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芳
開給世界的處方
王 芳
王 芳,女,《映像》雜志社編輯。
蒲劇《風雨鸛雀樓》在首屆山西藝術節上演,這是用蒲劇作藥引子,給世界開出的一個藥方子,希冀治療世界的隱疾。
故事發生在鸛雀樓下。五世醫者秦五郎在鸛雀樓下給人治病,無論貧富,一視同仁,妙手回春。而自己的女婿也是學生高云松,為了一己私利,竟然騙取妻子的信任,私改藥方,治死病人,陷秦五郎于死地。后河東王爺明察秋毫,辯明真偽,高云松得到教訓,秦五郎洗清冤屈。秦五郎將醫術盡數傳與改邪歸正的高云松,杏林有傳人。
全劇并不長,卻也動人。
動人處在細節。
秦五郎治人非命被下獄,瘋癲起來,忽哭忽笑,語無倫次,實際上,他只是裝瘋。他裝瘋裝的逼真,卻又不惹人討厭。那些小舉動,舉個小酒瓶,見人便說“喝酒,喝酒”,還真是可愛,讓人心生同情和憐惜。秦五郎女兒秦孝貞悔不當初碰死鸛雀樓下,秦五郎將女兒救醒,一字一句勸慰女兒,把一個沒娘女的心酸和堅強唱的讓人淚如雨下。秦五郎在瘋與不瘋之間、醒與不醒之間來回轉換,自然、率真而不牽強。
動人之處也在情理。
女兒與父親相依為命,又為什么去加害父親?在那個三綱五常的年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父與夫,都是自己的天。一腔柔情,脈脈誰訴?情,濃于血;理,自有規范;情理交織,天人交戰,所以才有了她的不明就理私改處方,弄清事情原委,便要追隨母親離世而去。
高云松同樣,一邊是把自己養大、教自己醫術的岳父,一邊是想謀看得見的前程。年輕人,還未看透世理,終究貪欲占了上風,起心動念去害岳父。妻碰死,岳父瘋癲,他才翻然悔悟。
黑格爾的戲曲論中講到:悲劇性沖突的特征可以用三句話來歸納:雙方都有理由,雙方都有罪過,最后歸于和解。矛盾雙方心靈本身的分裂與矛盾才是最理想的沖突。
高云松只是想在年輕時獲得官位,秦孝貞只是個在情理之中掙扎的女人。縣官要治秦五郎死罪,是因為秦五郎在小兒病時選擇了去救病情更嚴重的平民。王爺要救秦五郎,是因為王妃病重,需要秦五郎的醫術。秦五郎狀似瘋癲,是因為親情的背叛,人性的失望,到最后,救下女兒女婿。除了親情,還有醫者仁心。
每個人都有理由,這樣善的沖突構成了戲劇矛盾,卻也讓故事發展起來合情合理,環環相扣,打動人,也警醒人。
本劇更大的意義還在于救世。醫理也是世理。之所以這個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物,還有各種各樣的矛盾,是因為人心病了,所有的錯誤和病癥,癥結在人心。救得了人心,才能救得了世界。高云松存了利欲心、官欲心、貪欲心、惡之心,也就把是非弄顛倒了,也就醫術不精,大道難謀,即使是簡單的病癥,也難做到藥到病除。秦五郎選擇不救他,一直到他就要死于鍘刀下,秦五郎才給他點破,善為陽,惡為陰,心懷鬼胎即為鬼,鬼有人心可做人。去除了一切不凈心,方可得世間大道。于是才有了高云松的回歸,回歸善和陽。
醫世者,先醫心。
心,醫好了,大道光明,善惡立判。這部戲給世界開了一個大大的處方,觀者自去映照自己的人心,自己尋方抓藥,真可謂: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深得王陽明心學精髓。
看到這里,除了被劇情賺走的眼淚,還有清氣從丹田之處升起。還有一點也耐人尋味:醫生看病,下藥時若心有所求,便藥不對癥;而我們寫字之人心若不靜,名利牽絆也寫不出好文字,世理相同啊。可嘆這個世界:遇事總是將陽補,哪管陰虛吹邪風。中藥入戲,也算功德無量。感謝運城市鹽湖區蒲劇團,將這樣的故事立于舞臺。
當然,此劇還有不成熟之處,比如:公堂辨證那一場,沖突還不夠,略感生硬;最后一場,過渡也稍顯匆忙。但是不要緊,經過專家的號脈、觀眾的診判、時間的打磨以后,一定會越來越好。
(責編:張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