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悅 李金祖 謝洋 胡佳
【摘 要】 本次研究注重考察農村精英對村莊發展的影響。我們采用了學界普遍認可的經濟精英、政治精英、文化精英的分類,調查解析了延安市某鄉A、B、C、D四個村莊村精英對村莊發展的影響。實地調查中發現農村精英部分或全部扮演著經濟精英、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的角色,即本文所提出的多類型集合體的精英。他們往往扮演著成功的資源鏈接者、引導者的角色,與村莊發展特點有密切的聯系。
【關鍵詞】 農村精英;精英類型;角色扮演
一、引言
20世紀90年代以后,中國產生了巨大的變革,市場經濟的不斷繁榮,沖擊著依舊以小農經濟為主的農村經濟,政治體制的不斷完善,使以往農村松散的組織結構面臨巨大的挑戰,農民與政府之間沖突不斷,問題層出不窮。隨著改革的不斷推進以及政府在資金、技術上的支持,我國大部分農村地區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這一過程中連接政府與農村的就是村干部,村干部對農村發展起到了十分重要作用,但同時在與政府和村民的溝通過程以及實際治理村莊的過程中,也顯現出一些問題。許多學者早已意識到村干部發揮的重要作用及存在的問題,做了一些研究。王思斌教授運用邊際理論分析了村干部的地位與行為,認為處于行政管理系統和村民自治系統的邊緣位置的村干部,在兩個系統產生沖突時會更偏向于民系統,這其中出現的一些不規范行為,可能會造成農村社會管理系統功能失調,因此他建議應該收縮村干部的權力,使其更好地回歸民系統(王思斌,1991)。還有一些是將農村精英分類以后進行的研究,一般的分類是按精英掌握的社會資本不同將其分為政治型精英、經濟型精英和文化型精英,陳莉就經濟精英與村域發展進行了研究,她認為經濟精英在農村精英中所占的主體地位是不容置疑的,經濟精英職業呈現多元化趨勢,一定程度上不利于整合,但也阻止了資源壟斷(陳莉,2008)。張潤君以甘肅省定西市Z村為研究對象,對傳統精英在婚喪嫁娶 上所扮演的角色和功能進行了闡述,進而在三個不同類型的分析機制的基礎上對他們在社區建設上的重要意義進行了討論。另一種分類是將農村精英分為體制內精英與體制外精英,葉本乾認為,體制內精英主要指村干部,體制外精英則主要指在村莊中有一定政治社會影響力的村民,如宗教首領,經濟鄉紳等,通過對這些不同類型的人的論述,他指出精英在處理事務時的更偏向誰,這是造成農村產生矛盾的一個主要原因,即精英作為邊緣群體所無法避免地點隨機性(葉本乾,2005)。
綜上所述,現在學者對農村精英的研究已經十分深入,體系也在不斷完善,但研究內容還是主要圍繞在村干部對村莊發展的影響上,其實在許多地區,先富起來的一些“經濟鄉紳”逐漸開始扮演比村干部更重要的角色,他們掌管著村中大部分的經濟資源,與政府有更多溝通的機會與渠道,對村莊發展起著不和或缺,甚至是決定性的作用,這也是我們在研究中應該注意的一個團體。
在我國學者的研究中,大致都認同對農村精英的研究是屬于社會結構或社會分層的范疇,但在對農村精英的界定上根據不同標準將農村精英劃分在不同的范圍。在傳統社會中,對于農村精英的主要以土地、權力、經濟為劃分標準,鄉紳地主因為掌握著土地資料,占有經濟和權力屬于傳統農村社會的精英階層;在改革開放之前,對于精英的劃分,主要以階級和政治身份作為劃分標準;以往的政治運動建構出了階級身份的概念和階級分層的假象,并形成了基于階級身份的社會分層,且主要是以基于政治身份和政治資源的分層,其中最為重要的是黨員、干部、貧下中農、“五類分子”。因此賀雪峰把農村社會改革開放以前主要以政治性為標準的社會分層體系稱為“政治——身份型”分層體系(賀雪峰,2000);而改革開放后。對于精英劃分標準呈現多元化趨勢,不再是單一標準,以經濟、聲望、權力都成為考量一個農村精英的標準。
由此可以看出,我國國內學者對于農村精英的概念在其范疇的認同上具有一致性,都認為其屬于社會分層的概念中;而主要農村歷史時間為主軸,根據不同的分層標準,將農村精英劃分到不同的群體之中;而其分層的標準在現代社會的背景下呈現出多元化特點。
對于農村精英的分類上,國內學者沒有統一的標準,主要有以下幾種分類模式:
第一種類型是最為常見的分類方法,即按照農村精英發揮作用的領域或者掌握資源的類型可以將農村精英分為經濟精英、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
經濟精英即掌握經濟資源或是在本村莊經濟發展建設中有突出貢獻的人。在他們的權力結構和資源構成中,占主導地位的是物質財富,且他們可以運用自己的物質財富影響村民甚至村莊的經濟(郭正林,2003)。
關于政治精英的界定學界比較認同的是李嬋的觀點,她認為,“政治精英指的是在農村社區生活中發揮著領導、管理、決策、整合等功能的人,其代表人物就是以村黨支部書記和村委會主任為代表的村干部,還包括在群眾中具有較高聲望并熱心政治的村民。”(李嬋,2004)政治精英一方面在基層政治體系中,利用公共權力確保國家制度政策在村莊的順利推行,另一方面作為村莊利益的保護者,憑借自身的資源和優勢,爭奪公共資源為村莊服務,籌集資金開發項目,帶領整個村莊的發展(賀飛,2007)。
文化精英主要是指那些在人品、能力、經驗、威望等方面優于普通村民,并得到其他人自然而然尊重的人,這些人的精英屬性不僅體現在自身,同時也體現在村里人對他們能力的認可。這類精英最重要的任務一是鄉村傳統文化的重建和地方性文化的保護與延續,同時發展社會主義文化建設中其主導作用。
本文根據學界普遍認可的經濟精英、政治精英、文化精英三種類型對農村精英進行了分類。經濟精英往往扮演著支持者的角色。支持者,他們既通過直接提供物質、資金以及投資修建基礎設施,幫助村民或村莊發展,又通過介紹工作等方式為村民增加了掙取生活來源的機會,使村民能夠自立自助。政治精英扮演著邊際人的角色。在農村基層社會管理系統中,村干部由于處于邊緣地位所帶來的角色沖突難以避免的,且其行為也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王思斌,1991),其角色期望與角色實現之間是否匹配成為村莊治理的重要問題之一,如何完成上級布置的任務和滿足村民的需求之間做出平衡是這個角色的主要任務。文化精英往往扮演著信息提供者的角色。他們對村中婚喪嫁娶等傳統風俗最為了解,是重建鄉村傳統文化和保護與延續地方性文化的重要力量。
二、研究情況介紹
我們選取陜西省延安市某鄉作為調查地點,該鄉位于延安市區東10公里處,總流域面積為175平方公里,轄31個行政村,39個自然村,2034戶,10140人,是陜西省退耕還林第一鄉,寶塔區蘋果重點鄉鎮之一,其中兩河口流域蘋果示范區是區級重點建設示范區。本次調查采用立意抽樣方法選取了四個行政村(A村、B村、C村、D村),并采取質性研究的方法,以鄉村精英為個案進行研究,在資料收集過程中采取訪談法和問卷法收集資料。因為精英的類型與生活經歷各異,難以收集到可量化的資料,因此針對精英,本調查采用訪談法進行資料收集。其次,為獲得更多輔助性資料,對村民進行問卷調查。為了更好的突出不同類型的精英對村莊發展所起的作用,后文將會挑選幾個在采訪過程中比較有代表性的人進行個案分析。
四個村子的基本情況介紹如下:A村位于鄉政府以南10公里處,全村356戶,1142人,基本農田1280畝,以種植玉米、蘋果為主。B村距鄉政府5公里,基本農田810畝,退耕地面積455畝。全村共有人口168戶,471人,其中流動人口十戶,36人。該村產業種類少,除了少量人從事養殖業、運輸業,主要以勞務輸出為主。C村位于鄉政府以南3公里處,全村107戶,約有531口人,全村有基本農田1100畝,果園面積760畝(其中新栽700畝),川地約有800畝,果樹面積500余畝,退耕還林面積1870畝,人均4.1畝。 1997年C村大興水利農田,發展山地蘋果和川地蘋果,目前村中產業以果業為主。D村位于距鄉政府12公里處,是三村合并而成,有907人,退耕還林面積4700多畝,果樹面積2700多畝,以種植果樹為主,也有許多人外出打工、做生意。
由此可知,這四個村子同屬一個鄉政府的管轄下,地理位置相近,地理環境、風土人情類似,村中農業都以果樹種植為主,村中村民都以外出務工或務農為主。因此,農村精英在村莊中所扮演的角色及所發揮的功能具有相似性,但村莊近幾年卻呈現出大相徑庭的發展方向與規劃,這與作為村莊領導者的農村精英密不可分。
三、農村精英的角色與功能分析
前文已經提到,關于精英類型的劃分,最為普遍的是以功能為標準,將精英劃分為經濟精英、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
然而在對陜北四村的實地調研中,我們發現由于農村社會的復雜性,個體往往扮演著多種角色,單一的經濟、政治和文化精英只能算作一種理想類型。不同的情況下,個體承擔多重角色,并且各個角色也發生著轉換。在實地調研中發現陜北四村的這三類精英都能在一特定人群中達到統一,即村干部群體,他們往往也是較高學歷或較多經驗,以及經濟實力較好者。換言之,農村基層自治組織的領袖,往往是經濟精英、文化精英和政治精英的集合體。如A村的村支書,是村莊里較早一批通過外出做生意富起來的人,在村莊中屬于經濟精英;其母親是民辦學校退休的老師,自己的文化水平是高中,也是村民認可的文化精英;在A村的村支書選舉中,他連續兩屆以最高票當選,這讓他從城市回到村莊擔任支書,成為村莊政治精英。這種多類型集合體精英,除了能夠扮演上述理想中三類精英所扮演的角色外,還能扮演特定的角色,并發揮其無可代替的功能。
第一,多類型集合體的精英是成功的資源鏈接者,他們在經濟、文化和政治方面都優于村莊內其他人,使得他們擁有覆蓋面更廣、異質性更強的社會資本,在村莊治理的實務中,他們能夠充分運用自身的社會資本,為村莊爭取各類資源,促進村莊發展。如A村的村支書通過自己在經濟活動中獲得的人際資本為村莊獲取了安裝路燈的資金支持,又憑借自己對政策和村莊的了解為村莊成功地爭取到項目資金用以修建果庫,為村民發展果樹種植業,打造良好的硬件設施。
第二,多類型集合體的精英還扮演著引導者的角色。他們對村莊的經濟發展和文化形成都起到了引導作用。A村的村支書對村莊的經濟發展規劃是,改變傳統的谷物種植而發展果樹種植,為此他鼓勵村民從事蘋果種植,為村民修建果庫,村莊逐漸走向因地制宜的經濟發展形式;同時他憑借自己作為經濟精英的資金積累,個人出資整修了黨員活動室,為村莊黨員學習交流和村民農余活動提供場所,使村莊形成向心力。而D村的村支書則是鼓勵村民外出務工,并且利用自己在生意上多年經營積累的資本,為村民提供工作和生意上的合作機會,村民在經濟上的競爭和積累意識極強,人均收入也大幅高于其他三村。
四、多類型集合體精英與村莊發展特點
由上述可知,多類型集合體精英往往也是村莊的領導者,他們的治理思路和發展規劃與村莊發展特點有密切相關的聯系。
A村書記于1998年離開村莊在外發展,曾三次被村民選舉為村子的黨支部書記,于2015年回到村子接任這一職務。上任后,他的治理思路以資源聚攏型為主,村子發展規劃以積極爭取內部資源和外部資源實現發展為主。內部資源主要包括A村主任自身資源、村民中在外獲得較好發展的人所擁有的可以幫助村子發展的資源以及村民的人力資源等。內部資源的主要形式有資金、人脈、勞力等,如A村書記2015年個人出資16萬元修整黨員活動室,聯系本村在外做生意的村民提供資金安裝太陽能路燈,發動村民改善村莊環境。外部資源主要包括政府支持、政策資源以及其他資源等,主要形式有政策、資金等。如爭取鄉政府支持,恢復因強降雨而損毀的耕地,協調資金修建果庫。A村發展特點體現為通過資源聚攏,增強村莊拉力,吸引外出村民回流,共同促進村莊發展。
B村支書一直居住在村中,于2013年由鄉政府直接任命,擔任村支書一職。其治理思路以上傳下達、協調糾紛為主,是一個“被動型”的領導者,即只有村民主動提出問題才反應或解決,而不會主動尋找村莊問題或思考村莊未來發展規劃。加之B村村民基本上以外出打工為主,人口流動性大,管理難度大,在這樣的情況下,B村村民處于松散狀態,村民的意見更是難以表達,村莊發展受到極大限制。B村發展特點體現為村民各自謀生,村莊缺乏統籌發展規劃。
C村主任1997年離開村莊外出打工,2013年由村民選舉回村接任村主任一職。其治理思路以理論層面為主,村子發展規劃以完善基礎設施為主。如在對他的訪談中,他表示自己對村莊的規劃中,最重要的部分是土地流轉。然而在隨后的實地調查中發現,村民并不了解其治理思路,且不知道是否已經開展土地流轉項目。C村發展特點體現為局限于自身原有發展中,村主任與村民處于“分離”狀態,其治理規劃僅停留于理論層面,缺乏落實。
D村村支書1983年被選舉為村主任,1994年離開村子外出發展,一段時間后返回村莊擔任村支書一職,擔任村干部逾20年。其治理思路經歷了從引進技術發展村子產業到鏈接資源鼓勵村民外出獨立發展的轉變。總體來說,D 村支書的治理思路以支援村民獨立尋求自身發展為主,村子發展規劃以依靠村民自身經濟水平的提升帶動整個村子發展為主。如1994年他在外發展出個人企業后回到村子,通過承包工程的方式帶動村中年輕勞動力走出村子發展,并鼓勵在外取得良好發展的村民回村子傳授技術或者帶動村子中其他村民外出發展。D村發展特點體現為帶動式發展,即以村支書為帶頭者,拉動了全村經濟發展。
五、總結
隨著時代的發展,農村進行整合與發展所需要的條件與資源也在不斷發生變化。通過調查我們發現,對農村精英的分類,不能再單純地劃分為經濟精英、政治精英、文化精英或者體制內精英、體制外精英,而要關注現代農村中出現的多類型集合體精英。他們部分或全部扮演著經濟精英、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所對應的角色,同時派生了成功的資源鏈接者、引導者的角色。他們既擁有所處體制內職位所擁有的的政治資源與政治權力,又屬于經濟精英的范疇擁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同時擁有可以取代傳統文化精英的知識與村莊威望。換句話說,正是其政治能力、經濟能力、文化能力之間的相互影響造就了多類型集合體精英的出現。而這類精英往往也是農村的領導者,其對農村發展的特點具有顯著影響。多類型集合體精英的治理思路與對村莊發展規劃的側重點不同,直接影響村莊發展呈現出截然不同的特點。在未來的研究中可以對多類型集合體精英的治理思路及其影響下的農村發展特點進行標準化模型的探索,從而為有不同發展需求的農村選擇合適的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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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呂 悅,女,西北農林科技大學人文社會發展學院社會工作專業學生.
李金祖,女,西北農林科技大學人文社會發展學院社會學專業學生.
謝 洋,女,西北農林科技大學人文社會發展學院社會工作專業學生.
胡 佳,女,西北農林科技大學人文社會發展學院社會工作專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