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情節』變了孩子的『情結』也變了

牛淑娟

愛說“倒霉倒霉倒霉”的孩子

小涵是個瘦瘦小小的女生，皮膚有些蒼白。在閱讀課上，她最大的特點是坐不住，即便是讀書的時候，也會前一秒還在認真看書，下一秒就會突然站起來，把書一扔，開始“演出”。

“演出”內容很豐富，但她最喜歡的是“報幕”：“各位觀眾，下面為您表演的是小涵，請歡迎……”接著就是一串高亢的笑聲。就在大家都等著看她表演時，她又會突然沒了情緒，念叨著：“我不演，我才不演……倒霉倒霉倒霉。”然后一下子撲到老師懷里，半天沒有聲息。

每當這時，老師會輕輕地撫摸她的后背，等幾分鐘之后，小涵就會安靜下來，繼續讀書。

“倒霉倒霉倒霉” “上帝會懲罰你的”是小涵的口頭禪。通過和小涵媽溝通，我了解到，小涵在家排行老二，姐姐比她大十歲，已經在讀高中。小涵出生后就表現出感統失調，一直在做針對性訓練。上了小學后，老師一直反映小涵課堂上精力不集中、情緒不穩定，媽媽希望她能夠通過閱讀訓練靜下心來，提高她的專注力。

被壓抑的情緒，要通過故事尋找出口

閱讀課上，大家一起分享繪本《沒有耳朵的兔子》，看到那只沒有耳朵的兔子被同伴排斥，小涵嘴里一直念叨著“倒霉倒霉倒霉”；在看到兔子撿到一個蛋在到處找失主時，她生氣地說：“他真傻”；當看到那個蛋要從山坡上滾下時，她有些興奮地說：“一定會摔個稀巴爛，上帝要懲罰它。”

一個7歲的孩子，這么多負面的情緒從何而來？

和小涵聊天，她很容易就說出了家里的事情：姐姐和媽媽經常吵架，相互指責。每當這時候，她總是大氣不敢出，一個人躲到角落里。有一次，姐姐把一個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片落在小涵的面前，她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有時姐姐和媽媽吵完架，總是會指責小涵：都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就沒有這么多煩心事！

再次和小涵媽媽溝通時，聽了小涵的轉述，媽媽流淚了：老公做生意，經常不在家，她全職在家帶兩個女兒。自己性子急，又擔心帶不好孩子，所以會莫名焦慮。大女兒到了青春期，經常為了一點小事母女倆就開戰，有時也會把小涵當成出氣筒。不過一家人前腳打了罵了，后腳又好了，也沒有太在意。怎么也沒想到會對小涵造成這么大的影響。

被改寫的故事，被改譯的心

《沒有耳朵的兔子》進入自由創作的環節，小涵寫了一個《沒有胡子的山羊》的故事：

有一只沒有胡子的山羊，活得很不開心。有一天他被媽媽罵了，就出門去散心。同伴們嘲笑他沒有胡子，他不想和他們玩，就自己去逛。走著走著，看到地上有一個蛋，它把蛋踢了個稀巴爛……

我攬著她的肩膀，問她：“這樣寫，你有什么感覺？”小涵不假思索地說：“很刺激，很過癮！”

“嗯，我們看看那個破了的蛋，再看看那個被小兔子呵護的蛋，你喜歡哪一個？”

“喜歡小兔子的。”小涵聲音有點低，但很堅決。

“是啊，那個蛋遇到了善良的小兔子，精心照顧它，小兔子和蛋都生活得很幸福，后來它們成了好朋友。你的小山羊其實也可以做到的，對嗎？”

小涵眼睛一閃，說：“我再想想，一會你幫我一起寫好嗎？”在小涵的口述下，我幫她記錄了她第二版的故事：《沒有胡子的山羊》。

有一只沒有胡子的小山羊，他很熱情、善良，愿意幫助別人。

有一天，他外出玩，撿到了一個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副山羊胡。

小山羊很開心，以為是仙子送給他的禮物。

他回到家里，正想把胡子給自己戴上。但他突然想：如果是哪個山羊丟的胡子，一定很著急。

他就四處尋找胡子的主人，張貼了很多招領啟事，但都沒找到。

這時小山羊想：反正也沒人要，那胡子一定就是我的了。

晚上，小山羊做了一個夢，夢見仙子對他說：這是太陽公公送你的獎勵，因為你很善良。

小山羊想：就是因為我善良，我才更要找到丟胡子的山羊，把胡子還給他。

于是他到處找啊找。有一天，他在小河邊遇到一只沒有胡子的山羊，和他一模一樣。

于是他問：這是不是你的胡子？山羊看了看說：是的，因為我犯了個錯誤，太陽公公就把我的胡子收走了。

小山羊說：那你以后不要犯錯誤了，我就把胡子還給你。

丟胡子的山羊答應了，他非常感謝小山羊。

把胡子還給了失主，小山羊心里有一點失落，他低著頭往回走。

走到小河邊，他照了照自己的影子，發現自己長出了胡子。

小山羊好開心，覺得這才是太陽公公給自己的獎勵。

在編故事的過程中，小涵遇到了兩次糾結。第一次在小山羊準備把胡子據為己有的時候。我問她，“如果胡子的主人還在尋找它，小山羊自己留下胡子，善良的他心里會踏實嗎？”

小涵想了想，接著說：“晚上，小山羊做了一個夢，夢見仙子對他說：這是太陽公公送你的獎勵，因為你很善良。小山羊想：就是因為我善良，我才更要找到丟胡子的山羊，把胡子還給他。”

那一刻，我看到了孩子水晶一般純潔的心。

在故事結尾，小山羊找到了失主，把胡子還給了失主，但他內心還是有些失落。

我說：也許，他把胡子還給失主后，他才能得到更多的幸福。

于是，故事里小山羊長出了自己的胡子。

小涵笑了，第一次笑得那么放松，那么甜蜜。

引導改譯故事的過程，是對孩子內心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