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外賣小哥“一路狂奔”

余孝忠++王志++邵琨++王陽

“哪個送外賣的不闖紅燈、不逆行啊？不過逆行的時候，看到對面來車就很緊張”

擔心送餐車被拖走，情急之下當街下跪求情;高溫下連送多單，送餐途中中暑暈倒;擔心送餐超時，急得跺腳流淚……“一跪”“一暈”“一哭”，折射出外賣小哥群體生活的艱辛，讓不少網友留言“好心疼”。

快速發展的互聯網經濟催生了眾多的細分行業，外賣行業即是其中之一。許多城市居民已經成為外賣的忠粉，高溫盛夏尤其如此。那么，究竟是什么讓外賣小哥“一路狂奔”停不下來？他們有哪些不為常人所知的辛酸苦辣？本刊記者就此進行了采訪。

“哪個外賣小哥不違章”

在機動車道上，外賣車、快遞車在車流中飛速穿行，在交通路口逆行、闖紅燈，因違章行駛等導致的事故偶有發生;在商業街區、辦公樓前，外賣車、快遞車亂停亂放，占用人行道和盲道，隨處可見。

濟南一位送餐員一路小跑為客戶送餐

外賣快遞給人們生活帶來便利的同時，違反交通規則的現象在各大中城市屢見不鮮。2017年以來，北京、上海、濟南等地交警、城管部門，紛紛將外賣、快遞車輛逆行、闖紅燈、違章停車等行為作為整治重點。

外賣小哥下跪求情的那一幕，就發生在濟南繁華的泉城路商業街。當時，街區人流量大，送餐車停在了禁停的人行道上，停車管理人員準備將車拖走。外賣小哥情急之下當街下跪，令人心酸一片。

濟南出租車司機李軍說，比起亂穿馬路的行人，最感到頭疼的是送外賣的電動車。“突然沖出一輛來，嚇人一跳，非常危險。”

明知闖紅燈、逆行很危險，但為了搶時間，不少人還是會鋌而走險。外賣小哥呂永全說：“哪個送外賣的不闖紅燈、不逆行啊？不過逆行的時候，看到對面來車就很緊張。”

闖紅燈、逆行等交通違法行為，對外賣小哥來說也許習以為常，卻給市民帶來不便。家住濟南市山水大潤發附近的李女士說，每天傍晚都有很多送外賣的電動車停在風味小吃街附近的人行道和非機動車道上，有的外賣小哥還邊看手機邊逆行。“每天路過這里都格外小心，害怕被撞。”

5月底到6月初的一周內，僅濟南12345市民服務熱線接到此類問題的投訴平均每天5件以上。大量的交通違法行為，不僅給他人帶來不便，也給騎手自己的安全帶來風險。

“我們是兩頭受壓”

我國《電動自行車通用技術條件》規定，電動自行車最高車速不應超過20公里/小時。但實際情況是，外賣小哥一路風馳電掣，見縫插針，有時比機動車都快。

究竟是什么在催促外賣小哥狂奔？“我們是兩頭受壓：一頭是消費者，恨不得剛下單就馬上收到外賣;另一頭是外賣平臺，要求在規定時間內準時送達，否則有嚴苛的處罰措施。”外賣小哥鄭強勝說。

在“快就是搶時間”的規則中，配送時限成為外賣小哥頭上的一道“高壓線”。餓了么公關部工作人員告訴本刊記者，根據顧客訂單菜品多少、路程遠近、天氣情況、商戶出餐時間快慢等，訂餐平臺后臺會算出一個預計時間。如果超時10%以上，送餐員就會被扣錢。

與交通違章被處罰相比，外賣小哥更擔心被外賣平臺處罰。每天下午5點到晚上10點，呂永全能送十幾單，賺六七十塊錢。呂永全說，超時一次扣50元，從商家取餐后忘記點“已取餐”會被扣錢，被客戶投訴也會被扣錢。“我全職送外賣的時候，一天也就賺200塊錢。如果一天超時兩次，這天基本就白干了。”

他們還害怕顧客給差評。“一旦給差評，一天也白干了。”除此之外，外賣訂餐平臺大都鼓勵騎手多送。送的訂單越多，提成越多。為了多送外賣，呂永全和大多數外賣小哥一樣，一邊騎著電動車，一邊緊盯著手機。他說：“為了沿途順路再送幾單，就得不停地在手機上刷新，一有附近的、順路的就馬上搶。所以有時候顧客在手機地圖上看到，騎手本來已經離自己很近了，可一會又更遠了，那很可能就是去取順道的單子去了。”呂永全說。

外賣小哥如此辛苦，待遇究竟幾何，真的像傳說中的“月薪輕松過萬”？根據中國物流與采購聯合會發布的《2017年中國電商物流與快遞從業人員調查報告》，我國電商物流快遞從業人員中，74.6%的人月均收入在3001元至5000元，20.44%的人月均收入在5001元至8000元。與此同時，62.2%的人平均每天工作8～10小時，24.46%的人為10～12小時，12小時以上的占13.34%。多數外賣小哥、快遞小哥月收入在5000元以下，掙的就是辛苦錢。

能讓外賣快樂地傳遞嗎

業內人士認為，作為新興業態的電商物流與快遞業，正在經歷從粗放式向精細化、規范化發展的轉變，這不僅考驗行業企業的管理水平，還需要政府、企業和消費者多方努力，最終實現城市生活更加便捷和有序。

國內某大型快遞公司一位負責人認為，目前快遞物流業確實存在快遞員管理難題。一方面，多數物流快遞企業是加盟制企業，人員層級多、配送員來源廣、年紀輕、法治意識不強。另一方面，物流快遞業的時效要求高，分攤在每個配送員身上的工作量很大。在上海，不少快遞小哥一天要配送二三百件快遞，時間緊任務重。

“這就導致一些快遞員為趕時間而違反交通規則，給道路交通及自身安全埋下隱患。城市管理的剛性不能改變，需要反思的是快遞企業對員工的管理方式。”這位負責人說。

一方面，交通管理部門在加大對違法行為處罰力度的同時，應科學劃定非機動車停放點，規范快遞車輛停車秩序。另一方面，電商物流與快遞企業需苦練“內功”，加強對人員交通安全的培訓和管理，提高人員的安全意識、守法意識，摒棄不守規矩的狀態。

同時，快遞公司與外賣平臺應實行更加人性化的管理，避免過重的處罰。百度外賣表示，將考慮向當地配送部門提出建議，修改平均配送時間。

“社會的包容和體諒對快遞人員和外賣小哥尤為重要。”山東大學社會學教授王忠武認為，廣大消費者不如多給他們三五分鐘，讓他們不再為了搶一分鐘而闖紅燈，多些寬容和體諒，整個社會才會更溫暖。

經常點外賣的濟南上班族張鈺說：“高溫下我們不能那么冷酷。當外賣小哥滿臉笑容地希望‘給個好評，對我們來說只是動動指頭的事，對他們來說可能就是一天的工資。”

本刊記者注意到，最近微信朋友圈經常有人轉發：“呼吁大家不要催單，不要差評，都不容易，理解、尊重是每個人必備的品質，請尊重每一個行業每一位勞動者。”還有消費者專門準備了礦泉水，用來犒勞高溫下的快遞小哥……

一個微笑，一句謝謝，一個好評，對這些高溫下的“奔跑者”來說，就是最大的問候與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