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周星馳合作超過10年，采訪他我問到了關于兩個人的秘密

孤煙

李力持1984年加入亞視任助理編導，后進入TVB任編導，其后成為電影導演及演員。周星馳當時剛離開無線兒童節目《430穿梭機》，于是兩個人有機會合作單元劇《哥哥的女友》，開啟了十多年的合作生涯。兩個人在1988年因電視劇《蓋世豪俠》正式成為拍檔，后合作了包括《唐伯虎點秋香》、《食神》、《喜劇之王》、《少林足球》等十余部作品。

作為和周星馳合作最多的導演，李力持本人、以及他和周星馳的分分合合一直備受關注，也有很多疑問，《少林足球》是兩個人最后一次合作，在那之后，周星馳又以導演的身份奉上多部電影，但李力持慢慢淡出影壇，看上去分手后兩個人的距離拉的越來越遠，真的是這樣么？李力持這十多年來都在忙什么？他和周星馳之間又是怎樣一種關系？恰逢他的“拍啦OK體驗片場”開業，我借機抓住他做了這個專訪，談了他的現狀，也解開了關于他和周星馳的幾個疑問。

活動當天，恰好是深圳T-Park深港影視創意園揭牌儀式，而李力持的“拍啦OK體驗片場”位于創意園的10層。在活動現場李力持穿著筆挺的西裝、戴變色眼鏡，和政商兩界的來賓握手言歡，遞上來的名片印的是“制片之王教育娛樂基地總設計師李力持”，給人的感覺他已經成了徹頭徹尾的商人。不過接待完政府領導，坐下來采訪的時候，他馬上變回了導演李力持，并且完全沒有一般香港導演來到內地被同化而變得謙和溫婉，他仍然是那個言辭犀利、不服輸的李力持。

內地沒有電影大亨，對電影現狀不滿

在《少林足球》之后，你擔任制作人出品了一部《四季人生》，一個商業片導演怎么會想到弄這么一部不賺錢的電影？

《四季人生》是香港電影史上首次由一間學校出品的電影。那么拍電影是不是要賺錢呢？拍電影當然是要賺錢的。但是我為什么要拍《四季人生》？就是為了證明，只要有人去訓練，無論是學生、校長、老師，在很好的訓練之下都可以拍電影。這部電影在暑假拍了70多天，拍了50多個小時的素材，學生拍回來的東西，我覺得不好就重新拍，我從這部學生電影里面找到以前在香港電影最輝煌的時候的工作態度。當然，票房上不可能成功，都是新人。但成功的是在香港電影歷史上出現了第一套由學校出品的電影。姜大衛、李力持、陳百強等都是客串，只收了車馬費和化妝錢。這是我作為導演、作為這個學校的校董的貢獻。

為什么不去拍商業片了？

我是喜劇類型導演，都是專門拍喜劇的，但我的喜劇不是普通喜劇，是動作喜劇、無厘頭喜劇。《唐伯虎點秋香》很幸運，是臺灣和內地重播率最高的喜劇片，大家都說好看，但我跟你說，這部電影拍了近90天才拍完，從頭到尾都是動作的，明星又多。我特別有興趣拍這種大制作、明星多的電影，越麻煩、越難拍我越喜歡。但是對不起，在內地沒有人再有興趣拍這樣的電影了，也沒有哪個老板有能力拍這種電影。

當年香港的電影大亨有向華勝、向華強，現在內地沒有電影大亨，只有大明星。明星和明星之間又有喜歡有不喜歡，那怎么拍戲呢？劇本好不好，以前是導演和電影大亨去研究，去思考哪種類型片會賣錢的，但現在演員變成電影大亨，都是演員來決定。另外，每個電影只能圈一兩個電影明星，再多就不行了，沒檔期啊！對不起，這種電影我不會拍，只能夠拍二三十天，這是電影嗎？我這部中學生的電影都拍七十天啊！大明星怎么可能拍二三十天呢？連彩排、對臺詞都沒有時間啊，我怎么拍呢？拍電影不是這樣吧？

才聊了兩個問題，感覺氣氛也太緊張了點，我知道他近年都在做演藝教育和培訓，并研發了一套演藝培訓系統“MD5319”（在這里不贅述了，想知道的可以上網查一下），想聊聊這個他應該感興趣，緩和一下氣氛，沒想到他打算“毒舌”到底。

北影、中戲都是紙上談兵，片場訓練才是王道

能不能談一下培訓的情況，MD5319有哪些優勢？

去年是我入行30周年，我自己設計了臺前幕后的影視培訓系統叫MD5319，借鑒了無線演員訓練班的方法，大家都知道，無線演員訓練班培養出了周星馳、梁朝偉等大明星。優勢就是，導演、演員都是在真正的片場里面訓練的，不是在課堂里面訓練的。內地的電影院校會學很多理論課，基本功會比較好，但所謂的實習、練習都是排排話劇，教他們的老師都沒有拍過電影，又怎么教你呢？我的這套方法更注重實踐，香港演員基本也都是從群眾演員做起來的，所以我才建了這個微電影的片場，一方面給老百姓玩，另一方面也可以在片場里展開培訓工作。

導演門檻越來越低，什么人都可以說自己是導演，這個問題你怎么看？

先說壞處。現在微電影流行，但是麻煩你查一下微電影，這三個字從來都沒有的，是內地人發明的，廣電局內部的文件也沒有這個詞。好不好呢？好，推廣網絡短片很有用，但不好的是矮化了電影，誰都可以拍電影。但是他們都是在沒有老師的帶領之下亂拍一通。

我已經十多年沒出來拍東西了，很多人問我，李導，你不出來拍東西是不是因為你沒有題材了？當然不是，我有非常多的題材、非常多的故事，但我沒有興趣給你劇本。對不起，什么大明星，我不會再給你劇本，因為我一給你劇本，你就突然變成導演嘍，我試過了啊！不好意思。（說到這里我們都笑了，因為心照不宣，知道他是在暗指一個人）

無厘頭創作不易，和周星馳反復磨合

其實你和周星馳合作的電影套路都不算深、逼格也不算高，但后來不但無法被超越，甚至很難被模仿，這是為什么呢？

我們的電影都是要求一群人你有統一的笑點，不能隨隨便便抓幾個人過來。周星馳、李力持這個班底不是從石頭里爆出來的，我們的合作是從電視臺就開始了，從《他來自江湖》到出來拍電影，這個班底一直這樣走下來的，當年在無線的時候我和周星馳住的很近，所以有空的時候就經常一起聊天，一點點的磨合、想點子。所以說，你認識一個人、要和他建立友誼，一定要在他成名之前，這樣你們才可能做朋友，否則等他成名之后可能就沒機會了（似乎聽到了話外音）。

我們拍《唐伯虎點秋香》、《食神》、《喜劇之王》，大家都是從頭到尾，你可以問問周星馳，在拍攝的過程中大家有沒有離開過一天？每天都在一起談故事、認真創作。現在拍戲，明星們都是拍兩天走三天，回來拍一天又走一天，然后跟導演說我只有三天的時間，導演沒辦法就只能先拍他，一直拍，沒有時間排練、沒有時間對臺詞對劇本，那怎么可能拍得好呢？不可能的。

作品好不用求人，有種讓影評人來拍電影

《國產凌凌漆》惡搞了007，這是你最滿意的作品嗎？

我和周星馳合作的電影我都很滿意，當然《國產凌凌漆》我也很喜歡，因為是地球上第一個將外國007惡搞，我惡搞完美國和英國才開始。我跟周星馳也是很開心能開創這種題材，創作的核心就是顛覆傳統，越是傳統、越是名牌的我越要顛覆你。如果三十年前，葉問流行這么厲害我一定會拍一個搞笑的葉問，但是為什么現在沒有呢？我不知道。如果給我我一定搞你，我以前也拍過《黃飛鴻笑傳》。現在漫威的英雄片這么厲害，如果三十年前我一定惡搞你，但現在沒有人有興趣。現在電影公司都說大數據，大數據能出來喜劇之王、食神、少林足球嗎？不可能的。整天跟明星屁股后、跟著大數據走，有什么用呢？

但是人家票房都賣到十幾、二十億啊！

沒所謂啊！你覺得這些十幾億、大明星可以賺錢就拍嘛！但是從今年年初到現在，那些所謂的大片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啦，這部不行，那部也不行，本來以為有三十億，可是只有一半。那怎么搞呢？去問那些所謂的電影大亨、院線經理嘍、問問大數據嘍。現在經常是發行方求著院線排片，這是不對的，我肯定不會這樣，好看的電影，觀眾會搶著看，影院經理不用你求就會主動給排片。

有沒有想過和內地電影公司合作？欣賞哪些內地導演？

寧浩、陸川都是我很欣賞的導演。但是你會發現，成本小的時候他們的創作都很自由，別人給了很多很多錢的時候，反倒沒有了自由。我發現在內地拍電影有點像拍廣告，誰出錢誰就是話事人，在香港從來都是老板和導演一起決定的，但是在內地完全是投資人決定的，他什么都能插手，然后所有相關的人都能看劇本，看完之后指指點點、發表意見。如果隨便發表意見能成功，那干脆找影評人當電影大亨咯，他們批評的這么好，你讓他們去弄一部沒有人批評的電影啦！

差不多聊到最后的時候，我決定集中問幾個關于周星馳的問題，可能是因為心情不錯，他全都回答了。

《唐伯虎點秋香》周星馳數白欖之后，其他人的頭發都豎起來了，只有鞏俐的沒有，到底是什么原因？

當時現場大部分都是香港人，那個時候鞏俐很乖，過來拍攝連個助手都沒帶，只是一個人過來。但是作為內地演員，始終很難融入到我們的拍攝團隊里，在片場雖然我和周星馳解釋了很多遍給她，我說這個鏡頭只是個幻想，不會影響她的形象，但她還是無法接受。可能作為內地很傳統的女一號，你突然之間讓她有這樣的形象，她接受不來吧！還我漂漂拳也是，讓她化下妝，她也是怎么都無法接受。不過我也表示理解，所以就用其他方法解決嘍。

《喜劇之王》和《玻璃樽》里周星馳和成龍互相客串，是因為片場很近嗎？

不是很近，就是在旁邊，挨著的兩個攝影棚。我們在這個攝影棚，他們在旁邊的攝影棚，一拍完出來就見到成龍大哥，他也見到我們，然后就聊著說互相客串一下啦！就這樣客串了。

是不是真的像外界傳言那樣，你和周星馳的關系水火不容？

沒有啊！我沒有說過，周星馳也沒有說過吧！都是你們傳媒說的啊！我到現在都還是要稱贊周星馳，他在《喜劇之王》里的表演是天下無敵的。至于導演身份呢，就留給你們說了，我也是導演不好評價，沒有理由讓我來說他怎樣怎樣。

如果沒有水火不容，還會不會有機會合作？

如果他還是當導演，就沒有什么合作空間了；如果是演員，當然可以合作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