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做盤車做子

黎明京

從成都到康定 一下升入2800米

在開講這次旅行故事前，我先解說一下，啥叫“圍棋汽車拉力賽”？原來，這個賽事是國家體育總局旗下的中國棋院策劃的，得到西藏自治區旅游發展委員會、中國圍棋協會、西藏自治區體育局和四川省體育局的大力支持。比賽的規則是，女車手在沿途進行12天（2賽段）比賽，棋手要進行6場比賽，并在珠峰大本營完成決賽，也稱“巔峰對決”。不過，這次比賽形式應該稱“集結賽”（賽車可不經過改裝）。

說來這次跨界賽事有點尷尬：棋手除當今世界冠軍柯潔剛剛考取駕照外，其余五位都沒有駕照，更不懂什么是汽車拉力賽，且棋院嚴禁棋手駕駛汽車。六位女車手對圍棋是一竅不通。在賽前的抽簽中，車手與棋手完成了配對兒，他們是：金蕊/古力、胡蝶/柯潔、謝思雯/陳耀燁、黃恒毅/周睿羊、華婷婷/柁嘉熹、李媛/羋昱廷。棋手從此身份變成了領航員。

6月2日，比賽從成都溫江發車，在石棉過夜，接著在安順場開始了首輪圍棋賽和汽車賽。成都是著名的盆地，但到達康定時已經是海拔2800多米。

318國道東起上海人民廣場，西至西藏聶拉木縣樟木鎮友誼橋，全程5476公里。而我們這次比賽線路從成都到拉薩，全長2106公里，開的快的話3天能到。我們這不是比賽嘛，而且用當地人話說，進入川藏高原一切都要慢慢來。

從成都到石棉，走的是318國道成都到昆明的高速部分，一路非常順利。進入石棉就進入318國道的經典部分。318的川藏公路始建于1950年，那時西藏還沒有解放，是解放軍18軍邊打仗邊修路，至今，川藏公路石棉到林芝路段還是由武警交通支隊負責維護。318國道被譽為最美國道，但因地震和下雨影響，不斷會出現塌方，中間堵車也是家常便飯……我這次會中彩嗎？

由于組委會規定媒體車隊集結行進，因此也錯過了雅安、海螺溝等景區，多少有些遺憾。6月還不是旅游旺季，因此路上的車輛并不多。安順場的圍棋賽9時準時開始，下午2點35分，李媛/羋昱廷率先發車，終點是150多公里外的康定。就在棋手比賽的時候，傳來一個壞消息：318國道2821公里處有300米落石將道路阻斷。好消息是，經過搶修，道路在中午已經恢復通車，但沿途積累了太多車輛，就在距康定20公里處，我們用了近3個小時才走完。當然，汽車賽事有3個賽段也被取消。這是318國道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還只是一個小兒科？而且第二天有預報要下大雨，氣溫驟降......

第二天從石棉到康定，318線走向是沿著大渡河。大渡河是岷江最大的之流，源于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境內巴顏喀拉山南麓，但河水最川急的地方就是藏族羌族自治州和甘孜藏族自治州，也是落差最大的部分。大渡河對我國黨史有巨大貢獻，紅軍的安順場戰役及強渡瀘定橋的故事都發生在這里。如今這條河布滿電站，對河道有很大影響，河道里的砂石廠也有礙觀瞻。不過，經濟的發達也給當地百姓帶來實惠，旅游高峰期，沿途賓館、民宿一床難求。政府的新農村改建工程也戰功卓績，殘破的房屋基本看不到，只是垃圾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好。

從康定到左貢 4000米之上的雨雪交加

4日早上從康定酒店出發，驅車33公里就到了折多山，這是本次圍棋汽車賽遇到的第一個埡口，從這里開始，我們登上了平均海拔4000米的高原。

一上到海拔4200米的折多山頂峰，迎接我們的就是冰和雨混雜和大風，冰渣打在臉上生疼。隨便拍了幾張照片趕快上車繼續趕路。接下來是個十八彎，但并不驚險，接著是4218米的熊宗卡山口，下午迎來當天最高峰——卡子拉山，4716米。

這一段才是318國道四川境內最美的一部分，有好事者直接將標語刷在墻上：中國人的最美景觀大道。

就在這高原之上，還有茶馬古道的第一個渡口——雅江。因為雅江是雅礱江重要渡口之一，當年清軍就開始守備這里，這已經算是藏區的腹地了。

5日的線路是從康定到巴塘，組委會沒安排在理塘過夜是因為這里仍在4000多米的高度，怕有人高反。車隊通過理塘不久， 剛轉過一個山腰，撲面迎來暴雪，這場景連在拉薩工作的電臺女主持人德吉卓瑪都被驚呆了，她說：“我在拉薩也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雪！”

不過，再轉一個山腰，雪就小了，甚至出現西邊日出東邊雪的奇觀。我們的強巴司機說：“在318上遇雨雪是經常的事，下雪大家都謹慎駕駛，但很多司機對下雨的認識不足。”他的話也驗證了我們剛上高原不久就看到對向一輛剛出車禍的轎車。

理塘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不遠處就有積雪的雪山，山腳下流淌者無量河。路邊的植物已經變成了寒帶的針葉林，滿山遍野開著紫色的小葉牡丹。達賴三世就出生在這里，所以遠遠可以看到依山而建的一座大大的莊園。

參加拉力賽的女車手李媛開始有高反，過那幾個山頂時頭巨疼，給她們當領航的羋昱廷還好。柯潔因搭檔胡蝶駕駛技術高超竟然比賽中睡著了。

從康定出發，沿途發現有很多“自駕基地”，有些條件很簡陋，有些還是只針對騎友的。但組委會在巴塘安排住的318連鎖汽車旅館非常有特色。據悉，這個連鎖店有港中旅加盟，在巴塘縣城外，靠近川藏邊界。其實，318國道，比美國的66號公路還傳奇，但國人對這條路的工業開發，遠遠大于旅游及對歷史的尊重。

6月5日沒有賽事安排，主要任務就是：我們要進藏啦！

從巴塘進藏通過一座新橋，橋中間就是川藏分界線，也成為眾驢友必須膜拜的地方，結果路牌上貼滿了“小廣告”。不過進藏的后一百公里爛路是武警部隊剛修復不久，最短的兩處修復路面相隔不到100米。車隊一路龜行，翻過4400米的宗拉山，芒康市旅游局在山腳下一個度假中心為參賽車手和棋手與當地民眾舉行了一次聯誼活動，就是吃“加加面”、跳弦子舞。加加面是當地有特色的吃法，一碗面也就一筷子能挑起的分量，吃一碗就擺一個小石子計數。如果能吃到破紀錄，當地一個妹子外加60頭牦牛都歸你了。當地旅游局介紹說，芒康地區最高紀錄是一個游客吃了147碗！別問我女孩兒的事，但當天餐館里的食客都免單了。

下面再爆個棋手和女車手的加加面成績：棋手第一名：柯潔，11碗！車手第一名，胡蝶，9碗！柯潔事后感到非常無奈，他說：“其實我是看到搭檔吃的又多又快，我總不能落后吧......”

在翻過海拔5130米風雪交加的東達山（318國道到拉薩之前的第二高埡口）之后，我們進入左貢。左貢海拔3890米，這是我人生過夜最高的地方，有點輕微高反，所以今夜無眠。

從左貢到八宿 我們到昌都拐了一個彎

6日，我們從邦達離開318國道，朝北駛向214國道，終點是藏東最大的城市——昌都。

這一路最大的看點是浪拉山雪山和邦達草原。值得一提的是，這里是著名歌星韓紅的故鄉，她專門為家鄉寫了一首歌——《浪拉山情》。

在進入邦達草原之前，車手和棋手還在當地政府的安排下，在左貢縣夯達村舉行聯歡活動。昌都市委書記阿布也趕到這里與柯潔下了一盤棋。其他棋手首次學會了下藏式圍棋——尼木棋。這是西藏的非物質遺產，棋子就是普通的石子，但下棋過程很歡樂，圍觀者可以支招兒。不過，這個游戲只屬于男人，呵呵。

穿行邦達草原，一路讓人賞心悅目，但進入昌都更是讓人驚訝，據說，解放西藏的第一仗就是攻打昌都。如今昌都老城翻建，解放大道到處流光溢彩，生機勃勃。古時，這里是茶馬古道的重要驛站，更有藏東第一大名寺——強巴林寺。該寺背靠馬拉山，比鄰昂曲和雜曲兩水交匯處，建筑風格獨特，最多擁有僧人5000人（目前1200人），是西藏駐寺僧人最多的寺廟之一。

7日，在車隊重返318國道前，棋手在昌都博物館進行第二輪比賽。

從邦達到八宿，其中要經過的著名景觀就是距邦達30多公里的怒江72拐，也稱“川藏99道彎”。這里專門為游客建好了觀景臺，可以看到大部分蜿蜒的公路，不過在遇到與超長卡車會車時，小車最好先等待，因為在彎道里是無法錯車的。開超長卡車的司機在進彎前也會鳴笛示警，在狹窄的公路上禮讓是必要的。

開下72拐就來到怒江邊，后面的道路都是沿江而行，但公路是建在絕壁上，俗稱掛壁公路。其實，在大部分旅游攻略中，都會提到318國道上唯一的天險——怒江大橋。網上有人說，從4658米的業拉山口到怒江大橋，要拐108道彎。而連接怒江兩岸絕壁的怒江大橋則成為天險。這座僅長73米的橋面就成為318國道的咽喉，甚至有武警一個中隊把守。

到達八宿，我們就告別了怒江。八宿是一個非常小的縣城，隨著旅游業的帶動，也建有一些條件不錯的賓館。不過，車隊選擇在這里過夜，主要是為了第二天去距離此地89公里的然烏湖。

從八宿到魯朗 雪山讓我們都看膩了

然烏湖是318國道的必經之地，這個湖實際上是山體滑坡或泥石流堵塞河道而形成一個狹長約26公里的堰塞湖，湖面的海拔高度為3850米，就是在藏語的意思也不太高雅，意為“尸體堆積在一起的湖”。傳說中湖里有頭水牛，湖岸有頭黃牛，他們互相較量角力，死后化為大山，兩山相夾的便是然烏湖。

實際上，我們進入然烏鄉界就進入了冰山公園，據說波密附近有200多座雪山，有名的雪山只有12座。組委會的達哥說，“這里是318國道最美的部分，但四川的朋友可能不太同意，不過你們看到就知道了。”車隊一路未停直奔主題——然烏湖。這個湖西南有崗日嘎布雪山，南有阿扎貢拉冰川，東北方向有伯舒拉嶺，是雅魯藏布江重要支流帕隆藏布的上源之一。

然烏湖的色彩是隨著季節變化而不同，湖畔的雪山也由于氣溫不斷攀升，雪線越來越高，不過，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欣賞到這么多雪山，一時有點接受不了了。

然烏鄉非常與時俱進，就在湖中部，一個新落成的國際自駕、房車基地成為本次圍棋汽車拉力賽的圍棋賽第三輪戰場。

就在棋手激戰正酣的時候，昌都旅游局的劉先生帶領沒有比賽任務的棋手和車手，到距離自駕營地30公里外的拉古冰川一探究竟。

雪山看多了，但冰川還是第一看到。當拉古冰川融化時，就為然烏湖提供了豐富的水源。6月初，湖水是程青綠色的。由于湖水非常平靜，遠處望去就像是一片巨大的玉。

這天除了第三場圍棋外，拉力賽項目因修路原因改為結隊而行。女車手們也來到冰川前擺出各種姿勢留念。

下午3時，圍棋賽結束，車隊向當晚的宿營地波密進發。由于車隊過長，當地警方提供了協助。但進入波密界，正在翻修的318國道給人的印象并不美好。據當地媒體介紹，車隊能順利進城已經不錯了，就在今年2月，外來車輛還是下午2點后才能進城，因為道路在全面翻修。

我們住在縣城最西頭一個新建的“無星級”酒店，雖然波密縣城就兩條街，但我們的酒店位置還是在“新區”。開店的是個四川老板，提供的晚餐是新式火鍋。

從魯朗到珠峰 從第二極跨到第一極

318國道景色最美好的部分，是驢友們常說的川藏線（成都到拉薩），其中最精彩的部分是八宿到八一這段。為什么這么說呢？兩天前，我們進入了魯朗，住進了剛落成的國際小鎮，一股域外風情撲面而來。

魯朗屬林芝管轄，但比鄰318國道這個優勢，讓林芝市政府與對口援藏的廣東省從6年前開始打造國際小鎮的計劃。計劃包括在魯朗這個地方斥資38億建設一個國際旅游小鎮，內有三家五星級環湖酒店。酒店的風格雖然與藏式有關，但又融合了西式風格，這在中國還是獨樹一幟。

據當地旅游局介紹，魯朗的目標是打造西藏旅游第二極，不用說，拉薩是西藏的第一極。特別是在林拉高速公路修通后，從拉薩到魯朗就更加方便了。

組委會打破原計劃，在魯朗停留了兩天，也讓我們更好地體驗魯朗風情。據悉，國家地理雜志評出的“西藏十大風景”，有6個在林芝（魯朗）。組委會在魯朗安排了一次發車儀式，我們也眺望了高山牧場，走進當地村莊，吃了三頓石鍋雞，兩個晚上很快也就過去了。因為沒有一家酒店可以接納200人，于是整個團隊被分別安排住進三個五星級酒店。我被分配到一湖邊別墅為主的保利BRTEL酒店的一個獨棟別墅，房間裝修別具特色，更有看的見風景的窗外：近處是湖水和白塔，遠處是草原和雪山，太有瑞士范兒了！

6月11日上午8時，組委會決定車隊直奔拉薩！

離開魯朗一個小時車程，我們見到了最美雪山——南迦巴瓦峰，這還是一個沒有被登山者征服過的處女峰。可惜，這個季節云層太厚，啥也看不見。我們車都沒停就繼續趕路了。此刻，我們早已心系拉薩了。

在進入林芝之前，我們還要翻越川藏公路的最后一個埡口——5013米的米拉山口，這里也是拉薩與林芝的分界線。經過近一周的高原之行，車上高反最嚴重的媒體朋友已經非常自如了。

下山后，我們很快接上了米林高速，但好夢只有147公里，從松多開始，我們遇到因修高速而無人照顧的318國道，一路幾乎是搓板路，外加與道路施工車錯車行駛、過檢查站下車排隊，最后進入拉薩的270公里走的非常辛苦，直到踏上兩年前修通的61公里高速，進入拉薩的心情才好了起來。有當地媒體透露，林拉高速將會在7月全線修通，但據我觀察到的進度，年內修通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有走川藏線計劃的車友，如果明年來，可以感受更加輕松的駕控之旅。

本次圍棋汽車拉力賽的賽車部分在拉薩就結束了。6月12日，6位女車手在拉薩郊外的一個駕校展開最后廝殺，華婷婷以平均用時最短拿下冠軍，外加前幾天的拉力賽成績，最終取得本次比賽總冠軍。這場不經意的汽車場地賽可能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場地賽，可惜沒有吉尼斯的認證。

13日，本次比賽最長的一段旅行開始——從拉薩到定日，全程12小時。其實，這段路除個別路段修路，并無太大流量，主要就是限速太多，很多路段限速30公里，這對駕車者來說是個磨難。由于圍棋決賽在布達拉宮只進行了99手，進入決賽的是柯潔和柁嘉熹，最后的決賽要在珠峰大本營舉行。而且我們還要在海拔4200米的定日過夜。

經過11天的318之旅，絕大部分人已經沒有高反了，但這次車手胡蝶倒下了。好在她的比賽任務已經完成，剩下的是旅游時間。13日，在5100米的珠峰大本營服務區，柁嘉熹沒有抵抗多久就敗給了柯潔。柯潔毫無懸念地奪得冠軍和200萬獎金。而女車手華婷婷也取得10萬獎金。所有人評出的最美女車手金蕊收獲了一輛MG。

歷時12天，至此，我的318之旅已經全部結束了。對這次中國體育史上的首次跨界賽事，中國圍棋隊總教練華學明說，這是大地做盤車做子。我卻想起達喀爾拉力賽創始人薩賓的一句名言，并改為：對走過318的人來說是一次經歷，對沒走過318的人是一個夢想。我還要補充的是：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318。扎西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