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民眾抵制“樂天”的行為并未違反國際法

劉佳敏

【摘要】2月28日，韓國國防部不顧中方反對，正式與樂天集團（（Lotte Group，以下簡稱“樂天”）簽署換地協議，根據協議，樂天將位于星州郡的高爾夫球場轉讓給韓國國防部用于部署“薩德”反導系統。此番行為引起了中國民眾的強烈反對，樂天在華也因此遭遇大范圍經營危機。韓國產業通商資源部部長周亨煥3月5日表示，針對中國對韓企業的“歧視”行為，韓國會依據國際法律，對任何違反中韓自由貿易協定（以下簡稱中韓FTA）和世界貿易組織（WTO）的不公平行為采取行動。

一、“薩德”反導系統的部署有悖國際法

“薩德”全名為“戰區高空區域防御系統”（以下簡稱“薩德”反導系統）。美韓宣稱，“薩德”反導系統的部署是為了應對日益緊張的朝鮮半島局勢。但是，據韓國統計局2014年12月11日發布的一項數據顯示，首都首爾及周邊仁川市和京畿道人口2029年將增至2618萬人，占韓國總人口的50.2%。而首爾到朝鮮邊境的距離只有40公里。一旦朝韓開戰，對韓國造成最大威脅的并不是朝鮮的彈道導彈，而是火箭彈。火箭彈能覆蓋韓國三分之二的人口。而薩德系統屬于高空防御系統，主要用于攔截3500公里以上的中遠程導彈，而朝鮮半島從北到南也才1100多公里，這完全超出了“薩德”的反導范圍。因此，可以看出美國借朝核危機推進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這遠遠超出朝鮮半島實際防御需要，直接損害中俄戰略安全利益。

筆者認為，《美韓共同防御條約》已經違反了聯合國集體安全機制和《聯合國憲章》基本原則，駁斥該條約的合法性和正當性，是當前維護中國安全利益的迫切和必要法律手段。

聯合國于1945年成立之初，便確立了禁止使用武力、和平解決國際爭端的原則以及忠實履行《聯合國憲章》的義務，同時專門設立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制定裁軍和軍控等國際條約和協定，構筑聯合國集體安全機制。

《朝鮮停戰協定》簽訂后不久，1953年8月8日，美國為保持其在朝鮮半島的軍事存在而與韓國締結了《美韓共同防御條約》。隨后，雙方又于1954年11月和1955年5月先后簽署《美韓關于軍事和經濟援助的協議記錄》及《美韓關于建立兵工廠及重行生產軍火最低限度設備的換文》。據此，美國在韓國保留大批軍隊，將大批武器運進韓國，在仁川等地建立軍事基地；在漢城（現“首爾”）設立“韓美聯合司令部”并多次舉行聯合軍演。這一系列舉措，也加劇了朝鮮半島的緊張局勢。

雖然美韓雙方宣城，《美韓共同防御條約》完全是一種戰略防御，符合《聯合國憲章》第51條規定的自衛權。但正如德國國際法教授德爾布魯克所說，以所謂集體自衛原則為借口建立軍事同盟，構成了向傳統均勢概念和以均勢維持國際和平的戰略倒退。其實，這些軍事同盟的對峙自身已對世界和平與安全構成新的威脅，嚴重破壞了既存的聯合國集體安全框架和目標，是人類在安全機制上的倒退。英國國際法教授勞特派特也認為：為了維持世界和平與安全，聯合國安理會有權決定是否采取必要和足夠的措施，而不是由行使集體自衛權的國家軍事同盟來決定。以軍事對抗等為目的的區域性條約不但無助于集體自衛權的謹慎行使，反而有礙于聯合國集體安全機制，這是對集體自衛權的濫用。

聯合國集體安全的安排意在擺脫權力“均勢”之安全模式，而美國在安全戰略中對其龐大復雜的聯盟體系的借重，顯然與現今聯合國集體安全的設計思想相違背。《美韓共同防御條約》的簽署嚴重危害了聯合國集體安全機制，與聯合國基本原則嚴重沖突。因此，該條約缺乏正當性，也不具有國際法效力。美國作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本應忠實履行《聯合國憲章》規定的義務，維護聯合國集體安全制度，根據國際法、在《聯合國憲章》的原則下，通過安理會解決地區和國際熱點問題。以此類推，美國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更缺乏國際法依據，沒有正當性。

二、樂天在華遭遇經營危機

據韓聯社2月28日報道，韓國國防部與樂天簽署了有關確保部署“薩德”反導系統的用地協議。根據協議，樂天向國防部出讓旗下位于韓國慶尚北道星州郡的高球場以作為“薩德”反導系統部署用地。協議簽署后，樂天集團在中國的經營所面臨的困難集中爆發。

自樂天集團決定為“薩德”提供部署用地開始，中國民眾開始自發抵制樂天商店及產品，甚至有部分地區的民眾在樂天門店前拉起橫幅宣傳抗議，以表達對樂天的抗議。與此同時，不少中國企業也暫停了與樂天集團的合作：聚美優品和衛龍等企業商品在樂天下架；京東、天貓等電商平臺的樂天網店也陸續關閉。此外，多家國內旅游企業也紛紛下架韓國旅游相關產品。另一方面，部分行業協會也將在近期運用法律手段反擊樂天在中國運營時的違法行為。3月3日，北京超市供應協會120余家供應商聯合發起倡儀書，針對樂天超市在中國違規收取高額進店費、條碼費等問題，建議全國商業協會統一行動，共同維權。截至3月8日，共有55家樂天瑪特在華門店暫停營業。

除此之外，韓媒亦將中國政府的相關執法行動歸結為導致樂天在華經營受阻的一大原因。自2016年11月29日起，中國稅務和消防當局開始對樂天制果、樂天化學、樂天百貨店、樂天瑪特等中國各地的樂天子公司的生產工廠和流通賣場進行調查。韓國駐華大使館稱，調查對象包括了樂天集團上海中國總部以及北京、天津、沈陽、成都等地的150多家樂天店鋪和營業場所。其中上海樂天中國總部接受了成立4年來最大規模的稅務調查。3月6日，樂天集團發言人表示，樂天瑪特在中國遼寧丹東、江蘇常州等地的四家店被檢查并先后關閉。同日，由于虛假促銷行為違法《價格法》，位于北京市酒仙橋路的樂天超市受到北京市發改委所開出的50萬元行政處罰，并對樂天超市做出警告，責任其改正相關價格違法行為。除樂天外的其他韓國產品也受到了一定影響。例如，2016年11月，韓國對華出口的化妝品中有部分被中國海關認定為通關不合格產品，而遭到退貨。面臨這一系列的抗議行為，韓國產業通商資源部部長周亨煥3月5日表示，針對中國對韓企業的“歧視”行為，韓國會依據國際法律，對任何違反中韓自由貿易協定（以下簡稱中韓FTA）和世界貿易組織（WTO）的不公平行為采取行動。

三、中國相關行為并未違反WTO與中韓FTA

由上文可以看出，韓國媒體所謂的中國“抵制”行為主要包括以下兩類：1.中國民眾以及商家在國家集體利益受損后的所做出的自發行為或者商業預判行為；2.中國政府對于樂天以及其他韓國產品的相關執法行為。而針對韓國官方所說的，這兩類行為違反了中韓FTA及WTO的有關規定，筆者認為，也純屬無稽之談。

第一類行為中的中國民眾的行為，僅僅是中國民眾根據個人選擇喜好進行的消費選擇，并未對樂天商場的正常經營秩序以及其企業法人和工作人員的人身財產安全造成影響，更未涉及任何違法犯罪活動。有關的民眾關于自身行為的自發宣傳倡議，也理應屬于言論自由范疇。對于中國企業而言，無論是下架樂天產品還是關閉樂天網店，都是企業基于未來的情勢走向所采取的正常商業經營調整行為。例如，部分韓國游產品的下架主要是受中國公民入境韓國濟州島受阻等事件的影響；而韓國簽證代辦業務的下架，據阿里巴巴消息，則是由于目前赴韓旅行市場情勢低迷，旅行團“成團難”所致。

由于WTO義務的實際遵守者是作為其成員的國家與單獨關稅區，因此如果要向WTO起訴私人行為，則該行為必須可歸因于國家，否則不能成為WTO的可訴行為。而目前我們所總結的第一類行為，皆屬于不可歸因于國家和政府的民眾和企業法人自發行為，因此并不屬于適格的WTO可訴行為，相關主體也不是違反WTO相關協定和中韓FTA的適格主體。

此外，第二類中中國政府的相關執法行為，也沒有違反中韓FTA與WTO的相關條款。根據中韓FTA第12章投資章節的相關條款，中國應當授予在華投資的韓國企業國民待遇、最惠國待遇，并應當根據習慣國際法給予涵蓋投資包括公平公正待遇和充分保護和安全在內的待遇，給予投資者不低于內國以及第三國投資者的國內法救濟等等。在中國境內的所有內國與外國主體都必須遵守中國法律的前提下，中國政府相關部門的對于韓國企業的執法措施與處罰行為均為嚴格依法進行，因此中國相關執法行為并未違反中韓FTA投資章節的國民待遇與最惠國待遇。換言之，嚴格依據法律進行執法與國民待遇以及最惠國待遇承諾并不沖突；同時，即使執法中存在違法行為，作為外國投資者的樂天集團，也可以就此提起行政復議或行政訴訟。因此，中韓FTA中所包含的樂天在華投資的國內法救濟權利也能夠得到保障。此外，中國也并未采取政府征收以及設置資本匯出限制等違反中韓FTA的行為。到目前為止，中國的正當執法行為并未違反中韓FTA關于投資待遇的規定。

在貨物貿易方面，韓國也指責中國違反WTO相關協定與中韓FTA并刻意針對“薩德”報復韓企，而刻意回避韓國產品本身質檢不達標的事實。例如，2016年11月，大批韓國化妝品因質量問題未予準入中國海關。部分韓國媒體由此輕率地認為這是中國針對“薩德”對韓國采取的報復措施。事實上，中國從2016年下半年即開始加強對進口化妝品成分的檢查力度，同期未予準入的化妝品一共28批次，除19批韓國化妝品外，亦有其他國家產品。由此可見此舉并非是針對韓國企業的所謂“報復行為”。此后，韓國駐華大使館方面也表示，“經對個別案例逐一進行調查表明，制造企業負有責任”，涉事沐浴露產品因檢測出被中國被禁用的防腐劑成分而未予準入。韓國駐華大使館亦聲明這一事件“很難看作是中方對薩德進行報復”。因此，中國海關的正當執法行為并未違反WTO《關稅與貿易總協定》1994（GATT1994）與中韓FTA貿易條款中關于國民待遇與最惠國待遇的規定。

綜上所述，中國的相關行為并未違反中韓FTA與WTO相關協定。中國對于所有意向投資中國且愿意遵守中國法律的外商資本的鼓勵和歡迎態度，也并未發生改變。2月28日的外交部例行發布會上，外交部發言人耿爽在說明中國對于外商來華投資的態度時即表示：中方歡迎外國企業來華投資興業并始終尊重和保護外國企業在華的合法權益；同時我們也強調，有關企業在華經營必須合法合規。這一表態即很好地表達了中國對于外商投資的歡迎和鼓勵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