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西方素描與色彩之爭的意義

楊芮

摘 要：西方美術史中早已存在素描和色彩之爭，主要發生于16世紀的佛羅倫薩畫派和威尼斯畫派在繪畫理念方面不同的爭論，對后來西方的藝術發展和理論實踐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導致了西方美術史上關于素描與色彩的爭論一直延續到19世紀。本文主要研究19世紀以安格爾為代表的新古典主義藝術家與以德拉克洛瓦為代表的浪漫主義藝術家所進行的素描與色彩之爭，探討他們不同的藝術觀念，分析其爭論的影響及意義。

關鍵詞：19世紀；西方；素描；色彩；意義

藝術一直在發展，但很多人基于古代所認為的美來自比例和諧的觀點，堅持認為藝術家的造型能力獲得的效果要高于色彩帶來的效果，他們重視造型甚于重視色彩。公元1世紀，古羅馬批評家狄昂尼西奧客觀地談過該問題，他認為原因是古代繪畫中采用的色彩種類單一，表現對象大多是通過精湛優美的線條。

隨著繪畫的發展，色彩開始豐富起來，同時運用精純的線條進行描繪的技巧逐漸失傳，逐漸就出現了繪畫中素描、色彩舉頭并重的情況。但是很多藝術家與學者仍然樂于對素描和色彩做出優劣高下之分。

一、素描與色彩之爭的歷史發展

素描與色彩的爭論，西方美術史上主要發生了三次，從16世紀一直延續到了19世紀。16世紀的瓦薩里和多爾切因對“素描與色彩誰為第一位”看法不同而展開了爭論。17世紀對這個問題的討論繼續延續下來，形成了普桑派與魯本斯派的兩大畫派的對立。后來到了19世紀的素描與色彩之爭就出現了安格爾與德拉克洛瓦的對立，他們代表了新古典主義與浪漫主義的對立。

在意大利16世紀中期的時候，被譽為“藝術史之父”的瓦薩里與威尼斯作家洛多維科·多爾切對disegno（素描）與colorire（敷色法）的地位問題（即中部意大利傳統和威尼斯傳統孰優孰劣的問題）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辯論。瓦薩里倡導把素描放在第一位，認為佛羅倫薩和意大利中部繪畫傳統的素描比色彩更為出色，強調素描的地位至高無上。多爾切反對瓦薩里的觀點，他否認素描是第一位，認為敷色法更能逼真地表達繪畫對象，因此敷色法的地位才是至高無上的。

到了17世紀，素描與色彩之爭即代表了普桑派和魯本斯派的對立，前者認為素描至高無上，堅持繪畫應保持理性與規范性；后者則擁護色彩，認為色彩更能“真實”（以假亂真）地表現自然事物，甚至可以欺騙觀畫者的眼睛。色彩的擁護者之一羅歇·德·皮勒認為普桑繪畫的人物不生動，質疑學院主義的正確性與合理性。1699年，德·皮勒成為了學院的正式成員，代表魯本斯派贏得了這次爭論的勝利，學院承認了色彩的重要性并接受了魯本斯派的繪畫觀念。

二、19世紀西方與色彩之爭的內容

19世紀西方藝術中的素描與色彩之爭，是在啟蒙運動之后，通過理性文明的推動產生了對舊文明的叛逆觀念，因此畫壇上出現了安格爾與德克洛瓦的對立，也是新古典主義與浪漫主義的對立，這是西方美術史上關于素描與色彩對抗的第三次爭論。他們的對立超越了素描與色彩誰為第一性的簡單爭論，而是包含了對藝術本質化問題（即藝術發展是應遵循傳統還是再創造）的探討。

（一）安格爾的繪畫觀

安格爾對素描有極高的評價，他認為素描是高度的藝術誠實，具有充分的表現力，他還強調線條的偉大作用。由于對素描的熱愛使他對致力于色彩表現的藝術家（德拉克洛瓦）產生了一定的偏見，他認為色彩應該屬于裝飾繪畫，它只能對繪畫發揮一點點促進作用。不僅如此，安格爾還深刻地意識到了色彩家的色彩感和線條能手的感覺是不相調和的。他并不是不支持運用色彩，而是反對太過火地使用色彩。他不贊成學習魯本斯，卻提倡學習提香。安格爾在強調素描的同時，也在尋求著合理的、與素描得以相得益彰的色彩表現。安格爾是新古典主義的代表畫家，他認為畫家要向自然和傳統學習，藝術發展應該繼承傳統，藝術家要以批判的態度去對待和利用傳統。

1824 年，安格爾的《路易十三的誓約》（圖1）和德拉克洛瓦的《希阿島的屠殺》（圖2）同時在沙龍展覽，追隨古典主義者大加贊賞安格爾熟練的繪畫技法及其出色的素描關系和完美的表現效果，卻不滿德拉克洛瓦的繪畫，稱其為“繪畫的屠殺”。

（二）德拉克洛瓦的繪畫觀

德拉克洛瓦是浪漫主義的核心領導畫家，他重視色彩的表現力，認為繪畫主題應來源于文學書本而不是古希臘、羅馬神話，應追求并重視繪畫創作的想象力，創造自由的表達方式。德拉克洛瓦的繪畫與安格爾畫中的理性與平靜截然不同，他的色彩十分豐富并充滿了激情，畫中展現了蓬勃的生命力與活力。例如《希阿島的屠殺》（圖2），他用狂放又厚重的筆觸和復雜又強烈的色彩對比來還原一個充滿悲劇性的場景。

德拉克洛瓦是一位用新視角去看世界的改革者，他一直堅持探究著色彩的規律及其表現力，還發展了提香的直接畫法，不再采用先畫素描再上色的繪畫方法，而是直接通過色彩來塑造繪畫對象的形體關系，使色彩具有獨立的意義。

三、西方素描與色彩之爭的影響與意義

19世紀的“素描與色彩之爭”表面上是在爭論一個關于素描與色彩孰優孰劣的問題，但其實是在爭論繪畫的意義到底是遵循傳統、堅持更加逼真地模仿自然，還是不斷創新與發展藝術家的繪畫理念與創造性。從根本來說，安格爾與德拉克洛瓦的對立根源就是繼承傳統與時代創新。

安格爾作為新古典主義的代表，善于把古典主義的造型美融入自然之中，形成一種單純的繪畫風格，畫中的人物造型端莊典雅而又豐滿優美，創作的每一幅油畫都有穩定的構圖形式、嚴謹的素描關系和協調統一的光與色。他影響了大量的藝術家，例如德加，他收藏了安格爾的大量繪畫作品，并從中學習到重視人體形態的美感，因此不同于其他印象派畫家，具有個人獨特的價值感。他還影響了修拉、高更等畫家，啟發了他們不同的繪畫形式。

德拉克洛瓦作為浪漫主義的代表，強調創造藝術想象力和表達激情，強調對比色彩的表現力。他的藝術觀不僅打破了藝術的學院派傳統，還使藝術發展走向了創新，使藝術向現代性轉變。他的油畫作品通過對比強烈的色彩表現，自由地表達和抒發了個人情感，因此引發了印象派和野獸派的色彩革命。

有學者認為20世紀以后的素描失去了至高無上的地位而與色彩平分秋色，前衛藝術思潮的出現使西方美術史持續近400年的素描與色彩之爭失去了意義。筆者并不同意此觀點。

因為自從照相機發明后，寫實性繪畫遭遇到了嚴峻的考驗，許多畫家都認為沒有必要畫得像照相機那樣寫實，真實再現自然的藝術觀念開始遭受人們的質疑，然而取代它的將是一種自由表現主觀感受的藝術觀念。色彩更容易突出主觀感受，印象派對色彩的改革拉開了現代繪畫的序幕，經歷了后印象派、野獸派等西方現代派繪畫藝術之后，色彩終于成為了繪畫藝術改革的主角，擺脫了從屬地位，這也就是素描與色彩之爭的意義。

四、結語

16世紀中期，意大利的佛羅倫薩畫派與威尼斯畫派之爭主要是兩種藝術觀和藝術風格之間的斗爭與對立；17世紀法國的普桑與魯本斯之爭和19世紀的安格爾與德拉克洛瓦之爭則主要是對待古典藝術的態度問題即繼承傳統與時代創新問題的爭論。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爭論，西方美術史才能不斷發展至今，創造出了這么多優秀的畫家與藝術家。

素描和色彩都是繪畫的基本組成部分，二者是密不可分的；素描和色彩是繪畫方式的不同方面，但并不是爭鋒相對的，對繪畫效果都有促進作用；素描和色彩是不同的繪畫風格形成的不同因素，這也使得安格爾與德拉克洛瓦的繪畫作品呈現了不同的風格面貌與特征。

縱觀藝術的發展，筆者發現了一種規律：只學習傳統卻毫無創新的會被歷史埋沒，既繼承傳統又有創新的則有可能成為歷史的一部分。因此學習西方繪畫藝術就應該學習如何繼承傳統、推陳出新。我們應該多向大師學習，博采眾長并付諸于繪畫創作實踐中，不斷更新與發展藝術觀念，通過選擇和學習最杰出大師的優點，在不斷積累的創新過程中形成自己的個人繪畫風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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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