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莉媛,易顏新,郭金朋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浙江 杭州 310018)
管理層權力視角下創業板上市公司商譽減值研究
黃莉媛,易顏新,郭金朋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浙江 杭州 310018)
文章使用2013—2015年我國創業板上市公司為樣本數據,基于管理層權力視角對商譽減值進行研究。研究發現,商譽減值損失與管理層所有者權力顯著負相關,與組織權力顯著正相關。進一步研究結果顯示,自信程度越高且個人能力權力越強的管理者更傾向于小額計提商譽減值損失。
管理層權力;商譽減值;管理者自信
商譽是企業一項重要的無形資源,尤其隨著近幾年企業間風起云涌的并購浪潮,合并商譽在上市公司資產中所占比例越來越大,商譽在資產負債表中占有重要的份額。2006年我國財政部頒布了《企業會計準則第8號-資產減值》和《企業會計準則第20號-企業合并》要求企業在每年年度終了對合并商譽進行減值測試,取締了系統攤銷法。商譽減值的初衷是為了真實反映商譽的公允價值,為資本市場上的投資者提供及時有效的信息(盧煜、曲曉輝,2016)[1]。與此同時,商譽的公允價值依賴于管理層的未來決策。管理層在確定商譽和商譽減值損失的大小過程中起了重要作用。管理權力是指高級管理者根據自己意愿行事的能力(Finkelstein,1992[2];權小峰,2010[3]),主要包括決策權、監管及監督權和公司事務執行權。管理權力理論認為,公司高管層會基于自身利益,運用自身能力對公司決議做出影響。李玉菊等(2010)[4]呼吁國內學者更多地研究商譽問題,但由于其特殊性與復雜性,商譽至今仍是困擾會計界的難題之一。
目前國內學者主要從盈余管理和公司業績角度對商譽減值影響因素進行探究。本文基于管理層權力視角,實證檢驗了上市公司管理層對企業商譽減值產生的影響。本研究有以下方面的貢獻:第一,迎合了目前國內學者對商譽減值準備關注的呼吁,結合高層梯隊理論,從管理層權力這一新視角對商譽減值損失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也為商譽減值的預測模型提供一些新路徑;第二,拓寬了國內關于管理層權力的研究范圍。
近年來,不少國內外學者對商譽減值的影響因素進行了研究。Bens(2006)[5]研究認為,股票市場表現、債務契約、薪酬激勵、高管變更和交易所退市規定等都會對商譽減值產生影響。Abughazaleh等(2011)[6]發現,公司治理與商譽減值損失顯著相關,公司治理越有效,商譽減值損失價值相關性越高。Olante(2013)[7]研究發現有近40%的商譽減值損失是由收購時被超額支付所造成的,陸正華、戴其力和馬穎翩(2010)[8]實證得出其他資產減值準備計提率、合并商譽規模、資產負債率、凈資產收益率等因素對商譽減值測試有顯著影響。Li Sun(2016)[9]實證檢驗了管理者能力對商譽減值的正向影響。其他研究探討了管理者的機會主義行為在確定商譽減值中的作用。Li(2009)[10]認為,管理層利用SFAS 142賦予的酌情權來延遲商譽減值。同樣,Ramanna 和 Watts(2012)[11]也認為,管理人員會基于其私人利益,如薪酬、聲譽和債務契約的考慮而避免商譽減值。國內學者陸正華等(2010),董曉潔(2014)[12]、王秀麗(2015)[13]等認為上市公司合并商譽減值測試存在明顯的盈余管理動機。盧煜、曲曉輝(2016)以2007—2013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發現,商譽減值存在盈余管理動機,具體表現為盈余平滑動機和洗大澡動機,并且受到一系列其他因素影響,包括公司業績、CEO特征、債務與薪酬契約以及監督機制,并證實了審計質量和股權集中度對商譽減值的盈余管理動機有抑制作用。
新會計準則實際上在確定商譽的公允價值上把更多的責任給予了管理者(Hayn and Hughes,2006)[14],準則要求管理層估計商譽的公允價值進而決定商譽是否減值,利用公允價值傳遞商譽未來現金流的信息,為報告使用者提供了有關企業商譽的更有用和更相關的信息。而且,管理層對商譽減值損失的確認時間和確認數量有相當大的自由裁量權。據高層梯隊理論,高管的人口特征可以反映高管的價值觀等心理特征,而管理者的價值觀等影響著管理者對事物的判斷的處理能力。
目前國內外學者研究了管理層權力與薪酬(Grinstein and Hribar,2004[15];權小鋒,2010;傅頎等,2014[16])、在職消費(張鐵鑄等,2014)[17]、現金持有(楊興全等,2014)[18]、投資效率(王茂林等,2014)[19]等方面的影響。商譽減值是基于商譽的公允價值,需要運用估值技術并對各種輸入值進行估計,涉及大量主觀判斷,為管理層利用自身權力對商譽減值造成影響提供空間。Finkelstein(1992)[20]從所有權權力、組織權力、專家權力和聲望權力四個維度提出了衡量管理層權力的框架,權小鋒等(2010)也借鑒了上述四個維度衡量公司管理層權力。Kim et al.(2011)[21]將專家權力和聲望權力合并為管理層的個人能力權力,而后,趙息、許寧寧(2013)[22]采用了所有權權力、組織權力、個人能力權力三個維度衡量管理層權力。本文借鑒以上學者的研究,選用管理層持股比例度量所有權權力、用董事長與總經理是否兩職合一來度量管理層的組織權力、用CEO任期度量個人能力權力,從以上三個方面去探究管理層權力對商譽減值的影響。
管理層持股比例大,即管理層的所有權權力集中,管理層通過持有所在企業的股份,降低所有權與經營權的分離程度,可以使其個人利益與公司利益相結合,那么管理層在計提商譽減值損失會越謹慎。因此本文提出假設1:
H1:管理層所有者權力與商譽減值負相關
有效契約觀認為包括董事會監控在內的內部控制制度能督促管理者在會計政策選擇時合理運用盈余管理。如果公司的董事長兼任總經理,即管理層的組織權力集中,那么董事會對其行為的限制作用小,對其在商譽減值中可能存在的機會主義行為無法加以制約。因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管理層組織權力與商譽減值計提正相關
Brochet和 Welch(2011)[23]研究認為有更專業從業經驗的CFO更傾向于小額確認商譽減值。盧煜、曲曉輝(2016)也認為管理層的經驗會影響商譽減值。管理者任期越長,經驗越豐富,一方面專業水平高,另一方面業界聲譽高,其個人能力權力集中。可能由于自身較高的經營能力或者出于聲譽考慮,管理者越少計提商譽減值損失。因此,本文提出假設3:
H3:管理層個人能力權力與商譽減值損失負相關
(一)樣本數據及來源
本文的研究選取2013—2015年有商譽的創業板上市公司作為初始樣本。選擇2013年以后創業板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主要基于以下考慮:2013年以來并購浪潮使得有商譽的樣本大大增加;創業板上市公司具有高科技、高成長性,其并購商譽具有高溢價、高風險性,更易于發生商譽減值損失。在研究過程中,根據研究需要對樣本進行了如下篩選:(1)剔除金融保險類、ST及已經退市的樣本公司;(2)剔除數據缺失及中間數據不連續的樣本。最終,本文得到495個樣本觀測值,其中有77個觀測值計提了商譽減值損失。本文商譽減值損失數據來自wind數據庫,其余數據來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此外,為了降低離群值對文章結論的影響,我們對所有連續變量都進行了上下1%的winsorize處理。
(二)研究變量
1.商譽減值。分別用商譽減值金額除以上年期末商譽凈額的連續變量以及是否發生商譽減值的虛擬變量進行衡量。
2.控制變量。參考盧 煜、曲曉輝(2016)、王秀麗(2015)、Li Sun(2016)的研究,本文用公司業績控制商譽減值的經濟影響因素,選取債務與薪酬契約、內部監督、外部監督三個方面的指標對管理層的機會主義行為加以控制。以凈資產報酬率(roe)、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來衡量公司業績,以資產負債率(lev)衡量債務契約,以獨董比例(inside)衡量內部監督水平,以會計師事務所聲譽(Audit)衡量外部監督水平。其他控制變量包括管理者自信(glzzx)、其他資產減值損失率(ioa)、商譽規模(gw)、公司規模(size)、年份(year)、行業(industry)。

表1 變量定義
(三)構建模型
上市公司商譽減值計提與否是個二元選擇,本文借鑒王秀麗(2015)構建Logistic模型檢驗管理層權力對是否計提商譽減值的影響。

本文借鑒盧煜等(2016)、王秀麗(2015)構建Tobit模型檢驗管理層權力對商譽減值損失金額的影響。

(一)描述性和相關性分析
1.描述性分析。本文按照是否發生商譽減值對樣本分組進行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2。商譽減值損失率均值為0.296 8,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1。所有者權力方面,發生商譽減值的公司其管理層持股比例的均值、最小值、p25、p50和最大值都明顯低于未發生商譽減值的公司,這表明,所有者權力與商譽減值負相關。組織權力上,發生減值損失的公司均值0.288 8低于未發生減值損失的公司均值0.346 2,與本文預期一致。個人能力權力方面,發生減值損失的公司均值、p25和p50低于未發生減值損失的公司。發生減值損失的公司的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和凈資產收益率(roe)均值都低于未發生減值損失的公司,說明商譽減值與公司業績負相關。其他變量值都在合理范圍內。
2.相關性分析。表3報告了主要變量的spearman相關關系。根據下表,我們發現,商譽減值損失與管理層持股比例、董事長與總經理是否兩職合一僅呈微弱相關性,且管理層持股比例與商譽減值損失呈正相關,它們之間的關系要結合多元回歸結果加以進一步分析。商譽減值損失與個人能力權力負相關。商譽規模與公司規模相關系數較大,因為商譽是公司資產的一部分。其他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均小于0.5。對回歸模型中各變量的多重共線性進行檢驗的結果顯示模型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二)管理層權力與商譽減值分析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表

表3 主要變量的spearman相關系數矩陣
表4的回歸結果顯示,管理層權力與公司是否計提商譽減值無顯著關系。凈資產收益率(roe)和商譽規模(gw)與公司商譽減值會計政策選擇呈顯著相關性。對于創業板公司而言,公司業績好,公司發展潛大,社會聲譽高,越不容易發生商譽減值。而公司商譽規模越大,上市公司所擁有的合并商譽減值盈余操縱空間越大,越容易計提商譽減值。
表5的回歸結果顯示,管理層持股比例與商譽減值損失率在5%的水平下顯著負相關,管理層所有權權力越大,公司績效與管理者自身利益相關性越大,管理者在計提商譽減值損失金額時越小心謹慎。兩職合一指標與商譽減值損失率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管理層組織權力越大,公司董事會等對其監督制約越弱,管理者越容易運用自身權力通過商譽減值進行盈余管理。而管理者任期與商譽減值損失率是負相關,但并沒有顯著的相關性。公司業績方面,商譽減值損失率與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和凈資產收益率(roe)顯著負相關,說明創業板上市公司商譽減值受經濟因素影響大。

表4 管理層權力與商譽減值計提的logit回歸結果

表5 管理層權力與商譽減值損失的Tobit回歸結果
CEO任期與商譽減值損失之間的相關性不顯著,可能是由于商譽減值是基于對未來商譽現金流的估計,這不僅取決管理者本身的經營能力,還取決于其對自身能力的自信程度。管理者作為公司重要戰略的制定者,其自信程度會影響企業的財務決策(Deshmukh等,2013)[24]。為了進一步檢驗管理層個人能力權力與商譽減值損失的關系,本文在模型(2)基礎上加入了CEO任期與管理者自信交叉項ten_glzzx進行多元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

表6 管理層權力、管理者自信與商譽減值損失的實證結果
表6回歸結果顯示,管理者任期與管理者自信交叉項與商譽減值損失率在10%水平下負相關,即管理者越自信、任期越長,計提商譽減值損失幅度越小。當管理者對自己的個人能力越有自信,對公司未來業績也越有自信,越少計提商譽減值損失。
本文基于管理層權力的視角,以管理層持股比例、董事長與總經理兼任情況、總經理任期作為衡量指標,分別構建出管理層所有者權力、組織權力和個人能力權力三個方面,并利用2013—2015年度我國創業板上市公司的樣本數據,首次探討了創業板公司管理層權力對商譽減值的影響。研究發現,管理層權力對計提商譽減值會計政策選擇沒有影響,但對商譽減值損失率有顯著影響。具體而言,管理層所有者權力越大,商譽減值損失越少;管理層組織權力越大,商譽減值損失越大。進一步檢驗顯示,公司管理層個人能力權力越大且越自信,商譽減值損失越小。經過穩健性檢驗之后,上述研究結論未發生改變。本文的研究結論對從管理層治理角度評價商譽減值準則實施效果有重要的積極意義。未來可從樣本選擇以及產權性質等方面進行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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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D 校對:R)
F276.6
A
1004-2768(2017)05-0130-06
2017-02-27
黃莉緩(1993-),女,江西贛州人,杭州電子科技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會計;易顏新(1972-),男,河北石家莊人,博士,杭州電子科技大學教授,研究方向:會計;郭金朋(1991-),男,河北晉州人,杭州電子科技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控制科學與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