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燈

馬學全

張三和李四住對門，是頂樓，兩家做鄰居有十年了。這些年，兩家相處融洽，從來沒有紅過臉。

今天，張三家燉了雞，張三老婆一定會給李四家送去一盆。李四老婆絕不會讓她空手，一定會從桌上的水果籃里抓兩個蘋果塞到張三老婆手里。過幾天，李四家做了紅燒肉，李四老婆一定會端一碗給張三家送來，張三老婆一定會掰幾根香蕉給李四老婆。兩家人也時常在一起聊天、打麻將、看電視劇。

自從張三家的電路出了故障，兩家的關系突然間就有了縫隙。

那天，張三一家去親戚家吃飯，回來時天已黑透。樓道里有聲控燈，張三每上一層樓就拍一下巴掌。上到頂樓，張三伸手按了一下墻上的開關，樓道里的燈沒亮。張三以為開關又壞了，這個開關是李四前段時間換的，因為沒有買到聲控開關，就裝了這個按鈕開關。

張三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借著手機的亮光打開家門，進到屋里，發現屋里的燈也不亮，這才意識到電路出了問題。張三找了一把手電筒，下樓去查看，發現電表箱里的線頭松了。張三找來工具，擰緊螺絲。上樓后，發現不光家里的燈亮了，樓道里的燈也亮了。

張三進屋后，隨口嘀咕了一句：“原來樓道里的這個燈接在咱家的線路上。”

“啊！這么多年，我們多掏了多少電費！”張三老婆憤憤地說。

“也沒多少吧，那個燈又不整晚亮。”張三開導說。

“誰說的，自從李四換了這個按鈕開關，好幾次大早上出門燈都亮著。難怪李四上次換燈泡的時候裝了一個大燈泡，可能他早就知道這個燈泡接在我家的線路上。”張三老婆越說越來氣。

“李四應該不是故意的，或許他家里恰巧沒有小燈泡。”張三說。

“哪有那么多恰巧，換燈泡沒有小的，買開關也沒有聲控的，巧事情咋都讓他給遇上了。”張三老婆斷定，這一切都是李四故意的，有預謀的。

經老婆這樣一分析，張三也覺得李四可能是故意的。張三便對李四有了看法。

過了兩天，李四老婆端了滿滿一盆杏子給張三家送來，說是鄉下親戚送的，味道挺好。張三老婆非但沒讓李四老婆進門，還說自己家人不愛吃杏子。李四老婆吃了閉門羹，端著杏子悻悻地回了自家。李四老婆納悶，就在幾天前，杏子剛剛上市，張三老婆還送來幾顆杏子讓她嘗鮮，說是下班路過在市場上買的，咋突然就不愛吃杏子了？李四老婆向李四說了自己的疑問。李四說，可能他們家人就是不愛吃杏子吧！李四老婆還是覺得有些奇怪，可是怪在哪里，她也說不清。

又過了幾天，李四老婆在家里做了涼粉。她記得張三老婆說他們一家人都愛吃涼粉，就端了滿滿一盤涼粉給張三家送去。結果，張三老婆臉上的表情很僵硬，既沒讓她進門，也沒接涼粉，還說他們家人胃不好，一吃涼粉就拉肚子。

李四老婆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很不是滋味。當李四老婆再次向李四說起張三老婆的變化時，李四也覺得蹊蹺，難道自己家什么地方做得不合適，冒犯了張三家。李四開導老婆，讓她別太在意，也許張三家最近遇到了啥不順心的事吧！

這天，張三下班后專門買了一個聲控開關和一只小燈泡。張三正在換開關，李四上樓了。李四問張三，是不是開關又壞了。張三說，沒有壞，聲控開關省電。李四說，就是，聲控開關好用，不用惦記著關燈。張三說，待會兒我把這個燈泡也換了。李四說，燈泡先別換了吧，上上下下的多不安全。這時，張三老婆端著一把椅子出了門，口氣陰陰地說：“不用你家掏電費，你當然無所謂了。”李四被張三老婆這樣一搶白，感覺很沒面子，就說：“以后我每月給你家10元錢電費行了吧。”李四說完就進了門。張三老婆覺得很解氣，對張三悄聲嘀咕道：“我說得沒錯吧，他早就知道這個燈接在我家電線上。”

這天一大早，張三老婆開門的時候，發現門縫里有一個信封，打開一看，里面裝著200元錢，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這么多年讓你們負擔電費，實在過意不去，今天我去買根電線，把線路改到我家。落款是李四。

張三老婆把紙條拿給張三看。張三說，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你把錢給李四退回去，告訴他不用改線了，這個小燈泡也用不了多少電。過了一陣，張三老婆回來了，手里還拿著200元錢。張三問老婆咋沒還回去。老婆說李四兩口子說啥都不肯要。張三便說，不要算了，瞅機會換個方式還給他們。

張三兩口子下班后，看到一根嶄新的電線從李四家里伸出來，接在了聲控開關和樓道燈上。張三兩口子心里酸酸的，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周末，張三兩口子上了一趟街，給李四的孩子買了一套200多元錢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