生畏,無從索解。”[1]。從這句話中我們可以看到在推廣普通話的過程中,方言在文學創作中受到很大的壓迫。
在這樣的考驗面前,河南籍作家閻連科堅持自己本土化傾向寫作方式,努力發掘方言在文學創作中的價值,以適應和滿足文學創作的要求,創作了許多膾炙人口的作品,《受活》就是其中的代表作品之一。閻連科認為:“對方言的運用是希望語言回到常態的語言之中,讓語言回到常態中,對《受活》而言,重要的特點就是對方言的開掘與運用。”[2]也正如閻連科所思考的這樣,他的觀點在《受活》中得到充分的應用,也在一定程度上有力地回擊了反對作品中滲入方言的保守創作態度。
莫言在《豐乳肥臀》的序中說到“方言土語自然是我們的語言富礦,但如果只局限在小說對話部分使用方言土語則是一個誤區。把方言土語融入敘述語言,并希望借此實現人物語言的個性化,才是對語言真正貢獻”[3]在《受活》的敘述中閻連科使用了大量豫西當地的方言詞匯,方言修辭以及方言語調,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閻連科在談《受活》創作感受時所說:“我沒有能力拯救方言,也沒有能力讓方言走進漢語寫作。但我想做這樣一種努力,即便成為犧牲品,我也覺得非常值得。” [4]也正是其大膽的創新與堅持才讓我們看到這樣的本土化的作品。
作品名“受活”就是一個北方方言,本身是享受,享樂,快活的意思,在作品所描寫的耙耬山區這個方言詞語同時也暗含有苦中作樂之意。作品講述了一個由淳樸到迷失最后回歸的故事。這樣一個艱辛的過程,其中的大起大落人世滄桑用這樣一個方言詞語概括,不得不說方言詞語中包含著非常多的內容。作品中這樣的例子有很多,在敘述的過程中對營造濃郁的豫西文化氛圍、塑造典型的鄉土人物形象等都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讀者在震撼于作品內容的同時也被作者帶入書中的耙耬世界。
1、在人物之間的對話或是內心獨白中滲入方言
(1)地區牛書記找到縣長說:“你咋樣才能讓該縣富起來?”縣長說:“那容易,你把我的頭給割下來。”[5]
(2)于是把右手重又放下了,就那么坐在床上木呆了好一會,慢兒慢兒地覺到了腦子里有啥在流動了,像一股風把腦里的霧吹得流了動了一樣,他用力想抓住啥兒看看腦里流的是啥兒,就把兩眼盯在對面墻上可勁兒想,便覺得好像是答應過受活退社的事,還沒有在縣里上會研究呢。
人物語言的使用應該符合其所處的環境以及自身的人格特征,而在小說創作的過程中有些意思用普通話很難完善的表達,而在這種時候使用方言詞語,則可以以簡短的語句表達豐富的內容,達到很好的塑造人物的效果。(1)句中牛書記和柳縣長一問一答,十分簡潔,柳迎雀看似回答了牛書記的問題,實質上等于是什么也沒有回答。“咋樣才能讓該縣富起來”從表面上能讓讀者看到牛書記還在為著地區富裕焦頭爛額。而柳迎雀的回答則完全變大了在此問題上的無能為力,“那容易,你把我的頭給割下來。”一句讀來不禁讓人感受到一股戲謔的味道,此處的語言無疑是粗俗的但是卻表達了一種對上司的不滿情緒,這與柳迎雀本人的氣質性格也是有關系的,敢于冒險、不走尋常路等在故事的發展中都有體現。當得知自己的宏圖大志將成為泡影,職位不保時他的表現是(2)中的“木呆”,感覺腦袋中有東西在流動想抓也抓不住,于是“可勁兒想”,這里的“可勁兒”是一個方言:盡最大的努力的意思。表明了此刻人物心中的矛盾和痛苦,最終想到答應過受活退社的事兒,還沒有談論研究,也在一方面反映了柳迎雀內心的善,刻畫了一個在迷失中自我救贖的鮮明人物形象。
2、方言運用于修辭之中
(3)擎不動雪的樹葉讓雪從葉上滑下來,嘭一下,如一團面粉落下來,在地上炸出許多白亮的點。
(4)時光和屋里的空氣都被孩娃嚼的七零八碎,吱吱喳喳呢。
(運用通感修辭。無形無味的“空氣”被感知成交“嚼”,并且成“七零八碎發出”吱吱喳喳“的響聲”表現出方言的語言特色)
“通俗語言中并不回避運用辭格”[6](3)是《受活》中對于雪景的描寫,在描寫雪從樹葉上滑落下來的景象時將雪比作“一團面粉”實在不很雅觀,但是不得不說此處的比喻十分的新奇給人別開生面的感覺。(4)時光和空氣本是本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可是在這里確是變成了可以被孩娃咀嚼,可以感受得到的實實在在的事物,不僅可以“嚼”還能聽見被嚼碎的“吱吱喳喳”的聲音。無疑在此處作者使用了通感的修辭手法,充分顯示的方言在創作中的語言特色。
3、用方言來呈現語氣語調
(5)你看喲,炎炎熱熱的酷夏里,人本就不受活,卻又落了一場雪。
真是的,時光有病啦,神經錯亂啦。
小麥已經滿熟了呢。
來日里,各家推開屋門兒,女人們都一色兒驚叫道:“呀—下雪啦,五黃六色的大熱雪。”男人們一色兒推開屋門待一會兒,嘆上一口氣,說:“操!大熱雪,又要荒年!”孩娃們一色兒有光有彩地喚,“啊!下雪啦……啊!下雪啦……” 像日子又過到了新年了。
“語氣詞我用得比較多,這樣做,主要是想讓自己的小說語言回到常態上來。”[7]在受活的開篇我們可以看到“呦”、“啦”、“哩”等語氣詞,語氣詞的使用在增加口語化的同時也給人一種舒緩,生活化的感覺。女性驚叫,男性給出一個推測性的結論而孩子不諳世事卻是非常開心,這一生動的畫面也正向我們展現了豫西家庭生活的畫面。
4、方言對作品結構的影響
《受活》中使用了大量的方言詞語,在每章結尾處都會有用絮言用來解釋這些典型的方言詞語,對文章內容也能起到一定補充作用,例如在“絮言”一章中文章結尾的“絮言”就起到了,這樣的作用。這種以詞語來結構作品的創作在當代的文學作品中非常少見,這種文章結構在方便讀者閱讀的同時也一定程度上為讀者帶來新奇感受。
以《受活》為例淺析閻連科小說中方言運用與創作的關系,我們可以看到在閻連科本土化的創作過程中通過方言的使用成功塑造了鮮明的人物形象,描繪了豫西地區的生活圖景等。這些都充分說明了方言在文學創作中有著巨大的作用和價值。當然我們也應該看到方言在文學創作中的一些問題,如在例(5)中“操”這類詞語的使用會影響作品的審美性和文學性,過多的使用方言詞語也會增加讀者的閱讀障礙。就像閻連科本人所說的那樣“在《受活》中,我感覺對方言的運用,肯定會給閱讀帶來障礙,這一點,成敗還難說。”[8]
總之,我們應該承認閻連科在文學創作中運用方言增加了其作品的價值,形成其獨特的寫作風格。同時我們也應該學會正確認識其中存在的局限性,在文學創作中恰當運用方言為作品的內容服務。
參考文獻:
[1]秦牧. 語林採英[M].廣州:花城出版社,1983:111.
[2][8]李陀,閻連科.《受活》:超現實寫作的新嘗試[J].讀書,2004,(3):44-54.
[3]莫言.<豐乳肥臀>.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2:6.
[4]王珂.文學作品語言傳播的方言研究——以閻連科小說《受活》為例分析[J].東南傳播,2007,(12):119.
[5]閻連科.受活[M]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07.
[6]鄭榮馨.語言表現風格論——語言美的探索.安徽大學出版社.1995年5月第1版.第142頁.
[7]李陀與閻連科對話錄.《受活》超現實寫作的新嘗試[J].讀者,2004,(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