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昭根
總體上看,這一輪反全球化浪潮來勢洶洶,根本還是政治上出了問題。資本、技術為誰服務,決定權在于政治。
反全球化(逆全球化)嚴格來說是全球化進程中的另一種利益、另一種力量、另一種話語及另一種模式。同時,也不宜對反全球化做標簽式的解讀:反全球化就一定是壞東西,反全球化就一定意味著是全球化的倒退。實際上,反全球化與全球化是同一進程,或者說反全球化是對全球化的糾偏與調整,是為了推進更好、更公平的全球化。
譬如1999年WTO西雅圖抗議運動中,參與反全球化運動的抗議者達5萬之多,2001年熱那亞八國首腦峰會期間多達12萬人參與反全球化抗議,但抗議參與者本身就是來自全球。因此,反全球化運動針對的是國際社會中不公正、不合理的現象,強烈抗議全球化帶來的各種鴻溝、弊端與社會問題,倡導公平、正義與平等理念。
需要指出的是,若用筆者提出過的競合主義理論,反全球化浪潮的形成就可以進一步理解為,不同力量之間的利益競合、權力競合與話語(身份)競合的結果。多元文化主體中“自我”與 “他者”也是競合關系。若當這種競合關系破裂,彼此無法相互理解,無法很好地正視或融入“他者”的身份、話語及存在的話,弱勢一方勢必用極端暴力表達其身份、話語及存在。不公正的全球化產生的憤怒者及移民潮等導致英國脫歐、美國對外政策轉向,恰恰證明“雙層競合”的合理性。
頗值得回味的是,150多年前馬克思與恩格斯說過“工人無祖國”,而今天的世界現實是:不是工人無祖國,而是跨國公司與那些不愿意打領帶的精英階層(men who don,t wear ties)無祖國,是全球資本與政治精英的聯合統治的確立。這種統治帶來不平等、剝削與壓迫,繁榮背后的社會問題和危機的更隱蔽、更嚴重,這就決定了反全球化浪潮實現的目標與任務更艱巨,時間更漫長,斗爭更激烈。在此形勢下,這些矛盾與沖突還會進一步地蔓延與激化,從短期或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看,全球政治動蕩進一步加劇。更可怕的是,社會騷動、地區混亂、地緣戰爭,甚至我們不愿意看到、無法面對的種族屠殺與大規模人道主義災難都有可能發生。對此,我們要有一個清醒的認識與準確判斷。
2016年,以英國脫歐和特朗普勝選為標志,從美歐開始形成了一股反全球化、反主流、反建制世界性浪潮。新一輪來勢洶洶的反全球化浪潮與20世紀民族主義何其相似。上一輪以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的單向“征服”為主的全球化成功催生出了帝國的模仿者和被殖民者的民族國家夢,從而把自己埋葬。正是民族主義“影響并改變了20世紀的世界版圖”,并使“殖民主義統治造成的國際層面的民族問題基本上得以消解”。同樣,這一輪全球化也制造出了自己的掘墓人:反全球化!從這個方面看,這一波反全球化浪潮亦會從根本上改寫未來的國際格局。
總體上看,這一輪反全球化浪潮來勢洶洶,根本還是政治上出了問題。資本、技術為誰服務,決定權在于政治。而權力與資本的結合,是一種隱形、冠冕堂皇的腐敗與掠奪,實現“權為民所用”的根本在于保障民權,需要更嚴格、更新形式的權力監督、制衡機制。至于這一波反全球化浪潮對過去全球化調整及糾偏何時為止,筆者認為,全球化的未來取決于精英們的共識與行動。
再進一步地看,不管經濟學家如何自圓其說,僅從經濟談經濟任何國家均是沒有出路的。并不是對經濟學家有任何偏見,而是他們與資本的天然聯系,決定了他們中多數人是資本的代言人。正是這個原因,世界發達國家立法與司法必須分開,部門立法必然嚴重不公,必須禁止。
而實際上,同一個經濟問題在現實中卻有兩個答案。當減稅在美國喊得震天響時,其實完全提升社會教育或福利水平也可以。減稅可以增加企業的利潤,增加民眾福利譬如醫保同樣可以減輕企業支出成本,提供更優質的人力資源。這恰如一枚硬幣的兩面,為資本服務還是為大眾福利服務決定權根本在于政治,在于執政方向。
一句話,全球緊迫需要的是政治家治國而不是經濟學家理政。
(摘自《南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