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的北部灣“海盜”

明末的北部灣“海盜”

十七世紀下半葉，北部灣（東京灣）是海盜活躍海域之一，也是反清復明勢力范圍，周邊雷州半島屬廣東高雷廉瓊的“下四府”疆土，乃至海南島以西，以及彼岸的安南地區（越南）。北部灣地區交通四面八方通達，便于海上活動及陸上串聯，是適宜海盜出沒活動區域。

北部灣海域歷來是漁民謀生的重要海產區，歷代官府統治力量比較薄弱，鞭長莫及，海盜經常出沒。明朝中葉以后，倭寇、海盜從浙閩海域南移到粵海乃至北部灣，廣東西路海域到北部灣是國際性走私和海盜活動中心。

地理險要 海盜盤踞

清兵攻陷北京，崇禎帝吊死景山后，明朝宋室大臣擁眾往東南敗退，其后在南京、浙江、福建、兩廣等地建立南明弘光、魯王、隆武、永歷和紹武政權；南明勢力在東南沿海與清朝展開30余年的爭戰，臺灣與粵西-北部灣海域是南明維系聯絡的海上橋梁和抗清據點。清初廣東著名的“海盜”首領楊二聯合鄧耀、冼彪、楊三等縱橫粵海，曾經盤踞廉州龍門多年。萬歷年間多種地方文獻都有記載：地理位置險要，山海錯列，海道繁復，有七十二徑相通。龍門島“中央平曠，可立營寨，為泊船操兵之地”。不僅是粵海與安南海上交通貿易的要沖，而且因為地理懸遠，王法不到，而且靠近安南，常為“海盜”盤踞。他們奉鄭經之命，保護鄭氏往來南洋的船只。同時確保廣東沿海之若干島嶼，以為明鄭向大陸進攻的跳板，或擾亂閩海沿岸的基地。這些以海洋為依托，在北部灣等海域活動的南明反清武裝勢力被清朝政權稱為“海盜”或“兩賊”部落。

粵西反清復明首領王之瀚

明末清初，活動在粵西西海地區的一股反清復明團伙勢力，其首領王之瀚（雷州籍）與其弟王之鑒等占據西海地區（北部灣），并與楊彥迪（楊二）、楊三等“海盜”相呼應，義不事清，造成清朝在粵西多年無法建立穩固的統治。

永歷八年（順治十一年，1654年），為鎮壓鄭明勢力，清朝派遣御史張純熙巡撫廣東，其單騎赴雷州府城海康，招來流民，“宣布王仁”，兩次派人前往西海（北部灣）招撫王之瀚。順治十三年，之瀚就撫，但以病老為理由不從仕途及當宦官，歸附追隨其者約5400余男女，順治十四年，海盜首領王之鑒復“據西海地方為亂”，南昌人鄭昌從之，為頭目。清朝以總兵粟養志提督高、雷、廉三府，進軍征討，鄭昌投降，并自行引領清兵襲擊王之鑒，王之鑒不幸被擒。隨后舉兵擊敗黃占三等，一舉奪取北部灣、雷州一帶，乘勝進攻圍剿廣西十二山二十八寨。粵西反清復明力量受到沉重打擊。

南明將領鄧耀敗走安南

南明反清武裝力量失去了北部灣西海，不得不向西部海域轉移，以龍門為據點，安南為奧援。南明政權將領鄧耀占據龍門。康熙時，馬世祿《請設龍門協營議》稱：“我朝定鼎以來，欽廉于順治十三年始入版圖……三十余年間，海寇鄧耀、楊二等攻城掠野，蹂躪四郡，荼毒不堪。”永歷十四年（順治十七年，1660年）八月，尚可喜派兵馬進攻龍門，二十三日，兩軍大戰于龍門海口，鄧耀敗走安南（越南），入廟前削發為僧。

清初，廣東著名的“海盜首領”楊彥迪（又名楊二），史書沒有記載其籍貫，康熙《遂溪縣志》記載：“康熙十七年（1678年）春三月，祖逆復叛，額將軍率師平之，雷協副將譚捷元遁西山，尋歸投誠，病死。祖黨土賊楊二，梁羽鶴等阻雷南渡作亂，沿海劫掠。”“祖逆”即祖澤清，清初歸附，援高州總兵。康熙十四年六月，祖澤清復反。十六年復歸順，十七年又反。楊二、梁羽鶴等為祖澤清同黨，地方志稱之為“土賊”，有可能是遂溪人。杜臻《粵閩巡視略》則謂：“祖澤清叛時，群盜蜂起。土人謝昌者據之，為暴欽廉之境。昌敗，其部下楊二代領其眾，阻險為窟，官兵莫敢誰何。”既然楊二為欽州“土人”謝昌的部下，楊二也可能為欽州土著。相對而言，楊彥迪（楊二）比較可能是粵西本地“海盜”，接受南明政權朝命與官銜，成為粵海及北部灣地區重要的反清首領。

當年“三藩之亂”爆發后，康熙十六年（1677年），楊二與冼彪從臺灣率領水師數千人的船隊，分乘80艘，班師粵海，并在北部灣（東京灣）的龍門，清廷指“結巢作亂”，進攻欽州等沿海地區清軍。1677年12月初三（農歷），清總兵蔡瓊，瓊州水師副將王珍等領水陸師官兵于山墩地方大敗楊二。清軍調兵遣將，追擊楊二部落，并成功奪去了龍門。

康熙十七年（1678年），自稱周王的吳三桂在湖南衡州（今衡陽）登基，為大周皇帝，建都衡陽。建元昭武，同年秋在衡陽中風病逝，僅做8個月皇帝。臺灣鄭氏勢力也日漸衰弱，反清復明已經沒有多大希望。北部灣“海盜”部落首領楊二等率領龍門部眾3000余人，乘坐海盜戰船50余艘，浩浩蕩蕩南逃安南。楊二部落船隊駛達順化港后，安南阮主準許其引龍門兵棄船只入駐東浦的美湫地方，建舍聚村，廣招華夷，結成廛里，發展家業。

“安南王”陳上川追隨楊彥迪

明末，高州府吳川籍南三田頭村人陳上川，永歷政權建立后，他加入抗清隊伍，后來便追隨楊彥迪（楊二）等“海盜”部落，在北部灣欽州灣一帶活動。康熙二十年（1681年）四月，陳上川與楊彥迪等一同赴廣南，進駐仝坭，招集各處流民，共同發展農商，把湄公河三角洲開墾成為富庶一方的商業中心和魚米之鄉。對下游柬埔寨地區的社會經濟發展作出重大的貢獻，至今仍受到越南人民的敬重和崇拜。人們在永清鎮后江大洲、藩鎮之新安社、鎮邊之新鄰村、平陽省從政村、高綿鐵壘等處建筑祠廟，香火不絕，紀念在歷史上功勛卓著，開發湄公河三角洲之先驅“陳上川將軍”。

美國學者穆黛安教授在她的《華南海盜》一書中指出，清乾嘉時代活躍于北部灣到中南半島海域的華南海盜，有不少來自粵西沿海，并獲得安南西山阮氏政權的庇護和封贈。十七世紀中葉北部灣海盜有些是真海盜，相當部分是沿海民眾，尤其是疍家、漁民等，亦有不少是與清朝對抗，被清廷稱為“西賊”“海盜”的反清復明的南明政權武裝或反清力量，這些勢力的最終歸宿，有部分投降清朝，有些被清軍消滅，更有些則南渡滄海，投奔異國他鄉，尋求安身棲息之所。那些投奔安南的反清復明，或不甘愿受降清廷的前明臣民，則為阮朝開辟了大片疆土，逐步將湄公河三角洲開發建設成富庶的魚米之鄉和商業中心，對當地社會經濟發展作出重大貢獻，促進東南亞國家的繁榮。 （梁政海）

本欄責編 王林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