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法治鑄就金融安全

文 《法人》特約研究員 劉興成

獨立觀察

金融法治鑄就金融安全

文 《法人》特約研究員 劉興成

擺脫金融的惡性循環，進入金融的良性循環，需要金融規則發揮作用，即確立金融法治

2017年7月14日－15日，定調未來五年中國金融格局的全國金融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繼2017年4月25日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維護國家金融安全”之后，再次強調金融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

2017年7月出爐的IMF世界經濟展望報告顯示，隨著全球經濟趨于穩定，全球風險的重心發生關鍵性遷移，金融風險取代復蘇風險，成為全球經濟的首要威脅。世界各國面臨著避免金融風險、保障金融安全的競爭。中國如何實現金融安全？金融安全離不開金融法治，金融法治鑄就金融安全。

金融良性循環以法治為靠山

金融安全的目標，是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底線。

要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底線，必須摸清中國面臨的金融風險和潛在的金融風險有哪些。企業負債率、杠桿率迅速大幅攀升，由于房價高、實體企業的成本居高不下且自身難以降低成本，影子銀行不納入表內管理且規模日漸龐大，信貸資金大多進入房地產與收益較低、期限較長的地方政府投資項目，資產價格泡沫化，僵尸企業破壞金融市場的定價機制，大量的非法集資得不到遏制，互聯網金融游離于監管之外，利率和匯率的市場化任重道遠……以上種種現象都是中國經濟現存和潛在的金融風險所在。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在2017年4月19日發布的《全球金融穩定報告》（GFSR）中提示，中國信貸快速增長使得金融穩定風險不斷增加。IMF報告中提到，當前中國銀行業的資產規模已達到GDP的三倍以上，而其他非銀行金融機構的信貸敞口也有所增加。中國許多金融機構資產負債存在著嚴重錯配，流動性風險和信貸風險處于較高水平。在2016年10月IMF的一篇《Resolving China’s Corporate Debt Problem》工作論文中，得出中國2009-2015年信貸平均增速高達20%的結論。信貸平均增速大幅超越名義GDP增速，中國要防范西班牙、泰國和日本這些信貸缺口類似經濟體的前車之鑒。

每個國家的內部金融風險是主要的，但國際金融環境變化帶來的外部沖擊也不容忽視，外部金融風險可以轉化為內部風險。從外部金融風險看，美元加息的外溢效應，美國退出量化寬松政策，美元保持升值預期，引發國際資本流向美國，中國面臨資本流出和人民幣貶值壓力，加劇國內流動性緊張，給正常的貿易和對外投資造成不利影響。

金融風險往往在忽視中爆發。如果有充分的金融風險意識，并采取有針對性的應對措施，就能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全國金融工作會議的通稿中，31次提及“風險”，28次提及“監管”，凡是涉及監管的提法表述都強調了一個“嚴”字。

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最重要的是確定金融安全的方向，回歸金融的本質，明確金融的定位：服務實體經濟。如果房地產成了貨幣的蓄水池，房產成了一種金融產品，房子就是用來炒作的標的，房子的居住屬性不再重要，一旦房價大跌，就會形成天量的金融不良資產，金融業與房地產業就會進入惡性循環。將制造金融泡沫和房地產泡沫的金融自我循環，轉變為金融服務實體經濟，回到金融業與實體經濟相得益彰的雙贏軌道上來，就會擺脫金融的惡性循環，進入金融的良性循環。

擺脫金融的惡性循環，進入金融的良性循環，需要金融規則發揮作用，即確立金融法治。金融法治是金融安全的靠山，而金融人治只能是金融安全的冰山。全國金融工作會議給出了答案:健全符合中國國情的金融法治體系。

金融穩定發展須監督監管者

服務實體經濟，保障金融安全，監管機構應當對中國的金融龐氏騙局和金融亂象進行監管和整頓。

龐氏騙局是對金融領域投資詐騙的稱呼，龐氏騙局是一個名叫查爾斯·龐茲的投機商人“發明”的。查爾斯·龐茲（Charles Ponzi）是一位生活在19、20世紀的意大利裔投機商，1903年移民到美國，1919年他開始策劃一個陰謀，欺騙向一個事實上子虛烏有的企業投資，許諾投資者將在三個月內得到40%的利潤回報，然后，狡猾的龐茲把新投資者的錢作為快速盈利付給最初投資的人，以誘使更多的人上當。由于前期投資的人回報豐厚，龐茲成功地在七個月內吸引3萬名投資者，這場陰謀持續了一年之久，才讓被利益沖昏頭腦的人們清醒過來，后人稱之為“龐氏騙局”。

金融龐氏騙局，在中國又稱 “空手套白狼”，通俗地說，就是設局者拆東墻補西墻的行為，利用新投資者的錢，向舊投資者支付回報。等到資金鏈斷了或資金池干了，龐氏金融騙局才被發現或曝光。

監管機構不僅應當防范龐氏金融騙局，將龐氏金融騙局扼殺在萌芽狀態，而且應當對已經發生的龐氏金融騙局做出妥善處理，美國對龐氏騙局的后續處理值得借鑒。

2008年，美國發生了馬爾道夫龐氏騙局。馬爾道夫是納斯達克交易所前主席，他開設馬爾道夫對沖避險基金，作為投資騙局的掛牌公司。其設計的層壓式龐氏騙局，詐騙涉逾650億美元，被稱為世紀騙局。在10年后的2017年，當初的絕大多數受害者（多是老人和慈善機構）都能獲得賠償。到2016年5月，美國共審理6.4萬件索賠案件，其中有2.5萬件符合索賠資格，還有3萬件因為申請材料不完整等待裁決，拒絕索賠的只有7500件，約占總數的12%。

中國的金融亂象主要是指，金融業沒有以服務實體經濟為根本導向，而是以投機和賺取快錢為目的形成的資金空轉和套利行為，資金在金融機構內或特定的資金池內流轉，沒有投資或借貸給實體經濟企業以滿足其資金需求。

監管機構正確對待實體經濟中的“僵尸企業”，是監管和整頓金融亂象的目標之一?！敖┦髽I”只有虧損能力沒有盈利能力，本應是被收購兼并的對象，甚至應當被破產清算，以實現優勝劣汰，但由于觀念落后和體制因素，“僵尸企業”往往靠地方政府政策扶持和借貸輸血活著，負債累累的“僵尸企業”不斷加劇產能過剩、造成銀行系統壞賬堆積，已成為吸取國有資金的“吸血鬼”和金融系統的毒瘤，浪費了資金資源，扭曲了要素價格，阻礙了經濟轉型和經濟改革。

監管機構在對中國的金融龐氏騙局和金融亂象進行監管和整頓的過程中，既不能亂作為，又不能不作為，這就要建立金融民主和金融法治，既讓金融市場和金融投資、消費者監督監管者，又讓監管者正確執行金融法律法規，監管者受到充分的監督。

2017年全國金融工作會議決定設立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第一次對中國的“一行三會”金融監管機構進行監管協調和監管監督，是落實監管責任，實行金融法治的重要舉措。

設立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強化了中央銀行宏觀審慎管理和系統性風險防范職責，地方政府按照中央統一規則，強化了屬地風險處置責任。金融監管機構不得不培育恪盡職守、敢于監管、精于監管、嚴格問責的監管精神，落實有風險沒有及時發現就是失職、發現風險沒有及時提示和處置就是瀆職的嚴肅監管責任。

只有實行金融法治，維護金融安全，才能正本清源，回歸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本源，才能保值和增值中國的金融資產家底：2017年中，銀行業金融機構總資產接近232萬億元，資產規模世界第一；A股市值約52萬億元；公募私募基金規模約18萬億元；保險業總資產近16萬億元……中國才能從金融大國變成金融強國。

(作者系北京市中永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金融律師，財經法律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