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 娟
(1.首都師范大學 歷史學院,北京 100089;2.山西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4)
反集權:西山會議派的重要政治立場
□ 高 娟1,2
(1.首都師范大學 歷史學院,北京 100089;2.山西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4)
西山會議派是20世紀20、30年代由于“反共排俄”,“背叛”國民黨另立門戶,“清黨”之后又回歸到國民黨內的一支同盟會元老隊伍。他們主張反共排俄,必然遭到歷史和人民的唾棄,但他們在國民黨內堅持反集權的政治立場無疑具有研究價值。他們與鮑羅廷為代表的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明爭暗斗,極力反對中央政治委員會獨攬大權。1927年汪蔣清黨之后,西山會議派與蔣介石集團的集權統治進行斗爭,在斗爭中處處受排擠,以致被邊緣化。盡管如此,西山會議派堅持民主、法治,反對集權,這與辛亥革命以來仁人志士們追求民主共和制度的奮斗目標是一致的。
西山會議派;反集權;民主集權制
1925年11月23日至1926年1月4日,國民黨第一屆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鄒魯、林森、居正、覃振、石青陽、石瑛、沈定一、葉楚傖,候補中央委員傅汝霖、茅祖權和中央監察委員會委員謝持、張繼共12人在北京香山(又名西山)碧云寺孫中山陵前舉行了“國民黨一屆四中全會”[1],這次會議被稱為西山會議。會議正式通過了關于 《取消共產派在本黨之黨籍案》《顧問鮑羅廷解雇案》《開除汪精衛黨籍案》《取消政治委員會案》等七項議案并在上海另立中央。出席西山會議及與西山會議有密切聯系的人被稱之為“西山會議派”。它以堅持“民主集權制”為基本立場,國共合作時反對以鮑羅廷為中心的中政會搞集權,南京國民政府時期,反對蔣介石集團大權獨攬,可謂國民黨內的不同聲音。學界長期對西山會議派的“反共排俄”的立場關注較多①研究國共兩黨與西山會議派關系的主要文獻有:王奇生《革命與反革命》,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第1版;王奇生《黨員、黨權與黨爭》,上海書店出版社,2003年;楊奎松《國民黨的“聯共”與“反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楊奎松《“容共”還是“分工”—1925年國民黨因“容共”之緣起與經過》,《近代史研究》,2002年第4期;尚紅娟《國共間的首次思想交鋒:中共與西山會議派的辯論》,《學術月刊》2010年第4期;董江愛《西山會議的反共紀實》,《歷史教學》1999年第4期;趙德教《西山會派的政治思想—兼論毛澤東對它的斗爭》,《中州學刊》1985年第6期。研究蔣介石與西山會議派關系的主要文獻有:王光遠《蔣介石與西山會議派》,《民國春秋》1999年第1期。對西山會議緣起、分裂等全面研究的文獻主要有:居蜜《西山會議新探》,《近代史學刊》2014年第11輯;尚紅娟《分裂到分化—再論西山會議之緣起》,《社會科學》2008年第6期;李正華《西山會議派》,《歷史教學》1990年第4期。研究西山會議派的主要文獻有:林友華《林森在西山會議派中的地位》,《閩江職業大學學報》2000年第2期;陳清茹《試析吳稚暉推出西山會議的原因》,《安徽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1年第4期。。實際上除此之外,反集權也是他們的政治出發點。深入討論西山會議派的反集權政治立場既有利于全面認識西山會議派,又有利于對近代中國民主、法治道路的艱難曲折性加深理解。
集權是把權力集中于少數人或某些機關的一種權利掌控方式,它和分權是相對的概念。分權和民主又是分不開的,衡量集權的程度取決于決策的次數。個人或組織通過民主討論,對事物、事件最終作出決定的次數越多,說明民主的程度越高;反之,事務、事件的重大決策來自少數人的決定的次數越少,集權程度越高。決策范圍的廣度也反映著集權的程度,決策范圍越小,集權的機會越大。缺乏權力監督機制,為集權營造了條件,官僚化又是集權的溫床,領導者的個性、對權力的欲望也是造成集權的主要原因。集權經常會向與專制、極權轉化,集權發展至頂峰就是極權、專制。
從1905年同盟會成立開始,國民黨人一直在努力追求民主集權式的組織原則。1905年革命派通過的《同盟會章程草案》和1906年通過的《中國同盟會總章》的規定,仿效以“三權分立”為原則總則,同盟會實行“民主選舉,總理負責,民主議事,司法獨立”的民主集權原則。二次革命失敗后,孫中山于1914年在日本成立了中華革命黨,由于吸取了同盟會渙散的經驗教訓,中華革命黨的組織原則向建立集權傾斜,但是最終卻不能如其所愿,適得其反。1919年孫中山將中華革命黨改組為中國國民黨,力圖改變之前不足之處,但成效不大。直到1924年,孫中山在俄國的幫助之下對中國國民黨進行大規模的改組之后,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把 “民主集權制度”寫入了 《紀律問題決議案》,正式確立為黨的組織原則。而民主化是政黨發展的推動力[2],也是一個政黨走向成熟的標志。
1924年1月30日,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以下簡稱“一大”)通過的《紀律問題決議案》,明確了黨的組織原則,“大會以為國民黨之組織原則,當為民主主義的集權制度。每一位黨員既有應享之權利,亦有當盡之義務,參與黨內一切問題之決議”[3]即民主集權制度。“民主就是黨的組織組織黨員的活動必須具有民主的精神,遵民主的方式。集權制的意義是黨的主張行動都是完全以中央的意思為全黨的最高意思”[4];確立了“本黨最高權力機關全國代表大會,但閉會期間為中央執行委員會(以下簡稱中執會),省、縣、區各級代表大會閉會期間分別由各級執行委員會代為執行其權利”[5]。“中執會”為黨的最高常設機關,是由國民黨全國代表大會選舉產生的最高黨務機關。“一大”還通過了中央執行委員與中央監察委員的名單,中央執行委員24人,候補委員17人;中央監察委員5人,候補委員5人。中國共產黨員在中央執行委員會中共有10人,這樣,中央執行委員會中除去10個中共黨員之外,有31個人是國民黨黨員,其中國民黨“右派”居多,中執會被視為“國民黨右派”的中執會,且這些“國民黨右派”在“一大”之前,對國共合作“容共”問題持公開反對態度,對“聯俄”問題持觀望態度。
國民黨“一大”上,孫中山把黨政大權交給了對國共合作并不熱心的國民黨“老朽”,由他們來執行“一大”宣言,這讓蘇共代表鮑羅廷非常不滿意,顧慮自己改組國民黨的計劃化為泡影,鑒于重大事件“中央委員會已開會數十次,不見議事日程有關于國民大問題的討論……”[6],鮑羅廷認為,國內政治形勢復雜多變,而由41個人組成的國民黨中執會對政治上的重大事件,往往不能作出反應,以明自己的立場和主張,因而難以發揮政治領導作用,有必要組織一個人數更少、更核心的最高權力機構,建議孫中山仿效俄國,建立具有咨詢性質的機構——中央政治委員會(中政會的原型就是俄共中央政治局,1919年,俄共鑒于人數眾多的中央委員會作為決策機構運轉不靈,隨即設置政治局和組織局)。1924年7月11日,中政會成立,孫中山任主席,胡漢民、汪精衛、廖仲愷、譚平山、伍朝樞、邵元沖任委員,鮑羅廷任最高顧問,對中執會和孫中山負責政治和對外事務[7]。中政會系中執會的附屬建議機構,只可遇緊急事件才可以中執委的名義發表決議,之后還需得到中執委的追認。
中政會成立之后,廣州政府的重大決議大多通過它做出。孫中山也“冷落”了中執會,多次出席中政會。鮑羅廷又是注重個人手腕的策略家,一切由他獨斷專行[8],一心策劃“革命的專政”[9]。就連共產國際和中共中央也不放在他的眼里,“廣東的一切政務,鮑羅廷都是干了再說。中共中央及其下屬的組織,在政治上不過是隨著他所成的事實,事后應付而已”[10],無論對中共中央還是國民黨,中政會就是要發揮“集權”的優勢,以便于黨務高效運作。出現了“近月以來,更不堪問,黨權不在最高黨部之中執會,政權不在最高政治機關之國民政府,而悉集于政治委員會”[11],更有甚者“黨務政務之重要者,共產黨之小學生莫不先知,而吾黨中之重要委員則冥然無所聞也”[12]。黨政權力偏向中政會,其地位越來越高,“非緊急事件輒以中央委員會名義發表,甚至黨務事件,亦擅自決議”[13]逐漸發展到中政會通過的決議就等于中執會通過了。面對黨的權力集中在少數人手中,公然違背黨的“民主集權制”的現象。1925年3月8日,馮自由等人在北京大學集會,成立中國國民黨同志俱樂部,中國國民黨同志俱樂部實際上是國民黨之外的一個新黨,是老同盟會員“挽救”國民黨,公開反對中政會“集權”的最初表現。
孫中山去世之后,國民黨的權力核心發生了變化,中政會的地位突出,1925年6月14日,中政會召開第14次會議,除決定建立國民政府外,并確定政治委員會為最高政治指導機關,所議決的議案即為最終決定[14]。這樣,中政會就由原來的“附屬建議機構”成為了“最高政治指導機關”,“本黨總理在日,最后之決定權,操之總理。即十百客卿,皆權操自我”變為“政治委員顧問鮑羅廷,挾其中執會之政治委員會又利用政治委員會駕馭中執會遂使本黨之組織,為之崩亂……”[15],難怪一些共產黨和非共產黨稱他為“廣州的獨裁者”[16]。對建立國民政府一事也是先斬后奏,在廣州《國民日報》公開謊稱國民政府的成立是根據中執會的決議,事后才告知中執會,中執會只好追認通過。關于廣東大學經費獨立的問題,中政委也是橫加干涉,直接導致了廣東大學經費困難,師生怨聲載道,難以繼續辦學。由此可見,以鮑羅廷為中心的政治委員會“事事關心”,大權獨攬,企圖利用政治委員會駕馭中央執行委員,完全不顧忌中國的實際情況,甚至是“不見了廣州中執委,不見了國民政府,只見鮑羅廷包攬的政治委員會”[17],鮑羅廷在廣州幾乎一言九鼎,極有由中政會集權滑向個人集權的危險,這與《黨章》中規定的“民主集權制”大相徑庭。對于鮑羅廷等的各種專權行為,鄒魯說,“鮑對于我的態度,更是頃刻難安;而我對于鮑羅廷的軌外行為,也絕不輕松放過”[18]。西山會議派再也不能容忍以鮑羅廷為中心的中政會如此曲解國民黨的“民主集權制”。
中執委元老1925年11月23日至1926年1月4日,聚集召開西山會議,在上海另立中央,意在遠離鮑羅廷,擺脫中政會的控制,“奉總理手創之三民主義,指導全國民眾,努力國民革命,肅清帝制余孽,掃除任何屬性的帝國主義之壓迫,以建設中華民族之獨立國家……”[19]。重新組織中央政府。在聯俄的問題上,西山會議派在上海“二大”上表明了態度,希望與俄國友好平等相處,既不盲目“仇俄”也不籠統“親俄”,但特別提出要糾正俄國的大國沙文主義。1926年發生中東事件后,西山會議派管理下的上海報刊盡一切所能揭露蘇俄侵占中國領土的陰謀。至此,西山會議派以“背叛”的方式向以鮑羅廷為中心的集權式領導宣戰,發出了國民黨內的不同聲音。這也是自國民黨改組以來黨內第一次公開向近乎集權的“最高權力機構”公開挑戰,“庶黨政得在軌道上發展,民主集權制度的發展,始有完成之日”[20]。
1926年3月29日,西山會議派以上海二大名義發電,祝賀蔣介石“以迅速手段勘定叛亂”。蔣介石卻在4月3日發表通電,反對上海召開所謂“二大”,西山會議派顯然遭到冷遇。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在上海突然大肆屠殺共產黨員,控制上海武裝總工會成員,同時也查封了上海的國民黨“中央黨部”,蔣介石完全把西山會議派視為“叛黨”。 此后,蔣介石以“11·22”事件為借口,提出“打倒特別委員會、打倒西山會議派”,事后排擠監視鄒魯、謝持、居正、覃振、傅汝霖并嫁禍于西山會議派。1929年3月,國民黨三大召開,西山會議派也被排斥在代表之外。蔣介石一而再地打擊西山會議派,“徒令人疑為首領欲所迷,排除純粹同志,使黨內不能團結而已……”[21]。此時,汪精衛遠赴法國修養,1931年2月28日,一向對蔣介石直言不諱的胡漢民由于在“約法”問題上與蔣介石矛盾白熱化,被幽禁在南京附近的湯山,南京政壇發生了一次強震。蔣介石的一系列動作顯然是剪除異己,逐漸建立以個人為中心的集權統治。
面對蔣介石的專斷,西山會議派開始認識到蔣介石集權圖謀,便想方設法阻止蔣介石獨攬黨、政、軍大權。居正主持的《江南晚報》公開發表“對南京政府及蔣公個人肆意批評攻擊”的言論,從輿論上給蔣介石施加壓力。1930年8月7日,西山會議派、汪精衛之改組派與閻錫山、馮玉祥等召開國民黨中央擴大會議,與南京政府抗衡[22]。1931 年 4 月 31 日,鄧澤如、林森、蕭佛成、古應芬等聯合各反蔣派發表了《彈劾蔣中正提案》,歷數了蔣介石的罪狀,反對蔣介石的專橫跋扈。5月27日,汪精衛、孫科、鄒魯在廣州召開中國國民黨中央執監委員會非常會議,并以“非常會議”的名義發起四全大會,聲討南京之“黨部為個人勢力所劫持,應無存在之價值”。抗戰爆發后,西山會議派顧全大局支持蔣介石。但在反對蔣介石集權的問題上,西山會議派人士也常常冒著風險屢進諍言。
無論是鮑羅廷試圖集權于中央政治委員會還是蔣介石集團圖謀集權,其造成的影響都是極其惡劣的,鮑羅廷分化左、右派,加劇了國共兩黨的互相猜忌,無疑是給“清黨”火上澆油,“清黨”運動和其集權不無關系,最終釀成血流成河的后果,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毛澤東在1936年分析大革命失敗原因時認為:“僅次于陳獨秀,對于失敗應負最大責任的是俄國首席政治顧問鮑羅廷”[23]。蔣介石剪除異己,獨裁專制最后走向反人民的道路,難免失去民心,擺脫不了失敗的命運。
“清黨”之后,西山會議派從游離于正統的政府之外到回歸合法的政府之內。從表面上看,西山會議派完全由于“清黨”而相結合,又由于“清黨”而回歸。實際上,遠非“清黨”就能概括西山會議派的政治立場,西山會議派“反集權”的政治主張也沒有隨著“清黨”而集體失音,反而更加堅定。鄒魯等堅持“西山會議”的人也沒有任何特殊的組織[24],他們的行為均是從維護國民黨的“民主集權制”出發的。
首先,從西山會議派的革命經歷來分析他們反對“集權”的可能性。
派主要成員 生卒年 加入同盟會時間西山會議 “一大”后職位林 森 1868-1943 1905年 中央執行委員鄒 魯 1885-1954 1905年 中央執行委員謝 持 1876-1939 1907年 中央監察委員張 繼 1882-1947 1905年 中央監察委員居 正 1876-1951 1905年 中央執行委員葉楚傖 1887-1946 1909年 中央執行委員沈定一 1883-1928 1908年 中央執行候補委員邵元沖 1890-1936 1906年 中央執行候補委員石 瑛 1879-1943 1905年 中央執行委員覃 振 1885-1947 1905年 中央執行委員石青陽 1879-1935 1906年 中央執行委員茅祖權 1883-1952 1905年 中央執行候補委員傅汝霖 1896-19301922年(加入中國國民黨) 中央執行候補委員
西山會議派人士出生在晚清時期,接受的是新舊混雜式教育,既有儒家“子當盡孝,臣當盡忠”的思想,又有“主權在民”的思想,身為被新知識武裝過頭腦的知識分子肩負國家前途命運的歷史擔當;他們在革命的熔爐中久經歷練,同盟會的創建、中國國民黨的締造都有他們的身影,《臨時約法》、國民黨黨綱、黨章滲透著他們的心血,西山會議派的大多數成員參加過辛亥革命和二次革命,親眼目睹了滿清政府的腐敗,親手埋葬了清王朝,親身體驗過民主的愉悅,親自感受過專制的苦果;他們還被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的社會現狀所困擾,渴望為黑暗中的國家探尋一條光明大道;他們“追隨總理革命奮斗,有二十年以上的歷史”是國民黨的“信徒”。正如鄒魯所言,身為國民黨的老黨員,“兄等在國為元勛,在黨為領袖,其不忍黨國為人撕滅之心,想無不同……惟求無負總理,無負黨員,無負國家而已”[25]。字里行間透出追求民主共和、反對專制、堅持黨的“民主集權”組織原則既是他們革命的初衷,也是一生不懈的追求。
其次,西山會議派重視民主與法治,這與其所受教育和職業生涯有關。居正曾就讀于日本法政大學預備部;鄒魯曾入廣州法政學堂,北京政府國會成立后當選為廣東代表;辛亥革命后,林森被舉為開國參議院議長而后又兼任憲法會議議長;張繼曾任參議院議長;沈定一曾任浙江省議會議長;茅祖權曾任國會議員;邵元沖曾任鎮江審判廳庭長,都具有極強的民主、法治觀念。如前所述,汪精衛將未經中執會討論的國民政府組織法及國民政府人選交《廣州民國日報》發表,鄒魯氣憤地當面責備他“逾越程序”[26]。 早在辛亥革命之后,“鄒魯迷信法律,未能及早洞悉袁世凱之陰謀”[27]。他本人也曾說過:“我向來是抱著法律萬能的觀點”[28]。1927年,鄒魯談到南京“11·22”慘案時說:“仍不放棄以往屢次使我失望的主張,一切可以由法律來解決”[29]。“法律、法治”寄托著西山會議派的治黨、治國的思想。唐德剛所說:西山會議派“反對的不只是‘廣州中央’容共的‘政策’;主要還是反對違背‘民主集權’制的中政會這一‘制度’,并運用這一機構而擠掉胡‘代帥’卒至身兼‘國民政府’、‘正政會’和‘軍委會’三個‘主席’的集權者汪精衛”[30]。西山會議派正是以民主集權的立場來反對一切集權舉動。
最后,西山會議派自身致命的弱點加之民主、法治思想也沒有受到國民黨內支持者、同情者足夠的重視,也是其在反集權的過程中收效甚微的主要原因。西山會議會前內部意見便不一致。馮自由認為“國民黨俱樂部”應該代行中執委的一切事項。戴季陶認為“會議地點不合適”[31],他也不主張采取過激的反共手段再加上又遭人毆打,故未等會議召開即離京。邵元沖由于顧慮遇險的可能也離京而去,這就使西山會議領導核心的力量減弱不少,人心渙散。正式開會時,與會者寥寥無幾,即便如此他們在一些較重大問題上仍有嚴重的分歧。上海二大,雖有108名代表出席,陣勢還算可以,但選出的領導機關的力量則不行了。上海二大候補委員名額(38人)超過正式委員名額(25)1/2以上,這是由于當選之中央執行委員,有半數以上不在上海或根本不愿與聞上海之事,因而不能不擴充候補執行委員名額以安置之[32]。西山會議派這些國民黨右派的領袖在上海另立了中央,廣東剩下的那些反共的人,在國民黨左派與共產黨聯合起來的勢力面前,根本成不了氣候。外地擁護上海中央黨部者的力量本來也不算強,有些地方(例如湖北省)擁護上海中央黨部者還被已經打到湖北的左傾北伐軍抓了起來[33]。就連黨內部分同情、支持西山會議派的黨員大都是明哲保身,完全意識不到集權給國民黨帶來的危害。
西山會議派文人居多,政治斗爭方法單純,政治主張沒有伸展的空間甚至付諸東流,其反共立場逆歷史潮流而動,完全不得人心,況且,手中沒有一兵一卒還存在于“出諸有槍者則為合法,出諸無槍者便為非法”[34],“民主、法治”與“專制、武力、極權”水火難容的政治環境中,其失敗是必然的。但是,西山會議派反集權的政治立場及其行為為國民黨內注入了民主、法治的新鮮空氣,盡管由于林林總總的原因,并沒有最大限度地發揮作用,但對推進民主、法治也算盡過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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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李利克
10.14180/j.cnki.1004-0544.2017.07.015
K871.6
A
1004-0544(2017)07-0082-05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16YJC71006)。
高娟(1978-),女,山西長治人,首都師范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生,山西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