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是一份職業，就該職業化

姜浩峰

“向雇主借錢，這是絕對不允許的。”張寶霞坐在位于上海市婦聯大院的辦公室里，向《新民周刊》記者說著，同時拿出了一份《上海家政服務標準化宣教材料》（以下稱“《標準化材料》”）。

作為上海市家庭服務業行業協會的秘書長，張寶霞認為，6月22日杭州城東藍色錢江18樓的這場火，涉嫌放火罪的保姆莫煥晶向雇主借錢本身，即已經證明她不是一個合格的保姆。據死者朱女士的哥哥朱慶豐透露，朱女士曾經借給莫煥晶10萬元人民幣。這一點，亦可看出雇主方面對這一段雇傭關系，存在管理上的漏洞。至于之后雇主并未亡羊補牢，反而在發現莫煥晶偷竊行為后，未予立即辭退，終于招致大禍。

保姆，或者說家政服務，本身是一份職業。雖然與許多機械化大生產行業，或者朝九晚五進公司上班的行業在勞動方式上有所不同，但在依靠勞動賺取收入這一點上，卻是與所有正規行業正規工作沒有任何區別的。從目前的情勢看，保姆職業化之路，看來已經刻不容緩了。

值得關注的是，上海首個家政行業地方標準新近出臺。該地方標準包括《家政服務溯源管理規范》《家政服務從業人員基本要求》《家政服務機構管理要求》三部分，從2017年6月起實施。

保姆也需個人履歷清晰

杭州朱女士一家是通過上海的一家家政機構雇傭了莫煥晶。在莫煥晶受雇后，以月薪7500元的標準到杭州藍色錢江朱女士家中從事全職保姆的工作。來自廣東東莞的莫煥晶今年34歲，從事家政服務工作時間不長。

《新民周刊》記者在位于天平路上的巾幗家政門店看到，與莫煥晶從事類似工作者月工資是5600元。不止一位家政業內人士告訴記者，以莫煥晶從事家政行業的時間看，月薪7500元的價格有點高。

如果說價格高低本就有著隨行就市的意味，那么，向雇主推介莫煥晶的家政機構又是否調查過莫煥晶的履歷，并告知雇主呢？誠如某評論文章如此評價莫煥晶——“她是個惡人。但她并不能代表什么群體，什么階層，她只代表她自己的惡，也代表一個沒有過濾機制的職業體系上，所能出現的漏洞。”

在張寶霞提供給記者的《標準化材料》上，有著這么一段話——“家政服務機構應建立家政服務員服務檔案（一人一檔）”，至于服務檔案的具體內容，則有辦理流動手續記錄、身份驗證、健康體檢證明、委托管理協議等，還包括服務合同、購買商業保險記錄、上崗培訓和服務回訪等信息，以及機構代收代付家政服務員服務費事宜等。

以莫煥晶為例。其老家一些人士爆料稱，由于莫煥晶生母去世后生父另娶，繼母又生兒育女，使得本就家境貧寒的莫煥晶更缺乏關心。亦有人披露，莫煥晶曾在其姨媽開的廠里擔任會計，并在任職期間挪用上百萬公款去賭博。“她很早就開始賭博，不僅自己賭，還要帶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妹一起賭。”莫煥晶老家有人如此稱。如果莫煥晶的這段經歷被家政機構得知，是否會向雇主推介呢？

即使家政機構不了解這段經歷，也并非沒有可能防微杜漸。如果家政機構有節奏地適時回訪，就會察覺到問題。然而，上海的這家機構目前來看只是一家中介，說成大白話就是——保姆介紹所。換言之，介紹完生意后，其他的事兒，都與其無關了。

目前，家政中介市場魚龍混雜的局面確實存在。以莫煥晶為例，她曾帶好友小麥去澳門賭博，由此導致小麥深陷賭債中。而從網上能夠查到——在2016年8月至11月期間，小麥曾在奉賢區一家家政服務公司擔任過法人代表。以這樣的家政服務公司，又怎能保證調查清楚家政服務人員的經歷呢？

三種從業模式如何規范

目前的家政機構，主要分為三類：員工制、準員工制和中介。

員工制，在張寶霞看來，是保姆這份職業走向職業化的一個方向。“如果是通過中介找到保姆，那么雇主一般都是直接向保姆支付工資。保姆之間進行攀比，也會造成保姆經常向雇主要求漲薪。”張寶霞向記者分析，“如果說采取員工制，那么，雇主向家政公司支付費用，家政公司向員工支付工資。這樣一來，保姆經常向雇主要求漲薪，或者提出其他非分要求的可能，就會大大降低。”

當然，由于管理成本的提高，包括家政公司與員工建立正規的勞動合同關系后需要繳社保，使得雇主付出有可能會有所提升。但這一問題并非無解。

張寶霞向記者透露的數據是——目前上海家政機構的數量大大增加，與十多年前會員單位資產普遍三五萬元不同，近幾年新開的家政機構，成為上海市家庭服務業行業協會會員單位的，其公司資產動輒上百萬上千萬。“無論是投資者或者看好這一行業而創業者的素質，還是企業規模、管理模式，都與早年有很大不同。現在進入這一行業的大學畢業生、研究生甚至海歸，都不在少數。”張寶霞說。

由于投資模式和管理方式的改變，未來隨著行業規模的擴大而消化掉員工制帶來的成本增加，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目前來說，按照上海最新出臺的行業標準，實行員工制管理的家政服務機構按服務內容和服務費標的收取一次性服務費，不宜超過20%;按服務內容和服務費標的每月收取管理費和基本社會保險費，管理費不宜超過5%，基本社會保險費由家政服務機構承擔40%，保姆和客戶各承擔30%。實行準員工制管理的家政服務機構按服務內容和服務費標的收取一次性服務費，不宜超過20%;按服務內容和服務費標的每月收取相應的管理費，不宜超過5%。幾種模式比較下來，在費用上的差別并沒有一些人想象中的那般大。

“員工制，會催生出從業者的職業感、自豪感。”張寶霞說。

從上海市家庭服務行業協會、上海市質量協會負責牽頭編制的上海首個家政服務行業地方標準中，首次明確，家政服務機構管理模式分為員工制管理模式、準員工制管理模式和中介制管理模式，以及3種模式中家政公司和家政員各自所需承擔的權利和義務。無疑，分門別類地對家政服務行業進行管理，將使得行業更加規范。

就家政服務人員本身來說，其提升自身學歷與能力的途徑如今也大大增加。記者從上海開放大學了解到，首批330名學員于6月4日從該校畢業，成為 擁有家政服務專業大專文憑的畢業生。作為其中的一員，41歲的學員許彩榮，原在江蘇老家務農，10年前開始在滬做鐘點工，先后獲得了家政服務員、育嬰師、母嬰護理、養老護理等7張證書，如今在做涉外家政服務。61歲的學員張文芳正經營著一家家政公司，管理著1000多位家政服務員，她本人也被評為全國優秀家政管理員，先后選送了公司里40多名員工參加家政大專班的學習。

張寶霞亦向記者介紹了另一批家政服務中的佼佼者：“在上海市婦聯指導下，我們每年評選100名‘金牌阿姨，已經評了4年了。前一陣子，月嫂市場有點亂，我們又搞了一個‘最美月嫂評比，由此誕生了一批家政服務明星。”

菲律賓的經驗值得吸取

目前口碑較好的保姆，無疑是菲傭。然而，若想雇傭正規的菲傭，目前最好的辦法還是到香港定居生活。從香港菲傭的月收入上來看，目前香港政府的規定是月薪4210元港幣。從政府層面上來說，菲政府允許和鼓勵菲籍家政員到海外務工賺取外匯。甚至包括菲總統在內的高層領導在出訪時，也游說外國高層接納更多菲籍家政員。

目前，就中國大陸來說，類似莫煥晶這樣出身廣東東莞這一富庶地區的保姆，并不多見。上海的保姆市場，根據記者走訪了解，大致有三類——一類是1990年代下崗大潮中的“4050”阿姨，但這些人如今仍在從事保姆工作的大多已年過六旬，屬于發揮余熱;一類是隨著農村城市化，市郊原屬于農民的本地阿姨，她們一般家里都有房，甚至有好幾套房，出來做保姆，一方面是勤勞，另一方面是打發時間，主要在自家附近工作;而規模最大的一類，則是外來務工人員。

就外來務工人員從事家政行業來說，許多人的原籍地是比較集中的。那么，她們的原籍地省市是否能夠加大保姆行業的扶植呢？如今，反倒是這些省份來滬務工的保姆，在工作若干年后回到老家，成為老家保姆市場的香餑餑。

就政府層面來說，菲律賓勞工和就業部為家政員也提供專門的培訓和考核，主要包括兩部分，一個是技能培訓，一個是語言文化培訓。有不愿透露姓名的香港人士告訴記者，他們在香港生活時，家中小孩平時與菲律賓保姆對話大多使用英語。盡管這些菲律賓口音的英語并不標準，引得小孩的口語怪怪的，但從中可以看出——此間是有文化交流的。

就專業性來說，菲律賓的家政教育十分普及，菲籍家政員大都是中專以上學歷，其中不乏教育、心理學、財會專業畢業的大學生，部分菲籍家政員還持有護士、醫師或教師執照。菲律賓的中學和大學都開設了家政課，而且有針對性地注重培養女性家政教育，由此，菲籍家政員對于持家、照顧老人、兒童、動物，以及護理花園及溝通的能力相對較高。

總之，對于一家人來說，家里的電器壞了，要找專業的職業的修理人員維修，哪怕是下水道堵了、房頂漏了都要找專業人士。那么，對于家人的護理，對于關照家人的家務活方面，又有什么理由不找專業化職業化的人士呢？

目前，無論上海開放大學家政服務大專班，還是其他家政專業課程培訓機構等，無疑都在為行業培訓、提高從業者職業技能方面加大力度。隨著保姆需求量繼續擴大，它對職業化的要求就越高。以信任為基石的家政市場，尤其經過了杭州保姆放火案這樣的惡性事件之后，無疑，這種要求也愈加緊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