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野豬

閆建軍

一

野豬嶺在小興安嶺腳下的諾敏河上游綏棱建興林場東北深山密林處，這里崇山峻嶺，極其險要。我是隨著綏森路橋車隊來到這里的，第一次到這里，看著這險要的環境，加之當地老百姓的敘說，我提著的心就沒放下過。

那是前年，我們縣實施了三年通鄉通村公路計劃，要把這里的綏建路末端的斷頭路接通，一直通穿過深山老林，與接壤的伊春路相通，形成綠色旅游公路網。

當時我剛剛復員到交管局工作，23歲，年輕力壯，被臨時抽掉到筑路指揮部作甲方材料檢尺員，這項工作不累，但很忙，要跟隨車隊從裝車到卸貨兩次檢尺，所以就要跟著拉石車隊往返于石場和工地之間。

采石場離工地有六十公里的山路，運送碎石途中要通過野豬嶺，從工地出發大約半個小時車程，就到了野豬嶺。據說野豬嶺的盤山路彎彎曲曲、懸崖陡壁、山林茂密、野獸經常出沒。第一次出發前，隊長楊森第一個交代的就是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別在起早或傍晚運行中，車隊要結隊出行，不可單車運行。為安全起見，我們車隊每臺車還配備了一把四股叉，就是帶有四根尖尖鐵叉子挖土用的工具，在關鍵危急時刻防身之用。

盡管這樣，起初我們還是很擔驚受怕的，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陰森森的大森林，誰知何時竄出一只野獸來，多嚇人啊。每次跑車我們都格外小心，把車門窗關的嚴嚴的，生怕被野獸扒開。

可跑了幾天后，并沒有發生什么險情，沒有當地傳說的那么害怕，更沒有看見一只野獸和兇狠的野獸。我們就漸漸不再那么擔驚受怕了，但提放的心始終沒有放下。

我們每次穿越野豬嶺時，不再特意加速前行和把門窗關得那么嚴了，而是放慢速度，搖下玻璃窗，觀賞著四外自然景象。這里的環境真的很優美，保持著原始林區的地貌，順著35度的盤山路向下慢慢行駛，順眼望去，原始森林盡收眼底，美不勝收。這里的自然物資很豐富，這里有名貴樹種，以紅松、國松為主，還有豐盛的山野菜。

二

我們車隊每天要從野豬嶺穿越兩個來回，雖然已經熟悉了這里的路況和環境，但也不能馬虎，因為這里畢竟是小興安嶺西麓的深山密林。于是，車隊一到野豬嶺，我們車距就自然拉近了，為了互相照應和壯膽。一次，由于車輛途中發生點小事故，耽誤了時間，車隊穿越野豬嶺時，已經是傍晚了，頭車的老王來了精神，敞開嗓子唱了起來：

走進了美麗的小興安嶺

就撲入了茫茫的林海

望一眼醉人的祖母綠

詩情畫意我激情滿懷

……

突然，老王的歌聲戛然止住，他一下踩下了剎車。我坐在隊長老楊的車里，隊長老楊也忙急剎車。只見老王探出頭來，向后驚叫著：“野豬！野豬！那是一頭野豬！”

隊長老楊也探出頭去，向前細望了望，有個模模糊糊的黑影一拐彎就沒了蹤影。隊長就安慰道：“別太緊張，抓緊趕路，好像就是一個人，沒什么好害怕的！”于是，隊長開車超過了老王，開在了頭里，探出頭來向大家喊道，“大家跟緊我！”

車隊啟動了，繼續跟著隊長的車趕路。走到下面那個拐彎處時，突然從路邊的樹叢中“噌”地竄出一只又肥又大的野豬，張牙舞爪地攔在了隊長的車前。我嚇壞了，心里撲通撲通狂跳不止。車隊再次緊急剎車，瞅著野豬顯得有些手忙腳亂了，大家當時也都嚇蒙了。隊長大叫不好，就迅速抓起了身后的四股叉，這時，野豬竄上了車機器蓋子上，就聽嘩啦一聲，車風擋玻璃被野豬撞碎了，我嚇得大叫，身子本能的直往后仰。

隊長迅速將四股叉對準了野豬，野豬不示弱，更猛了，一口就咬住四股叉，一甩頭，隊長手中的四股叉就飛出去了。

隊長見勢不妙，對我喊道，千萬別動！就打開車門迅速跑了出去，他要把野豬引開，就扭身朝山坡方向跑去，野豬也跳下車直追過去。

三

暫時我脫離了危險，我臉嚇白了，冒出了冷汗，屏住呼吸，忐忑不安的坐在駕駛室里眼瞅著野豬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在隊長的身后窮追不舍。隊長幾次想甩掉它都沒有成功，而且野豬越追越來勁兒了。隊長有些害怕了，邊圍著樹轉圈的跑邊喊道，四股叉！四股叉！

喊聲更加激怒了野豬，此時，野豬嘴里直冒白沫子，更加兇猛了，眼看要追到隊長了，隊長急中生智，慌亂地三下兩下就爬上了一棵不太粗的樹上。野豬追到樹下，突然身子一下竄起來，一口咬住了隊長的鞋。隊長使勁往下蹬，可野豬死死咬住不放，隊長索性金蟬脫殼，迅速把腳拔出來，把鞋留在了野豬嘴里，然后又向樹的頂尖爬去。

野豬開始張開大嘴，用它的利齒啃起樹干來?！斑青?、咔嚓”一聲接一聲，樹干一圈一圈被啃下來，眼看著不粗的樹要被野豬啃斷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老王突然從車上跳下來，抓起四股叉便向隊長那邊跑去。隊長也扯著嗓子大喊：“別過來，別過來呀——”

老王站定了，把四股叉對準了野豬。只見野豬轉過身來，久久的注視著老王的四股叉，對峙了好長時間，老王的四股叉有些顫抖了。這時，大家都端著四股叉奔了過來，鋒利的四股叉齊刷刷對準了野豬。我喊道，叉死它！快叉呀！

此時，大家只要一起叉下去，那頭野豬就會躺在地上。此時，隊長喊道，別叉，別叉。

大家和野豬對峙了好長時間，也許野豬知道自己抵不過這些四股叉，就慢慢一步一步開始向后倒退。倒退到坡上時，站在了那里，注視一會大家那一把把鋒利的四股叉后，便轉頭向山里走了。

隊長從樹上跳下來，說，你們做得對，叉死這頭野豬，就會死好幾頭野豬??！為什么？大家問。隊長說，這頭野豬家里有崽子了，不能叉死它。你怎么知道這頭野豬有崽子？我不解的問。隊長說，你沒看見它大大的一排乳頭嗎？嚇跑它就行了，不要傷害它。其實，動物也是有感情的，它們并不是冷血動物，只要我們愛護它們，不傷害它們，它們會記住的。

于是，大家有說有笑的上了車，啟動馬達，慢慢向山下開去。

以后的日子里，在野豬嶺，我們幾乎每天都會在那個彎處遇到野豬，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群野豬，野豬群沒有再襲擊我們，而是一直注視著我們車隊緩緩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