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水的天花板

張學偉

5樓的黃勝是個技術員，因長年畫圖紙搞設計，得了神經衰弱癥，夜里靠吃安定片才能睡上3、4個小時。

可最近連安定片也不管用了，原因是6樓的梅一不知找了份什么工作，總是半夜三更才下班，關門聲摔得崩山響不說，白天她呼呼大睡沒有一點動靜，夜里卻拼命地干家務活，弄得滿屋東西“乒乓”響動。樓下的黃勝叫苦不迭，這畢竟是套80年代的老單元房，隔音效果很不好。

黃勝性格孤僻，和鄰居梅一相處得本來就不好，兩人吵過架、還干過仗。這下倒好，后半夜的安靜覺叫梅一攪和得一塌糊涂。開始，黃勝還咬牙挺著，后來受不了，像瘋子一樣在屋子里團團轉。

黃勝同梅一打過交道，知曉她的脾氣火爆。明著同她講，肯定不理睬，還有可能弄巧成拙，會以更大的動靜報復他。黃勝畢竟是搞技術的，為這事大動了一番腦筋，他覺得還是智取為好。

他決定暗中調查梅一，到底干的什么工作？梅一雖說30歲了，但頗有姿色，傳說她在夜總會當吧臺小姐。因為她很需要錢，老公王濤做生意賠慘了，要債人常堵家門，至今外逃沒有回過家，梅一要賺錢養活自己。梅一雖說性情潑辣，但死要面子，她的丑事一旦抖落開，街坊鄰居的唾沫星子就能砸趴她。可是，黃勝跑了好幾家“不夜城”，結果卻大失所望，他連梅一的影子也沒有找到。

黃勝不甘心，只好跟蹤梅一。騎著自行車一直跟到了郊外，梅一才拐進一家工廠。鬧了半天，梅一抄起了老本行，到私人紡織廠干擋車工來了，一直上中班是為了多掙幾個夜班費。黃勝不禁有些泄氣。

每到夜里，眼瞅著“咚咚”亂響的天花板，黃勝忍無可忍跑到樓上敲開了梅一的門。兩人大動干戈，把單元樓里的鄰居也吵醒了，最后連110也驚動來了。

可梅一只乖了3天，接著義無反顧繼續她的“動作”，黃勝這回沒了轍。

這一天，黃勝望著斑斑駁駁的天花板，氣鼓鼓地沒有一點辦法。忽然，眉頭一皺，一個方案在他心里形成。

趁梅一上班之時，他趕忙拿出借來的大電鉆，在天花板上鉆了個孔。黃勝把針孔攝像頭悄悄安好，在電腦里調試妥當，真是天衣無縫，梅一家的全景被看得一清二楚。

黃勝夜里干脆不睡了，專心致志地等著看錄像節目。果然，梅一像往常一樣下夜班了。她一進屋，就掄光了衣服“嘩嘩”洗澡，洗完澡，便開始洗衣服、拖地。

2個小時過去，梅一好像干活累了，換了睡袍，躺在床上休息，可并不關燈睡覺，她放光盤在看錄像。本來，黃勝也倦了，打算休息一會兒。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鏡頭在電腦里出現了：梅一屋里竟進來個大胡子男人！黃勝去掉近視眼鏡使勁揉了揉眼，自己并不認識。可黃勝覺得這個男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腦子里搜索了半天，也沒有尋找出答案。不管怎樣，梅一是耐不住寂寞找男人了。可想而知，屋子里發生的跟演電影一樣。

這一夜，黃勝像打了一針興奮劑，沒有合上一眼。

消息不脛而走，6單元11戶人家都知曉了梅一的丑聞，她前腳走，后腳就有人指指戳戳搗脊梁骨。開始，梅一十分納悶人們怪怪的眼神，當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時，臉色頓時蒼白，打理一包衣服躲到郊區的娘家住了。這下黃勝得意了，攆跑了梅一，樓上沒有了聲響，自己可以睡上幾個安穩覺了。

但他沒有料到，僅僅一周，梅一就回來了，樓上依舊“乒乓”亂響。

一次，潔癖的梅一像往常一樣清理房間，她拖開墻角的小壁柜，準備拖一下積灰，但她傻住了，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圓圓的小孔，是人工鉆透的小孔。霎時，梅一的臉色由蒼白變成紫紅，她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梅一的火爆脾氣上來了，她邊哭邊罵邊抓住塑料管使勁朝圓孔內灌自來水……

5樓的黃勝遭了大殃，他的床鋪成了水床，被子、褥子全濕透了。他氣急敗壞擂開了6樓的門，朝梅一瞪著血紅的眼睛吵鬧，驚醒的鄰居們紛紛圍過來觀看。這一回，梅一倒很冷靜，她連連向黃勝作揖，說家里的水龍頭老化跑了水，很對不起。眾人也替梅一說情，黃勝心里有鬼，只好草草收兵。

事情并沒有到此結束，梅一碰到黃勝的時候表面很客氣，但夜里依舊我行我素，拖地時故意往5樓滲水。黃勝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只好把床挪到了客廳里睡覺。但他嚴重失眠，人簡直要崩潰了。這回，輪到他去朋友家過夜了。

黃勝同朋友訴說了自己的煩惱，朋友聽后，勸說道，你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我給你支個招，不如這樣……他告訴黃勝一個制勝法寶。黃勝聽后有些半信半疑，決定按照朋友說的方法試一試。

黃勝敲6樓的房門，梅一開了門，看到他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心里很是吃驚。黃勝瞥見沙發上竟坐著那個大胡子男人，黃勝有些尷尬，對梅一說：“真不好意思，打攪了。有一事想麻煩你，公司派我出趟差，你能不能幫我照看一下房門？”梅一愣了愣，接過他手中的鑰匙，爽快地答應下來了。黃勝如釋重負地吁出一口氣。

10天后，黃勝“出差”回來了。他向梅一要房門鑰匙時，看見她臉色緋紅。等進了家，更是驚詫不已，屋子被梅一打掃得干干凈凈，晚上睡覺一直到天亮，6樓也沒有一點動靜。朋友真是個“智多星”，他心里感嘆。可梅一家的大胡子膽子也太大了，萬一哪天被王濤撞見了，還不把梅一給活剝了？黃勝開始為他們擔心。

黃勝下樓買菜，冷不防被人拍了一膀子，抬頭一看，竟是大胡子。大胡子小聲說道：“勝哥，啥眼神呀，連我也不認識了？我是王濤！”黃勝推推眼鏡吃驚不小，聽了一番敘述，才知曉王濤躲債外逃，受了大罪，瘦得都脫了相。這次偷偷回來，故意留了滿臉胡子，怕要債的認出來給梅一惹出麻煩。他明天就要走了，到很遠的地方賺錢去。黃勝明白了事情原委，敢情自己偷看的錄像是人家兩口子的“正版”戲呀。

其實，黃勝“出差”要梅一看守門戶，可喜壞了偷跑回來的王濤，可以安安穩穩躲在黃勝家睡上幾天了。誰知，下了夜班的梅一不停地在樓上“搗蛋”，他忍無可忍地朝老婆發了脾氣。梅一的臉火辣辣的，怪不得……

從此，黃勝擁有了寂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