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城市水土保持植物配置

胡建忠(水利部 水土保持植物開發管理中心，北京 100038)

芻議城市水土保持植物配置

胡建忠
(水利部 水土保持植物開發管理中心，北京 100038)

城市；水土保持；草坪；喬木；灌木；植物配置

城市人工草坪存在耗水多、維護費用高、更新周期短的問題，仿擬自然規律，在人工誘導下建造自然草坪群落，并使其成為城市植物配置的主要背景，可以形成不同季節有不同季相的自然環境，使城市形成一個科學合理的、符合自然規律的植物生態系統，進而發揮水土保持多方面的生態功能。城市街道、小區配置高大喬木樹種，在維護、防盜、采光等方面存在諸多弊端，配置耗水較多的花灌木也不可取。在城市綠化中，以節水、節能、節資為目的，宜選用抗旱灌木作為城市主體植物配置材料，以創造一個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且具水土保持功能的綠色城市生態系統。

城市水土保持植物指配置在城市所有裸地，以發揮保持水土、防風固沙、防塵隔音、固碳釋氧等功能的一切喬、灌、藤、草植物。在城市水土保持植物配置中，草坪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就其作用而言，不同專業背景的人士有著不同的看法。從事園林綠化者認為，草坪在城市植物配置中只是起著一種背景作用，綠化主體應當是喬木，這種認識來源于我國古典園林設計的理念；而從事草坪業者認為，草坪可以在城市植物配置中起主導作用，喬木則應處于配角的地位，這種觀念來源于西方園林設計觀念。那么，在城市如何科學有效地優化林(喬木、灌木)草配置比例？

改革開放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我國“草坪風”盛行，無論城市大小，都要建草坪廣場，甚至出現砍樹種草的局面。建植草坪，似乎為政績所必須。然而，在干旱、半干旱地區，城市草坪配置中，一定要建植高耗水的人工草坪嗎？

放眼大江南北，行道樹幾乎全為高大上的喬木樹種，在居民小區，喬木也成為主體綠化樹種，有些高檔別墅甚至不惜巨資，挪移胸徑100 cm以上的古木大樹，為小區增色。喬木難道是城市主體綠化的必然選擇嗎？

還有許多引人深思、發人深省的問題。筆者結合北京城市水土保持綠化工作，本著“節水、環保、衛生、安全、經濟、美觀”的原則，特開展有關討論，以拋磚引玉，集中眾多智庫，更好地指導城市水土保持工作。

1 自然草坪應為城市水土保持植物配置的主要背景

1.1 人工草坪的是非功過

我國改革開放以來，隨著人們物質生活、文化水平的迅速提高，人們對陽光、綠草、森林和空氣的要求越來越高，尤其重視草坪的運用，將草坪作為環境綠化、美化的基調，在城鄉建設中大量運用。許多大中城市都把鋪設開闊、平坦、美觀的草坪納入現代化城市建設規劃之內，在辟建面積較大的公園綠地、中心廣場綠地，建立紀念碑、噴泉、雕塑時，都把布置草坪作為主要手段來襯托主景[1]。

毋庸諱言，在公園、街心、小區布置人工草坪，實實在在地增加了城市的景觀多樣性，草坪通過覆蓋地面，保持水土、保護環境和改善小氣候，給市民創造了一個露天活動和休息的理想場所，柔軟如茵的大面積草坪不僅給人以開闊愉悅的美感，而且也給綠地中的花、樹和山石建筑以美的襯托[2]，既陶冶了市民的情操，又培養了市民的“仁愛”意識。所有這些，大家都有目共睹，不容忽視。但是，實踐中逐漸發現，人工草坪并不是盡善盡美，反而存在著如下一些十分棘手的問題。

一是人工草坪對草的顏色、葉片質地和植株密度要求相當一致，以達到整齊劃一的視覺美觀效果。為了達到一致性，需要所選的草種(如早熟禾、狗牙根、馬尼拉草等)及其生長速度十分相似才行。否則，少許其他植物的生長和存在，都會嚴重影響草坪的顏色、質地或密度，即使它們是其他草坪草品種。因此，人工草坪每年消耗的人工拔草用工很多，投入自然也甚高。這方面的問題，南北方共同存在。

二是人工草坪耗水量很大，噴水稍不及時就會影響到草坪的品相。定期噴水是人工草坪養護的重中之重，因此其也成為園林綠化的耗水大戶。在炎炎夏季降水較少的時段，為了讓草坪保持綠油油的狀態，每天至少需要噴澆1～2次水，南北方概莫能外，因此人工草坪夏季耗水量十分巨大。高耗水的植物栽培，顯然不符合北方地區普遍較為干旱缺水的現狀。事實上，在南方許多地區，也沒有條件能充分滿足人工草坪的高耗水需求。

三是人工草坪修剪費用高。人工草坪建植后，為了保證效果，延長其使用壽命，需要花費相當多的人力、物力，根據一定的技術要求進行養護管理，其中修剪草坪是草坪養護管理的核心內容，且修剪前必須仔細清除草坪內的樹枝、磚塊、塑料袋等雜物。另外修剪機具的維護，以及草坪常年需要修修補補的特點，均增加了人工草坪的維護成本。

四是人工草坪的使用年限短。一般人工草坪頭年綠草如茵，第二年整體品相就會有所下降，第三年局部或整體將出現衰敗現象。因此，一般3年左右就要更換一次草坪，而3年更換一次的投入，又是相當大的一筆開支。這更是人工草坪的致命硬傷！

還應該看到，雖然我國人工草坪遍布各地，但草坪卻多被養著、寵著、捧著，只能遠觀而無法零距離親近。在北方許多地區，一個城市才建有一塊足球場大小的草坪，那草坪更是相當金貴，人畜莫進。不過，開放草坪供市民玩賞，現階段似乎在我國也很難實行。君不見，有些嘗試開放的草坪，畜糞、嬰便比比皆是，垃圾到處都有，一片狼藉！據此，與國情還不相適應的人工草坪，高估了國人的素質，急急出場，水土不服，缺點多多。

1.2 自然草坪的優勢所在

事實上，從純自然角度考慮，人工草坪的最大天敵莫過于雜草的侵入。因此，能否換位思考，反彈琵琶，尊重自然，巧用雜草，將退化的人工草坪直接修復或更替為自然草坪？或者利用大自然的力量，順應自然，順勢而為，直接仿建自然草坪？在此，首先需要對自然草坪加以界定。本文所謂的自然草坪，是指利用當地鄉土草本植物(或者說雜草)，自然形成的一種草坪類型，與一些文獻中所說的“自然式草坪”[3-5]概念完全不同。鄉土草本植物具有以下五方面的明顯優勢，可作為建立自然草坪的重要依據。

一是抗逆性強，生長迅速。鄉土草本植物在環境不良情況下可塑性大，生存能力及適應能力十分突出，其利用光、熱、水、肥的能力較引進的草坪植物甚至鄉土草坪植物強大得多，抵御季節性災害(如干旱等)的能力強，生長快，成坪容易。

二是具多實性，甚至連續結實性。鄉土草本植物通常邊開花邊結實邊成熟，隨成熟隨脫落，一年可繁殖1～3代，成千上萬倍地產生種子。種子成熟期也不一致，成熟后一般很容易脫落，能在短期內占據空間，覆蓋地面。大部分鄉土草本植物的出苗期不整齊，如薺菜、藜、繁縷等雜草除了最冷的1月份和最熱的7、8月份，其他時間都能出苗開花，馬唐、狗尾草、牛筋草、畫眉草、鐵莧菜和龍葵等4～8月份均能出苗生長，每澆一次水或降一次雨后，就有一次鄉土草本植物出苗高峰。

三是壽命長，具多種授粉途徑及繁殖方式。鄉土草本植物可通過種子有性繁殖或根、莖、芽無性繁殖，其中種子可通過風、動物、人、水流、農業機械、施農家肥等方式傳播，一遇合適條件即能生根發芽。大多鄉土草本植物種子休眠期長，如獨行菜種子壽命40年以上，田旋花種子可存活50年，既能異花授粉也能自花授粉。

四是品種多，不同季節有不同花卉開放，賞心悅目。多種鄉土草本植物可形成較為穩定的自然群落，有不同的季相。北方春夏秋三季，南方四季都有花卉開放，姹紫嫣紅，招蜂引蝶，野趣橫生，不是公園，勝似公園。北京早春的抱莖苦荬菜，常形成大片群落(圖1)，黃花遍地，常引得市民駐足觀賞，拍照留影。北方高緯度或高海拔地區的柳蘭，莖干挺拔，不僅在林農過渡帶以帶狀群落存在，而且在一些城市也用于裝扮花壇，夏秋季節紫紅色一片，煞是好看！

圖1 抱莖苦荬菜(北京)

五是不需要澆水施肥、撫育更新，而且耐踩踏。這是最重要的一點！相對于人工草坪草，鄉土草本植物具有強大的生命力，根本不懼人們的肆意踩踏，可以粗放管理，省工省料省錢。即使一片裸地，不需多久，也會自然演替為一片花團錦簇的草叢。因此，利用鄉土草本植物建設自然草坪，是最接近國情的一種選擇。

1.3 合理配置自然草坪的一孔之見

發揮大自然的傳播和修復能力，巧用雜草建設或輔助建設自然草坪(圖2、3)，符合當代水土保持有關自然修復的理論，節能、節資，何樂而不為！

配置自然草坪，第一年要最大可能地保留自然植物，因勢利導地補播不同季節的自然花卉植物，之后基本上可一直進行粗放管理。

圖2 北京玉淵潭南路沿街的自然草坪(狗尾草+馬唐群落)

圖3 北京木樨地某小區被自然雜草侵入后的草坪(夏至草群落)

配置自然草坪，從現時國情出發，主要有兩條途徑：

(1)針對現有退化人工草坪。當人工草坪退化后，不要翻去衰敗草皮、購買新的人工草皮進行更替，而是應放任不管，或在裸露處松土，自然草種(所謂的“雜草”)自會乘虛而入，利用自然修復能力，補充人工草皮裸露的地塊。

(2)針對新建小區或裸地。第一年犁翻整平土地，模擬自然草種萌發規律，在不同季節撒播不同的自然草種，即利用人工促進自然修復方式，形成不同季節都能開花的植物(雜草)群落。

不管是改建還是新建的自然草坪，從第二年起，自然群落便會自我繁衍發展，形成永續發展的格局。

在建成草坪后，切忌小區管理者隔三岔五吆喝園丁去修剪草坪。自然草坪嚴禁修剪，才會更好地向人們展示其莖、葉、花的不同季相。北方可在冬初雜草葉子枯黃后，一次性割除地上部分；南方地區可任其生長演替。

上述討論，意在摒棄耗水巨大、管理繁雜的人工草坪，使自然草坪成為城市植物配置的主要背景，打造一個科學合理的、符合自然規律的城市植物自然生態系統，使生態系統的組分更為復雜，結構漸趨穩定，功能持續發揮。

2 抗旱灌木應為城市水土保持植物配置的主要骨架

城市植物配置主體，我國古典園林設計觀念認為應是喬木。這點值得商榷！筆者認為，一般來說應是林木，既包括喬木，也包括灌木、藤本。如果要更準確點，抗旱灌木當仁不讓，應在城市水土保持植物配置中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2.1 街道小區配置高大喬木樹種的弊病

要確定抗旱灌木的這一主體位置，首先要闡述喬木為什么不行。

街道配置高大喬木樹種，雖然遮陰效果無與倫比，但多與空中電線平行布設，交叉穿行，易發生事故，極不安全。作為行道樹的喬木樹種，北方如楊樹、柳樹、槐樹、桐樹等，南方如樟樹、女貞、桉樹等，迫不得已年年進行打頭，花費挺大。

小區樓房之間配置高大喬木樹種，如北京常見的楊樹、柿樹、泡桐、楸樹、臭椿等，由于樓距較近(且有越來越近的趨勢)，樹木一旦長起來，普遍影響住戶采光，而且孳生蚊蟲，蟬鳴擾民，還很不安全，無形中還給小偷搭了一座座“天梯”(圖4)！

2.2 街道小區配置耗水型花灌木也不是最佳選擇

街道隔離帶、路邊花籬、小區造景越來越多地運用了花灌木，但多數花灌木并非耐旱植物，如虎耳草科、忍冬科甚至薔薇科的一些觀賞花灌木，往往需要大水澆灌，維護費用較高。

圖4 北京回龍觀某小區的臭椿樹離窗戶太近

北京市區多選用月季作中央隔離帶，雖然好看，但施工、管護費事，特別是園丁的生命安全問題，以及養護造成的交通堵塞等問題十分尖銳。因此，建議市區道路中央隔離帶不布設花草灌木。

2.3 用抗旱灌木構筑城市主體綠色骨架的初步設想

在我國，節水應該是一個永恒的主題！不管在我國南方北方，水都屬于緊缺資源。以節水、節能、節資為目的，宜選用抗旱灌木[6-7]作為城市主體植物配置材料。

首先，出于如前所述的采光、防盜等考慮，樓房間距較近的小區內，不宜栽植高大喬木，提倡配置抗旱大灌木、中型灌木和小灌木。總體原則是：離樓房近的地方配置匍匐栒子、歐李等小灌木和黃刺玫、花椒等中型灌木；遠的地方配置山杏、山桃、石榴、紫荊等大灌木。

其次，小區、街區、公園等綠地應結合自然草坪配置，擴大抗旱灌木(叢)面積，減少耗水多的花灌木和人工草坪面積。在北京，適宜配置的抗旱灌木主要有各種錦雞兒、荊條、檉柳、綠玉樹等。

再次，街道行道樹提倡栽植小喬木或一些以頭木作業法管理的喬木樹種。配置植物宜選用5 m以下的小喬木和大灌木。在北京，適宜配置的小喬木和大灌木主要有各種海棠、櫻花、紫葉李、紫葉桃、金銀木、木槿、紫薇等。

當然，不是城市所有區域都不能栽植高大喬木。與電線不爭空間的行道樹可栽植喬木，空曠的街心花園可配置孤植大樹，如雄株毛白楊、懸鈴木、泡桐、欒樹、白蠟、銀杏、檜柏、油松、雪松等，以大喬木為核心，圍繞其構建包含耐旱的小喬木、灌木、藤本、草本的搭配，以形成不同的植物景觀小品。

采用藤本植物，如北方的地錦、紫藤、南蛇藤等，南方的凌霄、炮仗花、油麻藤等，在邊坡、樓房立面進行綠化，也是很好的一種選擇。

3 結 語

如前所述，草坪在城市植物配置中應起一種背景作用，而灌木特別是抗旱灌木的比例應逐步加大，喬木除行道樹外，一般只應起點綴作用。上述討論，意在摒棄耗水巨大、管理繁雜的人工草坪，使自然草坪成為城市植物配置的主要背景，并與適度的灌、喬甚至藤本一道，打造一個科學合理的、符合自然規律的城市植物自然生態系統，使生態系統的組分更為復雜，結構漸趨穩定，功能持續發揮。

在當今世界，園林綠化建設正朝著立體空間利用發展。例如日本，不僅在地面上進行了喬、灌、藤、草的搭配種植，在屋頂、墻體和高架橋上也進行了立體綠化。從植物特性看，每種植物都具有不同的生態位、占據不同的空間。因此，將喬、灌、藤、草有序搭配種植，可以充分利用空間，創造一個花團錦簇、五彩斑斕或滿目蒼翠、生機勃勃的具水土保持功能的城市高效生態系統。

[1] 施發正.草坪的應用與自然式草坪的植物配置[J].現代農業科技,2006(9):56-57.

[2] 何勝,陳少華.淺談城市草坪植物的配置及其造景[J].熱帶林業,2008,36(2):40-41.

[3] 于敬平,喬士平,曲利欣.淺談自然式草坪的植物配置[J].現代化農業,2007(10):23-24.

[4] 袁香梅.自然式草坪中的植物配置[J].湖南林業,2006(5):11.

[5] 趙曉春.淺談自然式草坪的植物配置[J].安徽建筑,2004,11(1):36,39.

[6] 沈熙環.美國干旱地區灌木資源的研究和經營策略[M]//沈熙環.灌木良種選育、栽培與利用.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05:15-27.

[7] 沈熙環.為北方干旱地區引進灌木的幾點體會[M]//沈熙環.灌木良種選育、栽培與利用.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05:172-176.

(責任編輯 徐素霞)

S157

A

1000-0941(2017)08-0014-04

胡建忠(1962—)，男，甘肅天水市人，教授級高級工程師，農學博士，理學博士后，主要從事水土保持植被恢復及生態產業化研究。

2017-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