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船迎親

高偉

周六一大早，阿祥嫂急匆匆地來到茶室，見到正在喝茶的丈夫阿富根。“哎呀！不好啦！老頭子，阿七嬸告訴我，春香帶著小強跑了。”

“春香帶小強跑了？肯定是阿寶吃酒吃昏了頭又胡鬧！”阿富根夫妻倆只有一個孩子阿寶。阿寶從小仗著阿祥嫂寵著他，養成了好吃懶做的習性，春香進門后多次勸阻他，阿寶才收斂些。

阿富根隨老伴來到阿七嬸家，聽她說了春香的情況后，夫妻倆又來到村西口兒子的三畝蟹塘邊。只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蕩著一條小船，兒子正在船上給大閘蟹喂食。

看到兒子，阿富根想到兒媳婦春香，春香性子好，會做農活，阿富根總說阿寶是前世修來的福，找到春香這么一個好女人。

老兩口忙問阿寶：“阿寶，春香呢？”

“爹、娘，你們來了，春香和小強回娘家去了。”阿寶邊說邊把船劃到堤岸。

阿富根最喜歡孫子小強，想到孫子，阿富根臉上強裝笑容，問：“阿寶，聽說你們家昨晚鬧鬼了，是吧？不會是你喝醉酒裝鬼嚇唬春香和小強吧？”

阿寶哈哈大笑道：“爹，真讓您給猜中了，昨晚我很晚才回來，到家敲窗戶，嚇得春香和小強大氣都不敢出，最后還是小強膽大，大聲問是誰，我這才進得門去。”

聽了這話，阿富根臉色一沉：“進門后，春香說了你幾句，勸你不要喝酒、賭博，你就打她了，是吧？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給我跪下！”

阿寶從船上下來，用眼神看著阿祥嫂，希望母親幫他。可這回阿祥嫂把頭轉開，裝著沒看見。阿富根搶過阿寶手中的船篙，把阿寶一推，“你給我跪下。你說，是不是又打春香了？你這敗家子，春香進我們家也有十年了，當初要不是家境困難，也就給你們辦婚事了，后來條件好些了，想給你們補辦個婚禮，卻不料你到外面去賭博，把錢都賭光了。如果不是春香勤儉持家，我們老兩口的活命錢也得給你榨干。春香給你生了兒子，操持著家，你還這樣打她，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阿祥嫂看不過去，她一把拉住兒子：“阿寶，春香在路上遇見阿七嬸，她把事情全都告訴阿七嬸了。”

見事情瞞不過，阿寶只得跪下：“爹，春香是回娘家了。是我不好，我不該借著酒勁打她，傷了她的心。要不，我現在去她家，向她賠不是，接她娘兒倆回家吧！”

“你現在就去接她，接不回她你就別回家。老太婆，你回家收拾收拾，今晚我和你一起看著蟹塘。”

阿寶去了丈母娘家，阿富根守著蟹塘。傍晚，阿寶從春香娘家打電話給父親，說春香不肯回來。

聞聽兒媳婦不肯回家，阿富根又罵兒子：“不肯回家你就陪著她，守著她和小強，一直到她同意回家。”

阿富根夫婦倆替兒子看守蟹塘。夜深了，阿富根躺在床上想著心事，忽聽外面傳來沙沙聲，聲音越來越近。阿富根悄悄起來望向窗外，透過淡淡的月光，他看到兩個人影在蟹塘邊晃悠，阿富根再細看，是兩個戴著鬼臉的人，鬼鬼祟祟地在蟹塘邊兜著圈子，手上還拿著捕蟹的工具。

不好，他們想偷蟹。阿富根輕輕拿起床頭邊的手機，“喂，是110嗎？我是青陽村10組居民阿寶蟹塘，有兩個小偷在偷蟹，請派警察過來抓賊。”

掛了電話，阿富根又回到窗戶邊。月光下，他發現兩個鬼臉開始在蟹塘邊下籠。

阿富根來到老伴床邊推醒她，輕輕說：“老太婆，快，有鬼在偷蟹。不，是有人扮成鬼來偷蟹了！”

“啊！真有鬼啊！”阿祥嫂睡眼蒙眬地爬起身，“鬼在哪兒呢？”

“不是鬼，是小偷。他們在下地籠了。快，我已報警，我們一起出去阻止他們下地籠。”說完，阿富根“啪”地打開燈，夫妻倆一齊沖出屋子，對著兩個鬼臉大喊：“誰在偷東西？君子不做做小人。快放下蟹，不然我們不客氣！”

倆鬼臉慌亂了片刻，當他們看到沖出來的是老夫妻倆時，立刻鎮靜下來，猙獰地說：“你們滾開，老子只不過借些蟹吃吃，你們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阿富根氣得要噴血了，“世上沒有這個道理，要借光明正大白天來借，黑燈瞎火來弄什么地籠，分明是想偷。別人怕鬼，我阿富根可不怕你們。”說著，他抄起一根木棒攔住了那兩個人。

其中的矮個子見阿富根攔住了他們，抄起一個地籠就往阿富根身上砸。

“住手！”隨著話音，一道燈光照在兩個鬼臉身上，“不許動，我們是警察。”

見警察來了，阿富根忙快步向前：“快，警察同志，快把他們抓起來。”

兩個鬼臉一見警察來了，頓時驚恐萬分。兩人抱頭逃竄，慌不擇路，哪想竟竄到了公路邊的警車旁。幾個協警一擁而上，將他倆捉住。

看著兩個鬼臉的狼狽樣，阿富根笑著扶起老伴來到警車邊。兩個鬼臉低著頭灰溜溜地縮著身子，阿富根走上前一把就扯下了他們的鬼臉子，原來是隔壁村的李山、王五。

“你們，你們為何要來偷我兒子阿寶的蟹？”阿富根氣憤地問道。

李山抖動著嘴唇說：“阿寶上次打撲克押二八贏了我們幾千塊錢，我們叫他請吃飯他不肯，今天中午我們再想約他出來押二八，可阿寶說他戒賭了，讓我們以后不要去找他，否則他會去村上告我們。我們很生氣，阿寶贏了錢又說戒賭，所以我們想偷他的蟹來解解恨，報復他。”

聞聽李山講阿寶要戒賭，阿富根心頭一喜，看來兒子懂事了。

“警察同志，我們錯了，我們是第一次偷，你們放了我們吧。”王五忙求饒道。

阿富根指著二人怒吼道：“你們扮鬼做賊還想求饒恕，見鬼去吧！”

第二天上午，阿寶帶著兒子小強回到蟹塘。小強見到阿富根，一頭撲上前：“爺爺，我媽媽，她不肯回來。”說完，“嗚嗚”地哭了起來。

阿富根看到孫子情緒激動，他抱住小強，哄著他：“寶貝乖！別哭。爺爺過會兒給你煮大閘蟹吃。”

然后轉身問阿寶：“你咋沒把春香請回來？”

阿寶臉色漲紅：“爹，我說了一大車好話，可春香就是不肯回來，還說要和我離婚。”

“離婚！為什么？看來你這次傷透了她的心。”

“媽媽的肩膀上被爸爸打出血了。”小強邊哭邊說，“媽媽說不讓我跟你們說。”

“啥？你把春香的肩膀打出血了，那天你不是說沒打傷她嗎？你這個畜生，我與你媽結婚四十年，吵嘴是有，可從沒動過手啊。我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阿富根抱著小強走了。

阿富根帶著孫子離開了蟹塘，只剩下阿寶一個人在塘上亂轉，他想到了以前春香體貼他關心他，想到她生小強時難產，差點喪了命，想到要是小強沒有春香咋辦。思來想去，最后，他決定找同村的阿七叔幫忙。

阿寶來到阿七叔家，想請阿七叔幫著出出主意。看到阿寶，阿七嬸就罵他，“阿寶，你這沒頭腦的，春香這樣一個溫柔賢惠的媳婦你也下得了手打？她勸你少喝酒少賭博，你就應當聽她勸，你們男人啊！喝了黃湯就亂發性子，我跟你說啊！你闖下的禍你得自己扛，我們阿七忙著呢，沒時間幫你。”

聞聽阿七嬸這樣說，阿寶“撲通”跪倒在阿七嬸面前，眼淚含在眼眶里，“嬸子，這村里就您和七叔主意多，你們不幫我，我就請不回春香。嬸子，您一定要想辦法幫我啊！只要春香回來，我一定痛改前非。”說完，阿寶磕起頭來。

“你這孩子，咋磕頭了呢？好好好，你起來吧，我幫你想想法子。”阿七嬸把阿寶扶起，她看到阿七在擺弄嗩吶，眉頭一展，計上心來。她問阿寶：“阿寶，聽說你會拉二胡對嗎？”

“是啊！可我好長時間不練了，可能有些生。嬸子，難道您想到什么辦法了嗎？”

阿七嬸笑著說：“你蠻聰明，辦法我想到了，不知你愿不愿意和我們老頭子合作。我們最近準備弄一個鼓手班子，可少一位拉二胡的，你愿意加入我們的班子嗎？”

“愿意，嬸子，只要能把春香請回來，我什么事都愿意為您做。”阿寶忙不迭地說。

阿七叔在一旁說：“阿寶，這不光是請回春香的事，這還是為你將來考慮。你加入我們班子，吹吹打打，以后你就不會閑著沒事再去喝酒賭博了，對吧？”

阿寶點頭：“哦！我明白了，嬸子、叔，那你們有什么辦法幫我請回春香嗎？”

“當然有辦法，我們借一條機帆快船，直接開到春香家門口，然后……”阿七嬸把阿七和阿寶叫到身邊，開始布置任務來了。

第三天上午，春香在娘家收拾好屋子，便開始幫忙喂雞。母親在旁邊不住地嘮叨：“春香，你父親死后，你公婆沒少幫我們，人要知恩感恩。一日夫妻百日恩，別再鬧脾氣了，家和才能萬事興，你夫家也不容易，明天你就回去吧，不然，你公婆肯定要著急的。”

春香笑著回道：“媽，我也想回啊！公婆身體都不太好，還有小強，要不是周一要上學，我也不放心讓他回去。”

母女倆正說著話，忽聽有吹吹打打的聲音，從家門前的河面傳來，春香母親笑笑說：“啊呀！這是哪家在娶親？是鼓手班子在吹啊！這迎親的曲子真好聽。”

話音剛落，一條機帆快船駛到了春香家門口，大紅綢緞把船艙扎得似一個花轎，船一泊岸，從船艙里走出了阿寶，他拉著二胡配合著艙外阿七叔的班子，演奏喜慶悠揚的迎親曲。

阿七嬸也從船上下來，笑著對春香說：“春香妹子，阿寶開快船來迎你回家了。來，春香媽，你整理整理，我們一塊兒上船，到你女婿家喝喜酒去。你親家阿富根說了，上次沒給兒子辦成婚禮，這次風風光光辦一回。”說著，阿七嬸扯了阿寶衣裳，“阿寶你甭拉二胡了，快上岸抱你媳婦啊！”

“是啊！快抱你媳婦上船坐花轎啊！”大伙在一旁跟著哄鬧起來。

春香哪想到阿寶會使出這招迎她回家，一時羞紅了臉，不知所措。

倒是春香媽鎮定，“咯咯咯”地笑著說：“他嬸子，難為你們想出了這出戲。好，我這就上船，上女婿家看看親家他們。”說完，春香媽用眼神示意阿寶，“阿寶，抱春香啊！”

聽了丈母娘的話，阿寶放開了手腳，上前一把抱起春香，湊近她的耳邊說：“老婆，親愛的，以前是我對不住你，讓你受了委屈。你放心，我以后會好好珍惜你，我現在進鼓手班拉二胡了，以后農閑就跟阿七叔他們學習吹拉彈唱，從此戒酒戒賭，我說到做到。”說完，阿寶邁開步把春香抱上了船，鉆進了紅綢飄飄的船艙！

“好啊！阿寶，娘子迎回家，你就放開手腳干吧，明年再弄個小寶寶出來啊！”在大伙的哄笑中，機帆快船開始啟動，阿七嬸拉住春香母親的手說：“他嬸子，你放心，阿寶以后跟著我們鼓手班干，一定不會再走歪路，阿寶還愿意把村里那些閑散人都召集到班子里，豐富大家的業余生活，把村里群眾的文化娛樂搞上去。”

春香母親眼含淚花，“這樣真好！謝謝你七嬸，只要春香她幸福，我這做母親的也就開心了！”

機帆快船飛速前行，船艙內阿寶和春香你看我，我看你。阿寶一激動，溫柔地摟住了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