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留守兒童隔代教育的利弊與對策

蔣洪回　馮耀元

摘要：由于中國區域、城鄉經濟發展不平衡，大量的農村父母離開鄉村到城里務工，留下許多兒童在家由祖輩撫養，這就是隔代教育。隔代教育有利有弊，并且弊大于利。本文對從化鰲頭鎮農村留守兒童進行了實證考察，針對農村留守兒童隔代教育中出現的問題，提出應對策略。

關鍵詞：農村留守兒童；隔代教育；利弊；對策

中圖分類號：G4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1580（2017）06-0019-04

鰲頭鎮地處廣州市從化北部山區，產業結構以農為主，轄區內只有小規模的工業園區，吸收了少量外來務工人員，同時很多本地人外出到廣州及珠三角地區務工，與廣州其他地區相比，這里經濟發展相對滯后。當地一些家長因為工作或夫妻離異等原因把孩子的教育、生活責任全部交給了祖輩，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們實際上成為了兒童的事實監護人，這種由祖輩對孫輩的撫養和教育稱之為“隔代教育”。尤其是一些單親家庭的孩子或是留守兒童，他們的父母由于工作原因無法直接管理孩子的學習和生活，因此，主要也是以隔代教育為主。根據課題組在鰲頭鎮嶺南小學、同心小學、鰲頭中學進行的380份有效抽樣問卷調查了解到，鰲頭地區兒童隔代教育的比例達到了55%，其中有22%屬于農村留守兒童（注：這里的留守兒童特指周末或者更長的時間才能見到父母親的兒童）；當被問“你最希望和誰住在一起”時，76%的兒童選擇了“父母”（答案包括：A.父母，B.爺爺奶奶，C.兄弟姐妹，D.同學朋友），被問到“想不想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時，82%的兒童回答“非常想”或“想”（答案包括：A.非常想，B.想，C.不想）。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的推進和社會競爭的加劇，如何更好地處理隔代教育問題，越來越成為一個廣受關注的社會問題。

一、隔代教育產生的原因分析

（一）現代社會生活節奏加快，家庭經濟壓力加大

隨著現代社會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許多家長迫于生計不得不離開家鄉到城里務工，年輕的家長是家里賺錢的主力，沒有更多的精力用來專心照顧孩子。課題組調查發現，鰲頭農村地區年輕的家長們要么平時專注于農活，要么在附近做點小生意，要么就外出到廣州或珠三角其他地區務工。這導致很多兒童在生活上少有人照應，行為上少有人管教，學習上沒有人輔導，甚至出現了嚴重的心理問題。

（二）中華文化注重家庭團聚，很多祖輩主動要求承擔照顧孫輩

有些家長自己生活較困難，無力承擔孩子的撫養責任，老一輩心疼自己的子女，看不下去，主動要求承擔孫輩的撫養責任。相比無人或者請保姆照料，祖輩親自照料，家長也比較放心。再加上現代人的壽命不斷延長，祖輩也有精力來照料孫輩。中華文化里注重血緣親情，崇尚四世同堂、兒孫繞膝，這跟西方國家比起來是一個顯著的差別。在西方社會，他們更強調人的獨立性，祖輩一般不參與孫輩的撫養和教育，所以，基本上不涉及隔代教育問題，而中國是目前世界上少有的普遍存有隔代教育問題的國家。

（三）現代人的離婚率越來越高，撫養孩子越來越成為負擔

課題組調查發現，近年來鰲頭農村地區離婚率有上升趨勢，截止到2016年底，民政部門統計數據顯示離婚率已經逼近20%。與城市相比，農村的年輕人婚育年齡普遍比較早，不經意地便為人父為人母。自己尚未成熟，何來心思和能力照顧教育孩子？為了不受拖累，離異雙方也傾向于把孩子交給祖輩來教育，鰲頭農村地區隔代教育部分是因為這個原因。

通過上面的分析我們發現，兒童隔代教育的產生既有經濟上的原因、文化背景導致的感情傾向原因，同時也有個人婚姻特殊情況的原因。隔代教育作為一種在中國社會普遍存在的家庭教育方式，對兒童的個性和人格發展有著極大的影響。

二、隔代教育對兒童成長影響的利弊分析

（一）隔代教育的有利因素

1.祖輩有充足的時間照顧孩子。

跟父母比起來，祖輩的時間普遍比較充裕，因此，在照顧孩子方面可以做到更耐心、更細致，甚至可以說無微不至。而照顧孩子本身在時間上是需要極大付出的，這無疑是個優勢。而且很多老人在心理上跟孩子有相通的地方，老人也有天真、可愛之處，老小孩和小小孩，隔輩親。如此相處起來更加和諧、彼此適應。

2.祖輩有撫養和教育孩子的實踐經驗。

與現在的80后、90后的年輕人比起來，老一輩在撫養和教育孩子方面的經驗普遍是比較豐富的，他們絕大多數都不只撫養過一個孩子，因此，面對孩子在生長發育過程中出現的磕磕絆絆他們就會更為淡定，畢竟是過來人。而現在的年輕人對于孩子生長發育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就可能出現緊張焦慮、手足無措等狀況。祖輩的撫養，讓家長更放心，以減輕家庭負擔，從而減輕生活壓力。

3.祖輩通過照料孩子，增加了存在感。

老人家年紀大以后，如果不做事，他們的價值會無處體現，這會打擊他們對于生活的信心。通過照料孫輩，他們能夠重新獲得價值感和自尊心，找到存在感，也許身體上會很累，但他們在精神上會更快樂。這是一個雙贏的方案，既減輕了年輕人的負擔，同時也增添了老人的生活樂趣。

（二）隔代教育的弊端

1.隔代教育容易導致老人溺愛孩子。

現代社會的發展越來越快，老一輩的很多思想觀念已經不合時宜。隔代教育容易導致的一個極端就是溺愛，對孩子的要求沒有原則地滿足，或者為孩子包辦一切，這不利于孩子人格的成長和獨立意識的形成。美國斯坦福大學的沃爾特，米歇爾（Wal-terMischel）教授在1966年-1970年曾經做了一組心理實驗，測試幼兒園小孩子的自制力。在這些實驗中，小孩子可以選擇一樣物品當作獎勵（有時是棉花糖，有時是巧克力、曲奇餅等），或者選擇等待一段時間，直到實驗人員回到房間（一般為15分鐘），這樣可以得到相同的兩個獎勵。這組實驗研究發現，愿意為偏愛的獎勵堅持忍耐更長時間的小孩子，在以后的人生中普遍具有更好的表現，比如更好的SAT成績、工作成就、婚姻家庭關系、身體質量指數以及其他的人生指標。法國啟蒙思想家盧梭在教育名著《愛彌兒》中也對父母們說：“你知道用什么辦法使你的孩子得到痛苦嗎？那就是：百依百順。”因此，兒童教育需要訓練孩子接受延遲滿足的能力，相反地，溺愛對孩子的人格成長極為不利。

2.隔代教育容易讓孩子心理年齡老化。

祖輩相對孩子而言更加好靜，比較求穩，不敢帶孩子出去，怕因為自己老眼昏花萬一有個閃失就麻煩了，出于安全的考慮，他們不愿意帶孩子出去參與太多的人際交往和社會活動。長此以往，兒童的心理也容易受到祖輩的影響，變得和他們一樣，不敢冒險、一味求穩，喪失了孩子與生俱來的好奇心和朝氣，甚至喪失了與人接觸的勇氣，產生社交恐懼癥。

3.隔代教育容易讓孩子心理變得怪異且脆弱。

由于祖輩對于事物的認知容易受過往人生經驗的局限，相對來說在思想上容易變得固執、老套，孩子和老一輩待久了，性格不自覺地也容易變得固執和怪異。因為平時較少與父母親接觸，缺乏情感連接，孩子心目中的父母會與現實中的父母產生落差。這種落差會讓孩子變得很難管教，也因為祖輩平時過分呵護，凡事百依百順，忽視了孩子獨立和責任意識的養成，孩子的心理也會變得更脆弱。

4.隔代教育容易使祖輩和父母在孩子的教育理念上產生分歧。

當孩子做得不對時，很多父母會及時管教，而很多祖輩在這個問題上會偏向袒護孩子。加之父母往往拗不過老一輩，除了因為他們是長輩的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祖輩跟孩子在一起接觸的時間更多，父母即使暫時把孩子的一個壞行為糾正了，最后還是祖輩教育的影響更占上風。現在很多家庭矛盾往往都是由教育第三代存在分歧而產生，因為祖輩和父母在很多思想觀念上確實相差懸殊。

三、應對農村留守兒童隔代教育問題的策略

通過上文的分析可以明顯看出：農村留守兒童隔代教育弊大于利。這些弊端在現實中無法避免，想徹底消除是不現實的，我們只能通過盡量讓隔代教育的不利影響降到最低程度，以保證農村留守兒童的健康、快樂成長。為此，我們可以從以下四個方面采取相應的策略。

（一）政府要進一步降低政策門檻，推行子女隨父母就近入學

根據課題組的調查，鰲頭鎮的小學目前已經基本實現了外來務工子女隨父母就地入學。但鏊頭鎮相當部分家長在廣州和珠三角以外的其他地區務工，很多地方并沒有完全開放外來務工子女就近入學政策，如果要隨父母在工作地就近入學，他們需要繳納高昂的贊助費或者只能人讀師資相對較差的民辦學校，這有違教育公平原則。為了保證每個孩子平等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促進教育公平，政府應進一步放開政策門檻，調整現有的人口戶籍政策，比如廣州市從化區現在就不搞一刀切，實行積分制入學，這有效保障了外來務工農民工子女的平等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有利于促進外來務工人員和子女的親子關系，減少隔代教育對孩子健康成長的不利影響，有利于促進外來務工人員對當地的歸宿感，同時也有利于當地經濟發展和社會和諧。

（二）政府要進一步改善辦學條件，實施隔代教育重點幫扶

首先，政府要加大對農村教育硬件的投入，改善農村學校的設施和設備。

比如，多建設具有住宿功能的學校就是減少隔代教育不利影響的一個好辦法。學生在學校集體生活，會減少因為父母不在身邊帶來的失落感，同時能學會過集體生活，團結互助以及處理人際關系。如果有心事，也可以及時跟同學傾訴，減少因為孤獨或無助而產生的心理問題。在集體生活中成長的學生，想法、行為、習慣、性格一般都不容易出現問題。即使出現問題，老師也容易第一時間掌握信息，及時給予指導和幫助。

其次，政府有關部門和社會團體，要更加重視隔代教育問題。民政、婦聯、共青團等部門，要真正把農村留守兒童隔代教育問題擺上議程，對留守兒童隔代教育問題進行深入調查分析，制定幫扶策略。當前，鏊頭鎮對于未成年人的思想道德建設和心理健康狀況非常重視，為此，專門成立了一個由多部門配合的工作小組，組長由鎮黨委書記親自擔任。同時對于孤兒、事實無人撫養兒童都建立了信息檔案，實行重點幫扶，其中孤兒每人每月供養金達到了1547元，事實無人撫養兒童每人每月的補助也達到了500元。在經濟上基本保障了每個兒童接受九年義務教育的權利。對于留守兒童隔代教育問題，課題組還調研了鰲頭鎮有關部門，發現信息檔案尚未完全建立起來。

（三）開展家庭教育活動，構建社會教育網絡

家庭是社會的基本組成細胞，家庭關系的和諧是社會和諧的基礎。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就重視家庭和血緣親情。家和萬事興、天倫之樂、尊老愛幼、孝老愛親、相夫教子、勤儉持家等，都體現了中國人的這種觀念。習近平總書記也非常重視家庭建設，在2015年春節團拜會上他特別強調：“不論時代發生多大變化，不論生活格局發生多大變化，我們都要重視家庭建設。”為此，我們一定要重視農村留守兒童的家庭教育問題。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也是最好的老師。家庭教育起著學校教育無法替代的作用，對于幼兒園、小學階段的兒童而言更是如此。

2010年，全國婦聯與教育部、中央文明辦、民政部等部門聯合印發了《全國家庭教育指導大綱》，從此，這為全國各級各類家庭教育指導服務機構和家庭教育指導者開展家庭教育指導提供了重要依據。鰲頭鎮這些年每年都會開展關于家庭教育方面的培訓和講座。比如，2016年鰲頭鎮婦聯就開展了“愛家有道，從孝廉起”家庭教育活動，據課題組調查，參與的人數不多，由此，如何調動廣大家長，特別是留守兒童的祖輩們參與這類活動是接下來活動組織方要認真思考的問題，比如可否將活動的地點深入到村鎮里面，或者跟學校方面聯合主辦，通過學生來影響發動家長們參與到活動中來。

活動的內容和形式可以進一步創新，比如，2016年12月，鰲頭鎮團委就聯合轄區內的廣州華夏職業學院攜手開展了“以愛之名，心手相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感恩主題教育實踐活動，課題組成員作為參與者，先后深入鰲頭中學、鰲頭同心小學、嶺南小學三所學校開展了傳統文化教育，給外來務工子女和留守兒童及時送去了關愛，讓他們感受到了來自學校和社會的溫暖。

（四）注重榜樣的教育作用，外出務工者要更加重視兒女的家庭教育

孔子說：“其身正，不令而從；其身不正，雖令不從。”父母給孩子最好的禮物就是成為他們的榜樣。言教不如身教，“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可見樹立榜樣才是最好的教育方式。

當然，很多父母自身素質也有待提高，但他們畢竟外出打工見過世面，眼界、見識也普遍強過于祖輩們。所以，為了有更好的親子關系，在外務工的父母應時常與留守兒童保持溝通，及時告知孩子自己的工作地點和聯系方式，利用現代通訊工具保持電話聯系、開展網絡遠程視頻對話，周末有條件就盡量團聚，寒暑假更應該把孩子接到身邊一起生活。同時，父母也要加強和學校的聯系，對于孩子的學習以及在集體生活中的表現，學校往往掌握更多的信息，雙方保持溝通可以形成教育的合力。學校每學期都應該召開家長會，據課題組調查發現，鰲頭鎮轄區內的學校一般每個學期至少都有一次家長會，比如嶺南小學每個學期都有1次～2次的家長會。最后，父母還要保持和祖輩的溝通，單純的隔代教育肯定不如父母和祖輩攜手的共同教育，一方面，父母平時在孩子面子要樹立祖輩的威信，尊重祖輩，給孩子樹立尊老的榜樣；同時對于孩子在家里的表現要多多交流，一旦發現有不好的苗頭，及時處理，防范于未然。

四、結束語

綜上所述，農村留守兒童隔代教育問題是當今中國經濟社會轉型時期的一個現實，不可避免，但可以改善，這需要家庭、學校、政府和社會各方的共同努力。“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強則國強”，兒童是國家的未來，對兒童的教育成功了，國家才有希望。“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的成功也絕非一蹴而就的事，它需要愛心、耐心，需要時間和等待。本課題對鰲頭鎮農村留守兒童隔代教育的現狀和問題進行實證考察，并提出了應對的策略，希望能夠為家長、學校、政府部門和社會各界開展隔代教育幫扶工作提供一點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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