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煜
中國綜合國力的不斷增強,文化軟實力的持續提升,“一帶一路”倡議得到許多國家的認同和支持,這些都讓中醫藥在國際舞臺上的角色變得愈發重要和多姿多彩。可以說,當下是中醫藥國際化最好的時機。在這個進程中,上海的中醫人做出了卓越貢獻。
中捷中心:政府合作強勢助推
2016年3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訪問捷克時與該國總統澤曼會談,兩國元首達成多項重要共識,中醫藥合作位列其中,中捷中醫中心成為兩國開展中醫藥合作的重要載體。
上述中醫中心,指的是捷克赫拉德茨-克拉洛韋大學醫院的“中國-捷克中醫中心”,習近平在捷克《權利報》上發表的署名文章中也專門提到。這是中東歐地區首家由政府支持的中醫中心,也是中國國推動“一帶一路”建設的首個醫療項目。
中心揭牌時,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劉延東、捷克副總理別洛布拉代克、世界衛生組織總干事陳馮富珍等出席了儀式,足見它被各方寄予厚望。
2015年6月落成后,中捷中醫中心就非常火爆,患者絡繹不絕。盡管交通不算方便,診費也不便宜,但來中心預約的病人已經排到了半年之后。
派駐中心的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醫生王波說,除了治療病人,中心還肩負著推廣中醫的任務。不僅讓國內的醫生來中心診療病人,還讓捷克的醫生來此學習中醫,提高他們的中醫水平;向當地民眾傳授太極站樁、易筋經導引十二勢等傳統養生功法。
此外,中心還向當地醫保部門證實中醫臨床療效,爭取把中醫納入他們的醫療保險范疇。他參與這個實證研究的第一個項目是“針灸治療偏頭痛”。捷克政府需要這些數據為中醫資質開放提供證據支撐,希望中心成為向捷克衛生部和捷克藥物監管局提供學術理論支持的機構。
為確保這家中醫中心在捷克落地,捷克方面此前不僅多次造訪上海,還修正了本國法律,比如完善中草藥中心原料供應體系,使其符合法律標準。此外,捷克已把中醫師在捷克注冊以及中醫藥準入納入國家立法討論。

談到中醫中心的未來,王波說,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的專家將來會與赫拉德茨-克拉洛韋大學醫院的專家共同就腫瘤、多發性硬化癥和疼痛治療等進行中西醫對比研究,計劃幾年后建成集科研、教學、診療于一體的綜合性中醫中心。中捷中醫中心,將成為中醫在歐洲的一張亮麗名片。
中馬中心:文化教育與醫療同行
上海中醫在國際交流中不止于醫療援助,也涵蓋了文化傳播和教育合作。從摩洛哥再往東北方向,在位于“地中海心臟”的島國馬耳他,2015年11月,馬耳他大學中醫中心落成揭幕。中心是由馬耳他大學與上海中醫藥大學簽約合作建立,由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龍華醫院負責建設。龍華醫院派駐臨床醫師,用中國傳統診療技術為馬耳他及歐洲人民服務,同時為兩所大學合作開展的針灸碩士培養項目提供臨床教學。
龍華醫院的針灸醫生張琰于2016年9月抵達馬耳他大學中醫中心開始工作。她告訴《新民周刊》記者,當地的中醫中心既有中醫傳統特色,又符合馬耳他民眾的就診習慣。她介紹說,中心是私人診所性質,很注重尊重病人的隱私,同時只能有一個病人受診,這和在國內醫院可能同時要處理多名病人的情況有很大不同。
雖然接診的病人數量不及國內,但花在病人身上的功夫可一點不少。“可能幾分鐘之內我已經有了治療的思路,但要花上許多時間來獲得病人對中醫療法的理解同意。”例如,針灸在西方看來,是一種創傷性治療,會造成病人的疼痛,一定要事先向他們充分解釋。怎樣向馬耳他病人解釋,能讓他們理解得更清楚,張琰動了許多腦筋。她想出一個比喻來說明為什么針灸可以做到“針入針出,不帶藥水卻能產生療效”:一個人站著不動,他的狀態是靜止的;如果有旁人推他一把,他的狀態就發生了變化,進入另一種模式——針灸治療疾病的過程就像這個外來的推力。

病人的習慣得到尊重,且理解治療的原理后,中醫的療效更讓他們信服。對于一些痛癥,西醫的療法一般是吃止痛片,但時間長了身體會產生抗藥性。當地的一名病人患有頸椎和腰椎疼痛,而且剛懷孕,不想再吃藥片,找到了中醫中心。張琰用針灸成功地為她緩解了癥狀。
在診療過程中,張琰還應用了中醫的整體觀思想:身體與精神是完整的一體,醫生并不是簡單地只為病人治療身體,也要關注他們的內心;醫生與病人交流時的措辭語氣都會對病人產生影響。為此,她專門系統地學習了心理學課程。在馬耳他,張琰曾遇到一個胃寒的病人,在多次診療的過程中,病人談及了過往的一些經歷,她認為這與病癥有一定關聯,通過用心交流對病人進行了心理疏導。這對診療產生了積極的作用。
參加兩所大學聯合培養的針灸碩士項目學習的學生,既有馬耳他本地人,也有毗鄰的歐洲各國人士。中醫基礎理論、中醫診斷學等課程由上海中醫藥大學派出的教師為他們集中教學,臨床教學的任務則由張琰和同事負責。在張琰等中國醫生的指導下,在獲得病人許可之后,學生可以進行看診、觸診,以及刺法、灸法的實踐。在得到當地學術委員會的認可后,這些學生將獲得在馬耳他進行針灸治療的資格。
交流中,中馬兩國的醫生發現了中醫與馬耳他當地傳統醫學結合的可能,例如當地民眾自古以來有使用植物汁液止咳止痛的方法,這與中藥的方式有相似之處,可以互相借鑒。如何引進中藥植物到馬耳他當地種植的可能性與操作方法,這也是雙方聯合研究的課題。
在張琰看來,門診和教學之外,傳播中醫和中國文化是在馬耳他工作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她和同事經常受到邀請,到大學課堂、馬耳他中國文化中心、孔子學院等各種組織開設講座、沙龍,為當地人士講解中醫文化。這些講座都是全英文的,中國醫生不僅能過語言關,還能用各種觀眾容易理解的方式讓他們明白中醫的原理,并且現學現用。

中醫援摩:服務民眾深入人心
據說,北非國家摩洛哥是當年鄭和下西洋的最后一站,自那時起,中醫就和中華文明一起在這個地中海邊的國度生根發芽。當下,新中國對摩洛哥的醫療援助已持續40余年,來自上海的中醫是其中的重要力量。
2008年-2010年,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岳陽醫院醫生李昌植擔任援摩醫療隊穆罕默迪亞醫療分隊隊長,并和另一位中醫醫生一起進駐當地的中國針灸中心。中心是根據兩國友好協議,于1986年10月成立的合作醫療機構,直屬該省衛生廳,掛靠在省醫院,以中國醫師為主,也是該地中國援摩醫療隊的主要工作場所。摩方醫院收掛號費,中方開展免費治療并無償為窮困百姓提供藥品。這是全摩洛哥唯一一家以針灸為主要療法的醫療機構。除了針灸外,中心還提供推拿、中草藥制劑等中醫療法。
中醫療法深得當地百姓的信任。
一位83歲的摩洛哥農民老太太Haduan家里比較窮,走了一天的路來到針灸中心時,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雖然摩方護士都下班走了,但是李昌植沒有把她拒之門外,還是認認真真地治療,治療后給她拿了一些活血化瘀的中藥。激動的老太太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深情地親吻醫生的手。李昌植向《新民周刊》記者回憶說:“這是我做醫生以來第一次得到這樣的禮遇。”
困擾一位名叫Hadijia的家庭主婦十多年的腰痛,經十次針灸之后病痛完全消失了,她對神奇的中醫針灸贊嘆不已,而且還領來了左鄰右舍,向他們宣傳推廣針灸。她由衷地對中國醫生們說:“你們是真主派來的使者!”
還有從幾百公里之遙的另外一座大城市梅克內斯幾經周折趕過來的患者Mustafa,踏進針灸中心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只相信中國醫生!”他告訴中國醫療隊員,他對中國醫生的理解就是醫療技術高超、工作認真細致,與一些馬虎大意的、工作懶散的其他醫生比起來,他更覺得中國醫生好。
來穆罕默迪亞中國針灸中心就診的病人來自當地、卡薩布蘭卡和拉巴特,甚至也有從費斯、阿加迪爾等距離較遠的城市慕名而來的。還有部分在摩洛哥工作的外國人,如來自法國、西班牙、意大利、德國和韓國的患者。
針灸中心也為摩洛哥當地的許多高級官員、社會名流、其他國家駐摩工作人員提供服務。
南非駐摩洛哥代辦代表多年的坐骨神經痛,在接受中國醫療隊的幾次針灸后痊愈了。他對此贊嘆不已,此后就非常信任中國醫生,成了針灸中心的忠實患者,每當身體感到不適,就特意從首都官邸趕到穆罕默迪亞做治療。在南非國慶日,他特意邀請全隊參加招待宴會,并和其他官員親自在門口迎接。在2010年新年時,南非外交官員還專門來到醫療隊,送來了來自代辦代表的新年禮物和其親手寫的賀年片。
李昌植說,他們剛剛抵達穆罕默迪亞時,得到當地衛生廳廳長的親切會見。他像招呼老朋友似地同醫療隊員握手,為他們讓座。在得知李昌植和蘇麗敏是針灸專家時,他感慨地說:“全摩洛哥只有我們穆罕默迪亞設立了中國針灸中心,二十多年來,你們的針灸不僅為我們這個城市的人民帶來了福音、為我們這座城市贏得了聲譽、成了我們穆罕默迪亞非常風光的名片,同時也惠及摩洛哥各地的民眾,就連來摩洛哥旅游的外國友人也慕名前來治療。我夫人腰腿疼痛多年,服藥打針不見效果,在你們針灸中心做了一段較長時間的治療后,現在神奇般地好了。無論于私于公,我都要深深地感謝你們。”
李昌植和隊員們在摩的兩年里,醫療隊無償診療各類病患2萬多人次,藥物治療4000多人次,針灸用掉的針達20余萬根。這樣勤懇的付出,換來的是所有人的交口稱贊。
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院長周華也曾是中國援摩醫療隊的一員,無論是在國外還是在國內,他一直沒有停止過對中醫國際化的思考。周華接受《新民周刊》記者采訪時曾表示:中醫要想發展,必須走向社會、走出國門。只有主動爭取機會,把中醫向外開拓,才能發現自身的不足,同時將自身的優勢傳播開去,更好地塑造自己的形象。
周華認為,在現代醫學分工越來越細,整個醫療系統和疾病治療的實施逐漸“破碎化”的趨勢下,中醫的整體觀、辨證施治、治未病等核心思想如能得以進一步詮釋和光大,將有望對當下醫學模式的轉變以及醫療政策、醫藥工業、甚至整個經濟領域的改革和創新帶來深遠的影響。
潮起潮落,近一兩百年來是西醫飛速發展的時代;誰說下一個百年,中醫不能在世界范圍獨領風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