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批評視域下的宗教研究

⊙曲 楊 王 焱［中國醫科大學公共基礎學院， 沈陽 110122］

生態批評視域下的宗教研究

⊙曲 楊 王 焱［中國醫科大學公共基礎學院， 沈陽 110122］

從20世紀70年代生態批評興起以來，生態批評學者們就對涉及猶太—基督教與生態環境關系的文本和文化現象給予了高度的關注，并不斷從生態批評的視域來審視這一宗教對西方乃至世界生態問題的影響。本文將從生態批評發展迄今經歷的兩個主要的階段——生態中心主義型生態批評和環境公正型生態批評所涉及的一些主要生態批評的緯度來檢視猶太—基督教在生態問題上影響。

生態批評 猶太—基督教 人類中心主義

隨著世界范圍內生態問題的日益嚴峻和生態運動的興起，探討文學與環境關系的生態批評于20世紀70年代應運而生。這一批評理論打破了以往文學批評理論固有的人類中心主義傾向的“文學即人學”的理念，在文學批評史上第一次將非人的環境視為文學批評學探究的主要內容。根據布伊爾對生態批評階段的劃分，西方生態批評在其四十年多年的發展歷程中主要經歷了兩次“生態風波”，第一波可被定義為生態中心主義型生態批評，第二波可被定義為環境公正生態批評。猶太—基督教是西方文明的重要思想來源，其在人與環境關系問題上對西方人的態度和行為都有著重大和深遠的影響。因此，在生態批評興起的初始階段，猶太—基督教即被納入了批評的視闕之下，很多生態批評學者從不同的維度對其具有的明顯二元論的生態觀進行了檢視和批判。

一、生態中心主義

在其發展的第一階段，生態批評主要聚焦于以生態中心主義哲學和深層生態學為基礎的對人類中心主義的批判。在這一時期，生態批評論著很多都是從猶太—基督教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定位入手，來探討其對西方生態觀的影響。人類中心主義是生態批評第一階段對猶太—基督教進行探討的首個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個生態批評維度。

隨著猶太—基督教在西方的興起和逐漸占據主導地位，西方原有的多神教和自然崇拜隨之終結。雖然猶太—基督教也宣稱自然是上帝的造物，但其經典教義卻表明上帝并不居于其中，這使自然失去了最后具有“神性”的可能。自然也被解讀為僅僅是上帝的恩賜和對人類背約的懲罰手段。至此，人類對自然原始的敬畏最終被對上帝的敬畏所取代，人類只要遵守與上帝的約定就可以對自然肆意而為。從這一意義上來講，猶太—基督教在將自然邊緣化和西方社會生態觀人類中心主義化的過程中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二、啟示錄

啟示錄這種敘事策略在環境文學中的運用的確對環保運動起到了驚人的推動作用，這一點主要體現在其對西方政府環境和商業政策制定的影響上。除卻對當代啟示錄文本的關注，猶太—基督教關于啟示錄的教義和對其先知們對教義的解讀對環境文本的影響也受到了生態批評學者的廣泛關注。英國生態批評家格雷格·杰拉德在其所著《生態批評》中指出啟示錄是一種源自危機亦可導致危機的文學語體，在猶太—基督教的體系內主要體現為喜劇和悲劇兩種模式，即以希波的奧古斯丁的“上帝之城”說為代表的喜劇模式和千禧年末日說為代表的悲劇模式。

（一）“上帝之城”

公元425年奧古斯丁完成了《上帝之城》的創作。在著作中，奧古斯丁僅僅關注了兩件事：亞當的原罪以及人類通過基督教得到救贖。他拒斥了關于世界是永恒或永恒輪回的理論，強調上帝創造了世界，也為世界設下了終點，時間終將走到盡頭。奧古斯丁反復重申基督徒必須等待“上帝之城”對于人類文明的最后勝利。杰拉德指出奧古斯丁的末日說是喜劇性的和非災難性的，著重的是信徒自身持續的道德抗爭。奧古斯丁認為《圣經》對末日具體日期的描述僅僅是象征性的。如果末日的臨近介于兩可之間，信徒們就應在謹記其可能性的同時，不要因為烏托邦式的歇斯底里而擯棄自身的世俗職責。奧古斯丁這種對啟示錄的解讀在一定程度上導致猶太—基督教徒對生態災難采取漠視的態度。

（二）千禧年末日

根據基督教千禧年末日說，耶穌將于創世紀元6000年時再臨，并開始他長達千年的統治，這是最后審判前持續千年的極樂王國。而這“一千年至福”前奏就是世界末日。篤信千禧年末日的基督教信徒相信世界末日有確切日期，而這一日期可以通過計算得出。

從生態批評的視角來看，與喜劇模式的啟示錄敘事相比，這種悲劇模式啟示錄敘事對自然觀的影響卻更為惡劣，導致了西方社會對災難和世界末日認知的扭曲。

三、環境正義型生態批評

生態批評的第二波環境正義型生態批評始于20世紀90年代末，其興起的原因是從歷史和現實的角度來看，第一階段的生態批評對于文化與環境關系的審視多是從形而上的倫理視角展開，其對造成生態危機的文化根源的探究并未真正切中要害，也未能觸及現實生態問題的根本原因。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一些生態批評學者進行了重大的學術調整，將環境公正引入生態批評學術領域，走向了環境公正生態批評。因而，在生態批評的第二階段，對猶太—基督教與環境關系的審視也轉向了環境公正的視角，并注重與現實問題和其他的批評手段相結合。這一階段涉及的對猶太—基督教與環境關系的主要批評維度有動物、種族(race)和綠化等。

（一）動物

從《創世紀》中神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了人，并將動物置于人的統治之下，到伊甸園的傳說中人吃下了代表智慧的禁果開啟了靈智，再到挪亞方舟的傳說中只有人才能領受神諭并決定動物的生死，猶太—基督教的教義一直在標榜人的超然地位和動物的卑微，進而使人對動物的奴役和殺戮在倫理上具有合法性。同時，猶太—基督教倫理主導的西方語境中人被構建為具有愛、善良、正義這些只有神具有的特性，而動物作為人的對立面被建構為沒有理性的邪惡和野蠻的象征。秉承猶太—基督教人與動物二元對立的物種主義倫理觀的西方近現代的哲學更是將動物視為沒有感受的“機器”，將“人”進一步定義為“非動物”（暗含的意思是非野性的）。這種人等于非動物的語言文化建構為西方殖民者他者化殖民地原住民提供了基礎。后殖民生態主義學者指出這種對物種主義傾向的構建與種族主義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二）種族

種族作為環境不公問題的核心，是生態批評第二階段的一個主要的批評維度。在西方的殖民時期，殖民者為了他者化原住民的形象，往往會給原住民貼上食人族的標簽，將其他者化為具有動物性的非人類，因而原住民成了可供歐洲殖民者驅使和殺戮的對象。從后殖民生態視角來看，將原住民他者化為動物這一文化建構，在倫理上解釋了為什么猶太—基督教在宣揚博愛平等的思想時，教徒卻可以毫無罪惡感地向殖民地的人民舉起屠刀。雖然世界范圍內的殖民已成為歷史，這種殖民時期的將原住民（多為有色人種）他者化的文化建構仍影響著西方社會。后殖民生態批評學者們也一直在致力于打破人與動物間的對立，從而顛覆殖民主義話語的理論根基。

（三）綠化

在生態批評發展的第二階段，一些學者從不同的視角探討了文化綠色重構的路徑。這一階段的猶太—基督教綠化主要是指對猶太—基督教與環境相關的文本進行有益于環境公正的綠色解讀。其中的代表作是柏斯迪·希爾貝特（Besty S.Hilbert）所著的《超越“你不可”：生態批評解讀〈申命記〉》。其中所傳遞的中心信息是社會與環境的責任：人類之間不僅彼此密切相關，而且與地球也緊密聯系，人類不僅要建立而且還有維護一個公正的倫理關系，以“作為繼續在生養他們的地方繁衍生息的條件”。這種公正不僅是針對人與人之間的公正，也是針對所有棲居者的公正，即人類、動物、植物及土地。在《申命記》中有一種“良知與養育的輕聲呼喚，一種反對壓迫與武力鎮壓的聲音”。希爾貝特的這種闡釋體現了生態批評第二階段環境公正的主題。

猶太—基督教產生于人類生產力低、對自然災害無能為力的歷史條件下。人類有著擺脫對自然的依賴，進而控制自然的訴求。基督教通過確立超自然的神——上帝，使人獲得了對自然的“統治權”。這對在自然面前處于劣勢的人類是一種鼓舞，具有積極的作用。然而，猶太—基督教將人與自然對立的二元論生態觀無疑對西方的生態倫理產生了重大的影響。由于深受猶太—基督教的社會文化語境影響，西方社會中人類優于自然，對自然有支配權的思想成為社會生態觀的主導。其后的以人本主義為核心的標榜理性的西方二元論哲學表面上看是對“上帝神性”的挑戰，實際上卻是對人類優于自然，更趨于“神性”的進一步深化，使人類有理由更加肆無忌憚地濫用自然。因而，正如林恩·懷特所指出的那樣，猶太—基督教對自然的傲慢態度對當代環境危機“負有極大的罪過”。

[1]Lawrence Buell.The Future of Environmental Criticism:Environmental Crisis and Literary Imagination MA:Black Well Publishing，2005：138.

[2]GregGarrad.Ecocriticism Londonand New York:Routledge，2012：95.

[3]朱新福，張慧榮.后殖民生態批評述略[J].當代外國文學，2011（4）：90

[4]胡志紅·西方生態批評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153.

[5]孫雄.生態神學——當代基督教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新認識[J].現代哲學，2001（3）：82．

本文系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L15BWW 006）

作 者：曲 楊，碩士，中國醫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王 焱，中國醫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