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巍巍的興安嶺（組詩）

張永波

呼中小城

去往這里的人

都想在呼瑪河里趟一趟

仿佛這樣

人的心氣就高了

一灣秀水拐幾道彎

醮過河水的人

品行就直了

興安嶺高處的小城

陽光落在杜鵑花上

云淡了

風輕了

云淡風輕的呼中小城里

男人和女人們

把守著安寧和幸福

不漏掉一絲

風聲

長滿柳蘭花的山坡

柳蘭花隱在興安嶺的山坡上

像藍色的火

把夏天燒成了一片綠色的廢墟

夏濃秋艷

我該如何收回它的幽香

一片片紫色的月光

搖曳的羽翎，緊握著嬌嫩的美

我又該如何帶它回到

夢的故鄉

心里暗藏著山水的花朵

我該怎樣描繪

才能說出它的風騷

一只蝴蝶

蹁躚地飛出來

是誰在山野里奔跑著

呼喊著

柳蘭的小名

靈芝地

在夏天

只有風懂得我們的好奇

在詩人手指下

一些發酵的營養基

正分娩出靈芝

從不沉寂的山野

一片寧靜

靈芝地，韓家園子一塊山洼

我用積攢了一年的光陰

養你心底鏤刻出的紋絡

養你琥珀色的肌膚

用你山野的藥性

一而再，再而三地

醫治著骨質疏松者的

病患意志

我用積攢一年的光陰

為你騰出靈魂的空地

修心養性，哺育風水寶貝

我用慈愛腌漬安祥

慫恿你，不服輸的容顏

在歲月不能饒恕的偷生中

豐富你的表情

慫恿你，站在風口浪尖上

搖晃起萬只風鈴

震蕩著平淡不設懸念的人生

在時間的面前，我們緘默著

不敢高聲大喊

唯恐打擾了你的生育期

等風來

呼瑪河，你掛在白樺和樟子松的胸前

像在等我的身影，在你的浪花間

放牧滿天的瓢蟲和飛蛾

唯一可信賴的

是呼瑪河的干凈和湛藍

野花和蒙古櫟睜大的眼睛

清純，無邪，她們不吵

內心沒有風暴

等我青春己逝，銀發如雪

古老的山風從肋骨生出翅膀

呼瑪河帶上

飛龍鳥和馴鹿的生息資訊

給了我高寒河水的溫存和驚喜

呼瑪河別來無恙

恪守天條——從舊事的記憶里

撈起沙漏

還我一個信念

這是我將背影留在河邊

唯一的理由

倭勒根河岸

風吹倭勒根河畔

一個孤陋寡聞的人走到這里

注定要找尋它的秘箋

事實上我想了解這條河流

就像一個騎著瘦馬尋找風車的斗士

看管著這片靜山碧水

在興安嶺，我想了解倭勒根河流

與清風、明月、蟲鳴為伴

與一個為我述說

一條河流遺訓的人

手挽著手

輕輕地把黑夜踩痛

仲夏的河畔

孤獨的詩人和李白為鄰

風雅頌中

說著山林次生的幼苗

在虛構的現實里

腌制著今夜的晚歌

事實上你溺水三千，任我吮吸若干

松林萬頃，黃金千錠

而我只是你岸邊一只謙遜的狼

低著頭嗅著野蠻過后

一地的凄美

暗自中，卻渴望著文明的占領

我要了解這條古老的

幽暗的河流

一條比我的靈魂

還深沉的河流

在一棵橡樹下寫意

在一棵橡樹下寫意

我偏激地認為

它的葉子

就是春天的眼晴

它滿含著對冬天的怒火

把山坡燒得綠意深情

我一身襤褸

走在冬天崩潰的邊緣

依靠著橡樹，復蘇的愛情

我將不遺余力地搖動

原野上的風鈴

告訴還沒醒來的溪水

雷聲在山的背面

我必須說出，恩情

說出這季節的心思

這時，大片興安杜鵑

說出了每朵花瓣里

都含著春天的寓意

山坡長滿白楊樹

大山里，樹的部落間，包羅的萬象

散發個體不朽的味道

馴鹿發情的信息在山嶺之外

尋蹤而至的鄂溫克

林中彪悍的莫爾蓋

口弦琴吹的和使用獵槍一樣嫻熟

山林旁，瑟賓節燒紅了的情歌

在馬背上射落的太陽

掛在樹梢上

山歌聯唱的泉水，洗去一年的晦氣

裸體的風，卸去了精氣神

王者的尊嚴

都在角力中

森林的教誨，山嶺的恩澤

接近敬畏，就沒有了憂愁

個性屬于群山和森林

在那里，痛楚沒了

愛和愛的云朵及星空

還有山谷里脆耳的鳥鳴

自由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