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缺氧屠殺”令世界震驚

●本報駐印度、美國、德國特約記者　周良臣　李勇　青木　●甄翔

剛過去的周末，印度再次成為國際輿論場的焦點，倒不是因為與中國的“邊界對峙”，而是因為一場離奇的大規模死亡事件。不到一周時間里，印度北方邦一家公立醫院內竟然有大約70名兒童死亡。隨后媒體爆出，該醫院因欠款被供應商中斷氧氣瓶供應，許多病重兒童只能用人工手動呼吸袋。雖然當地政府極力否認大量兒童死亡與“缺氧”有直接聯系，但很難說服輿論，憤怒之火已經在該國輿論場燃燒，有人甚至將矛頭指向總理莫迪。“這是一個國家的恥辱”“不可思議的印度還是不負責任的印度？”……從新德里的媒體到寶萊塢明星，類似的質疑聲此起彼伏。“這不是悲劇，而是屠殺。”印度諾貝爾和平獎得主薩蒂亞爾希的這句話更是成了許多國際媒體的新聞標題。

“這不是悲劇，而是屠殺”

悲劇發生在印度北方邦戈勒克布爾市的BRD醫院（BabaRaghavDas），該醫院是當地最大的公立醫院。印度《商業標準報》13日稱，受氧氣短缺影響，BRD醫院的兒童死亡數字當天已經升至70人。

此前一天，死亡數字還是64人。其中，僅10日和11日兩天，就有30名兒童死在該醫院。《印度斯坦時報》描述了醫院內發生的噩夢：即使11日再次投入90個氧氣瓶以維持供應，醫院還是在12日凌晨1時左右耗盡這些氧氣；接下來是一片混亂，驚慌失措的患者家屬跑去求助，醫院工作人員試圖用人工呼吸袋維持氧氣供應；然而，幾名兒童因為缺氧開始身體衰竭……

“這是一場屠殺”，《華盛頓郵報》寫道，一個接一個，嬰兒和孩子們在晚上悄然離世，他們的父母只能無助地看著，因為這家公立醫院的氧氣供應處于危險的低水平。眾多兒童死亡事件引發輿論一片嘩然和憤怒譴責，社交媒體上傳播的一幅政治漫畫顯示，當印度政府官員試圖接近這些孩子時，孩子們就像小天使一樣在空中徘徊。印度諾貝爾和平獎得主薩蒂亞爾希說：“（兩天內）30個孩子死于醫院，沒有氧氣。這不是悲劇，而是屠殺。70年來的自由對我們的孩子就意味著這樣嗎？”（印度將于15日慶祝脫離英國獨立70周年。）

印度媒體披露的信息顯示，BRD醫院拖欠一家名為普什帕的醫療用品公司超過600萬盧比（約合人民幣62萬元），該公司是BRD醫院的唯一氧氣提供商，過去6個月多次向醫院討要欠費未果，于8月4日中斷氧氣供應。

事件曝光后，BRD醫院院長被解職。北方邦首席部長約吉·阿迪蒂亞納特12日在新聞發布會上稱這場悲劇“卑鄙可恥”，并表示已經成立委員會來調查氧氣供應商的問題。不過，當地政府否認死亡事件與氧氣短缺有直接關系。北方邦衛生部長辛格稱：“氧氣供應中斷的原因正在調查中，但我們的調查顯示，無人因此死亡。”他還說：“一天約有23人死亡，這種消息讓人震驚。但在過去3年里，（該醫院）8月份日均死亡19 至22人。”法新社稱，該地是印度最貧窮的地區之一，每年因流行性乙型腦炎和急性腦炎綜合征死亡的兒童數以百計。13日，阿迪蒂亞納特也對媒體表示，目前已確認30 名兒童的死因是急性腦炎，而不是氧氣供應中斷所致。

不過輿論卻不認可這種說法。“印度報業托拉斯” 援引內政部發言人的話稱，警方報告顯示，10 日和11 日兩天死亡的30 名兒童中，有21 例直接與缺氧有關。《印度斯坦時報》13 日稱，消息人士表示，這些死去的孩子被掩埋之前，沒有進行尸檢。北方邦前首席部長亞達夫說：“ 政府對所有兒童的死亡負有責任。”多名寶萊塢明星也在社交媒體上表達對這一事件的震驚。男演員里提什·德什穆克寫道：“不可思議的印度還是不負責任的印度？我們變成了什么？”

“一個國家的恥辱”

北方邦首席部長阿迪蒂亞納特與印度總理莫迪同屬印度人民黨，并深得莫迪賞識。今年3 月阿迪蒂亞納特就職時，莫迪親自出席儀式。面對巨大悲劇，印度國會內一些人呼吁阿迪蒂亞納特辭職，輿論場上也出現不少對莫迪的質疑。

印度總理辦公室12 日說，莫迪正在“監督戈勒克布爾的局勢”，與北方邦保持聯系。“總理要求提交事件報告，但光有報告就夠了嗎？”印度《論壇報》13 日以此為題稱，印度人民黨不到半年前剛以大幅優勢在北方邦勝選，選民希望人民黨能帶來好的改變。莫迪在北方邦曾進行大規模政治集會，承諾消滅該邦長期存在的問題，承諾為人民帶來發展和良政，并稱其政治對手是人民受苦的罪魁。但現在人民黨執掌該邦后似乎什么積極的轉變都沒帶來，社交媒體對政府的回應是否足夠提出質疑。

在新德里電視臺網站的報道下面，許多人留言。有人感嘆說：“我出生的這個國家令人震驚，我們一面談論數字變革，但另一方面大型公立醫院卻缺乏基本的設施。我知道這并不是個案。”還有人說：“ 生活在人命如此卑賤的社會中，我感到恥辱。”《印度時報》集團下屬《普那鏡報》13日報道的標題是“一個國家的恥辱”。

“非常不幸聽到戈勒克布爾無辜兒童喪命的悲劇。這是無法接受的。造成此類悲劇的主要根源在于無能。”卡塔爾半島電視臺援引了印度知名板球運動員卡伊夫的這句話。報道稱，印度政治新聞編輯桑賈·卡普爾認為，印度醫療體系惡化是這起“屠殺”的元兇。他說：“這種事情在全國各地反復發生，公共醫療衛生成了腐敗主要的犧牲品。”

《紐約時報》12 日列舉了另一個印度媒體廣泛報道的例子。本周，一名男子在摩托車事故中頭部受傷。在7 個小時的時間里，這名受傷男子被車載著輾轉送到6 家醫院，醫院均認為他沒錢付費而拒診。最后好不容易到了一家公立醫院，但院方宣布該男子已經死亡。

《印度斯坦時報》13 日稱，兒童死亡事件凸顯印度公共醫療系統資金嚴重不足的挑戰。印度歷屆政府都沒能解決醫院數量嚴重不足、人手嚴重短缺的問題，這些問題進而造成醫療服務水平嚴重低下。“今日印度”網站稱，一些嬰兒在育兒箱內因缺氧而死亡的照片讓人感到羞恥。政客們所說的“新印度”就這樣？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就在死亡事件曝光之際，北方邦政府還打算為迎接印度獨立日在穆斯林學校開展愛國主義知識競賽。真正的愛國者不會讓孩子們像這樣慘死在公立醫院里。

不一樣的印度

對于印度醫療機構的各種問題，《環球時報》記者也深有體會。拿看牙來說，記者曾在新德里最知名的一家私立醫院定制并安裝金屬牙冠，清洗、填充、建模折騰了一個多月，臨安裝時被告知定做的牙冠找不到了。因為是委托第三方機構制作的，而對方說已寄出，但醫院說沒收到，至于是哪個環節搞丟了沒人認賬。

記者的朋友因發燒去醫院檢測是否得了登革熱，需要抽血化驗，沒想到按流程抽了4管血后，又要抽4管。這位朋友莫名其妙地被抽兩次血后才得知，是化驗室的人搞錯了。記者還了解到，中國某駐印使領館人員，做過一個眼角的小手術，沒想到留下結膜充血的長期后遺癥，不得不到別的國家接受補救治療。

印度醫療界魚龍混雜。公立醫院由于政府撥款不足，普遍缺醫少藥，醫患矛盾突出。但醫生和病患均沒什么選擇，畢竟多數人在私立醫院看不起病。私立醫院確實有相當數量的醫生有歐美學習背景，醫療設備和診療方案也能與世界先進水平接軌，但醫院總體上的“軟件”水平還很不夠，特別是醫生以外的輔助人員素質參差不齊。而且印度總體上散漫的社會氛圍也深深影響著醫療系統，醫院里從醫生到護士再到清潔工，經常不穿工作服或者無故從工作崗位上消失。

《印度快報》羅列了印度醫院近年發生的一些重大悲劇，其中包括：2014年11月在恰蒂斯加爾邦，一場政府主導的大規模絕育行動出現嚴重失誤，造成11名婦女死亡，多人入院。2011年12月，加爾各答一家醫院發生火災，導致89名患者和4名工作人員死亡，調查顯示，醫院完全忽視了基本的安全規范。

“缺氧，火災，兩起悲劇真的不同嗎？”“今日印度”網站13日稱，北方邦的悲劇讓人想起2004年泰米爾納德邦一所中學94名學生被燒死的慘劇。2014年，火災發生10年后，法院才判處21名被告中10人有罪。但就在本月10日，馬德拉斯高等法院又做出令人震驚的判決，駁回對10名被告中7人的指控，另外兩人刑滿出獄。由于另一名被告已死亡，等于現在所有被告均已獲釋。

13日，《印度時報》等多家印媒還報道了另一條消息——美國NBA著名球星杜蘭特為他關于印度“落伍20年”“如同貧民窟”的言論道歉，期待再去印度。杜蘭特最近在印度參加了籃球訓練營活動。他回國后接受采訪時說：“當我開車到泰姬陵的時候，就像我說的，我認為這將是圣地，保護得超級好，非常非常干凈……在泥濘的街上，房子尚未完工就有人住在里面，沒有門，沒有窗戶。街道上有牛，有流浪狗，然后就是泰姬陵，世界七大奇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