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
摘 要:作為漢語的載體,漢字也像西方字母一樣,是一套具有形音義的符號系統。然而,與拼音文字相比,漢字最突出的一個特點是其理據性。“六書”中的象形字、指事字、會意字和形聲字的音義形之間有很強的理據性。漢字是由圖畫發展而來的,是一種表意文字,具有很強的理據性。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漢字的形音義之間也發生了變化,導致漢字理據性喪失或發生變化,形成新的理據。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我們可以充分利用漢字理據性的特點為學生講解漢字,使復雜難學的內容變得簡單容易化。
關鍵詞:漢字 理據性 對外漢語教學
一、漢字的理據性
(一)漢字自身的特點
漢字具有非常明顯的民族特色,而且歷史悠久,是我們中華民族自己創造出來的文字。從已經比較成熟的漢字甲骨文算起,距今已有3000多年的歷史,甲骨文與古代蘇密爾人的楔形文字(后稱為丁頭字)、古埃及的圣書字合稱為三大古典文字。丁頭字和圣書字已經消失,唯有漢字仍然在使用,而且還影響到了中國的周邊國家,如朝鮮、日本、新加坡等。漢字作為漢語的書寫符號體系,無論在語音層次還是在詞匯層次上都有其獨特之處。漢語的語音大多數為單音節,體現在漢字上則是每一個漢字往往代表一個語音,這種單音節的漢字也促進了音韻的發展。這種一字一音的漢字在運用上比較靈活,“為文學創造提供了一種優越靈活的物質材料,它使文學發展了一類四言、五言、七言等字數整齊劃一的詩歌,并且便于對仗,特別是每字的發音是各有一個聲母,一個韻母,并且有聲調的不同韻母也就比較豐富。這又使漢文學許多詩歌、詞曲以至文賦,可以講求聲律和押韻,字句抑揚頓挫,音韻鏗鏘,倍增美感。”(鄭廷植,2006:14)。漢語的詞匯有很強的構詞能力,有自己獨自的一套造字法——“六書”,即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和假借(我們一般認為轉注和假借是用字法)。特別是形聲字,既有音,又有義,巧妙地做到了音義兼表,是一種精妙高超的造字法,體現了中華民族偉大的智慧。漢字的筆畫也使漢字成為了一種更加具有藝術性的文字,發展了中國自己一種獨特的藝術形式,即書法。漢字字體從甲骨文、金文、小篆到隸書、楷書、行書和草書,逐漸由圖畫文字轉為符號文字,由繁到簡,每一種字體都體現著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和社會底蘊,而且,甲骨文和金文中的某些象形文字可以反映當時的社會狀況,比西歐的拼音文字更具有考古價值。漢字的語境效應也很強,也就是說,一個漢字在實際的語境中成句的機率非常高,因為在中國人的思維中,一個漢字往往代表著一種觀念,常常是人們體驗客觀世界的一個單位,負載著很多信息。漢字的意義非常豐富和靈活,在區分同義詞和同音詞時,語境起到了很強的作用。相對于拼音文字,漢字對語境的依賴性更強。漢語是一種沒有形態變化的語言,從共時的角度看,漢字字形只要形成,無論用在何種句子中,都是沒有詞尾變化的,而不像拼音文字那樣必須有表示時態和語態的詞綴。這樣漢字就可以保持自身很強的獨立形式,從而減少了對漢字表義功能的破壞,所以,語法對漢字的影響也非常少。
(二)理據性是漢字最突出的特點
與拼音文字相比,漢字有很多自身的特點,其中最突出的一個特點就是理據性非常明顯。“漢字不但是漢語的書寫形式,而且是漢語語義、漢語理據的積極表現手段。所以,帕默爾認為:‘在中國,一如在埃及,文字不過是一種程式化了的、簡化了的圖畫的系統。就是說,視覺符號直接表示概念。——所以,漢字是中國通用的唯一交際工具,惟其如此,它是中國文化的脊梁。”(王艾錄、司富珍,2002:69)。漢字由音、義、形三部分構成:音是指漢字的語音;義是指漢字所指代的意義,形是指漢字的書寫形式,而形又是由許多個部件構成,這些部分有的表音,稱為音符;有的表義,稱為義符;有的表實物之形,稱為形符;有的僅作為構詞部件,稱為標記符。漢字的理據往往是指一個漢字的音義、音形或形義的關系。漢字是由圖畫發展而來的,是一種表意文字。但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進步,僅是完全表意的文字已不能滿足人們的需要。在假借輔助造字法的影響下,產生了大量的形聲字,其半主義、半主聲,構字能力強,逐漸成了漢字系統的主體。漢字有自己獨特的造字方法——六書,這是前人分析漢字的結構總結出來的六種造字方法,一直為眾多學者所推崇。可以說,絕大多數的漢字都是這些造字法的結果,而“六書”中的象形字、指事字、會意字和形聲字的音義形之間有很強的理據性。象形字的形義關系最強。“象形文字起源于圖畫而又異于圖畫,它是由單體圖像,記事圖形逐漸發展而來,這是眾所共識的。”(鄭廷植,2006:80)。象形文字是臨摹客觀事物的,給人一種直觀、具體的感覺。如“子”,甲骨文像兩手上下活動、下肢裹在襁褓里的幼兒形,頭部與身體的比例較大,與嬰兒的特點相合;“又”的甲骨文像右手形,這是基本的手形,由此翻、覆、反、側,變化出多種有關手形的字。象形文字雖然無法考證音與義的聯系,僅可看出形義之間的直觀聯系,但我們不可否認音義之間的聯系。音往往比義率先產生。人們在給原始字找形體時,通過自身對自然的體驗,確定了字形,同樣道理,人們在給音找發音形式時,也是通過自身對自然的體驗而得到的,只不過音的形式極易變化,而且在原始的狀態下,不同客體發同一個音時,差異也非常大。同時,一個原始個體在最初給一種事物命名時,它自身的知識體系是音義聯系的根本。對于其他的該音接受者來說,這個音就是任意的,就如同一個畫家,創造出了一幅極其抽象的圖畫一樣,他根據自身的知識體系創造出了這幅畫,他知道這幅畫的內在邏輯和涵義,而對于觀賞者來說,他們并不知道這幅畫的內在理據性,只是根據自己的經驗體系,創造出一個內在理據性。指事字是在象形字的基礎上加一個指示符號,它是介于象形字和會意字之間的,如“刃”,于刀形上鋒利的一邊加點來指代;“寸”于人手腕下一寸之處加小畫以明之。指事字也具有很強的理據性,只不過是指事字比象形字更加抽象一些。象形字往往臨摹自然物的具體形象,而指事字往往可以指代抽象事物。會意字在意義上則更加抽象,它是在象形字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它往往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能夠表示獨立意義的部件或漢字構成。從發展的角度來看,象形字與指事字構成漢字發展的第一個階段,會意字與形聲字構成漢字發展的第二個階段。會意字的成義方式是意合。意合,就是把兩個或三個客體拼在一起,然后合成一個新的意義,具有很強的理據性,所追求的最大目標是力圖達到形象、直觀、明了的圖像效果。比如“休”,表示一個人靠在樹旁休息;“明”表示日月相映的光明;“普”是日與并相合,表示天無他色,白色同一之義;有的像敘述一個清晰的圖畫,如“寒”,上面的寶字蓋表示房子,在房子里面,屈臥著一個人,在他的周圍堆埋著草,下面兩點以示冰凍至極,以這么一幅逼真的圖畫會意出了抽象的“寒冷”之義,可以說形義理據達到極高的水平。“比類合誼”的會意字內含極強的理據性,形聲字現在已經成為漢字體系的主體,義符和聲符是組成形聲字的兩大構字部件,形聲字一半部件主義,一半部件主音,此時,音與形的聯系開始加強。形聲字的形旁往往是具有表義的功能,成為義符,如“耆、氓”等由轉注字產生的形聲字,其形旁“老、亡”都是與本字之間存在“同意相受”的關系;有的形旁表示詞義的類屬,如“銅、鐵、鋅”的形旁表示其為金屬的一種。形聲字的音旁,其主要功能是表音,但是現在形聲字的聲旁表音功能不是很強,“聲符真正具有表音作用的形聲字大約占形聲字總數的四分之一,這就是現代漢字中形聲字聲符的有效表音率”(周文德,2000)。然而,形聲字力求達到音、形、義三者兼備,是一種很發達的文字,其構字方法具有很強的理據性,正是這種理據性使它成為漢字體系中的主體。endprint
二、理據性的喪失和重構
漢字是表意文字,在造字之初,漢字的內部結構具有很強的理據性。在形義音三者相互聯系中,最直觀、最明了的聯系就是形和義之間的聯系。這是漢字直接體現出來的最強理據性,從最古老的象形文字可以看到這一點。隨著人們觀點的不斷轉變,漢字作為漢語的載體,在記錄著人們對客觀世界認識的同時,漢字本身也在不斷地發生變化,人們對同一漢字的理解和認識也在不斷地發生變化。和其他文字一樣,漢字也是由形、音、義三部分組成,而漢字理據性的喪失,是其中任何一方面因素發生變化所導致的。漢字的字形不斷地發生變化,從先秦時的甲骨文、金文到隸書、楷書、行書和草書,漢字字形變化的目的就是追求“明、快、簡”。隸書的產生破壞了漢字的理據性,漢字的字體由象形性開始向符號性轉變,雖然提高了書寫的速度,但形義聯系開始淡化。如“果”,在古文字中,上半部分像果子的形狀,下邊是一個“木”字,在演變過程中逐漸筆勢化,上部的果子形狀變成了方形,象物性喪失,形義聯系丟失;還有一種字形變異是書寫變異,也導致了理據性的喪失。在印刷術發明之前,書主要是靠手抄寫,我們在看古籍時會看到許多書法不同的漢字字形,即使在印刷術發明之后也沒法阻止漢字的書寫變異,這又使字體上喪失了理據性。漢字字體的變化,造成了漢字理據性的喪失。語言的變化也使漢字的理據性喪失。音的變化使漢字理據性喪失主要體現在形聲字上,“對于形聲字來說,字音的理據來源于聲符”(齊元濤,2006:89)。如果全字的讀音與聲符的讀音相差甚遠,就表明理據性已模糊或已經喪失。“輩”從“非”得音,“輩”和“非”在上古時期都應屬于邦母微韻,后來“輩”和“非”的聲母發生了輕唇、重唇的分化,二者讀音拉遠,“非”提供聲音的理據性喪失。字義的變化也會造成漢字理據性的缺失。人們對客觀世界的認識在不斷地加深,需要描寫表達的事物不斷地增多,人們往往不斷地給一個漢字增加意義或改變意義,這樣就造成成了漢字最初本義的喪失,形義聯系丟失,人們再想找出這種原始意義就不那么容易。如“竟”,本義為樂曲終結,后發展出“邊境”之義。字形“竟”與“邊境”聯系不明顯。另外,構成漢字的表意部件發生了意義變化,使全字字義與表意部件的意義相差甚遠,造成了漢字理據性的缺失。所以,漢字形、音、義的改變是漢字理據性喪失的根本原因。
漢字是表意文字,是“形、音、義”的結合體,三者缺一不可。隨著漢字形、音、義在共時和歷時上的發展變化,其理據性也會隨之喪失,或發生一定的變化,形成了新的理據,即理據重構。王寧指出,漢字理據的重構就是根據文字所記錄的詞的音和義對字形進行調整和改造,使形與義或形與音達到新的統一。我們從中可以看出,當漢字的能指與所指之間失去了理據這條紐帶時,我們便會對其進行理據重構,使新的形與音或形與義相結合,重新建立它們之間的內在聯系。
三、漢字理據性與對外漢語教學
隨著中國國際地位的不斷提高,學習漢語的外國人越來越多,“漢語熱”正在持續升溫。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漢字教學是很重要的內容,同時也是一個老大難問題。留學生往往認為漢字是最難學的一部分內容,特別是歐美學生。他們之所以會認為漢字難學,歸根到底是因為他們沒有掌握漢字的理據性和規律性,所以只能一個個死記硬背,這樣勢必會造成大量的漢字都記不住、背不下來。如果在教學中,老師能夠根據漢字的理據性去講解這個字的字形與字音或字義之間的關系,使學生了解它們之間的內在聯系,那么,不但漢字教學會變得相對簡單,而且學生也會對漢字學習越來越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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