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文新
看著王石離開萬科的背影,內心無比感慨。盡管在最后一次股東大會上他坐得腰板挺直,但從他斷斷續續“蹦詞兒”式的講話里,其實眾人都可以看到除了傷感之外的些許老態和疲倦??粗袊谝淮髽I家“離家”的背影,內心充滿說不清的滋味兒。我們也可以想見,王石此時此刻的心境。
很多人會說,王石早就賺夠了錢,安享晚年何其樂乎?真是這樣嗎?其實,那一代企業家最為人所看重的是他們的內心情懷。我常常想起當年的王石。1992年之后,在深圳乃至全國的財經新聞圈,王石的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招搖”,甚至誰能采訪到王石也是一種榮耀。那時候上市公司很少,萬科又是個特別能“整事兒”的公司,而且事兒又多又大。比如“君萬之爭”——君安證券與萬科股權之爭,那是中國上市公司收購兼并歷史上的第一案。
1993年,由我牽線王石和老報人、時任《中華工商時報》社長兼總編輯丁望見面,商談共同開發作為《中華工商時報》社址的一塊地。生意最終沒有談成,但王石在丁老先生面前的那份謙卑和細心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在此之前,我對王石的印象很像電影里的“少壯派將領”,狂傲、干脆、果斷。
下屬員工對王石的評價也挺有意思,好像愛恨交加。他既是大家心中仰慕的“統帥”,又有“兇神惡煞”的一面。一位曾任萬科公關部門的總經理告訴我,有一次王石在公司對這位女士大“罵”,都把她罵急了。她說:“你要是再罵我,我就割脈!”事后,這位女士對王石一點也恨不起來。
很多人都以為王石是位很健談的人,其實不然。他只有在說自己的生意經和萬科發展、內部管理等事項時,他才很健談。有一次,大概是1996年,我和王石在深圳機場相遇,于是就一起去出票。登機后才發現,他居然坐經濟艙,和我挨在一起。我們聊了一路,主要內容是關于國務院某領導請他做房地產顧問的事。當然,他還談了許多其他為商之道,比如,利潤超過20%的生意不做,女人和孩子的生意不做。那時王石看上去已經十分成熟老到,而且已經有了“生意原則,負面清單”了。
早年間,讓我對萬科刮目相看的還有另一件事——《萬科周刊》。為什么會刮目相看?因為它完全沒有一般公司內部刊物的庸俗,而很像一本公眾刊物。內文中關于萬科內部的事情極少,只有具有公共價值的事情才可以登上此刊?!度f科周刊》很像帶著十足改革開放味道的新型“青年周刊”。那時,它的主編林少洲告訴我,王石喜歡《萬科周刊》變成公眾媒體,而不只是內部刊物。
說回王石吧。盡管已經多年不見面了,但我一直關注著他。很多人對王石登山、“不務正業”頗有微詞,但我不這樣看。萬科從來都是一家有文化崇尚的公司,王石身體力行地弘揚著這種文化。他登珠峰、玩滑翔傘,不是誰都能具備這種素質和膽量,但他去干了。王石用這樣的方法,既展示了萬科文化,又讓媒體的焦點牢牢鎖定了萬科。
登珠峰,在最后沖頂的時候王石被拒絕了,他坐在營地帳中痛哭的樣子讓我記憶猶新。其實,人生都有太多遺憾,對于萬科也一樣,打從第一天開始王石就不是資本家,而是企業家。我贊美他們,不是因為認識,而是因為中國能稱得上企業家的人太少太少了,更何況能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貿公司辦成中國一流、市值數千億元的大公司,這不值得贊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