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聯到來會改變什么

謝九

作為線上版的銀聯，網聯的到來將會給第三方支付市場帶來深遠影響。

8月4日，央行發布《中國人民銀行支付結算司關于將非銀行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業務由直連模式遷移至網聯平臺處理的通知》，要求“各銀行和支付機構應于2017年10月15日前完成接入網聯平臺和業務遷移的相關準備工作，此后網聯將組織開展接入工作，最終在2018年6月30日起，支付機構受理的涉及銀行賬戶網絡支付業務全部通過網聯平臺處理”。

目前，阿里巴巴旗下的支付寶，以及騰訊旗下的財付通等第三方支付機構的資金通道都是直連銀行，尤其在涉及跨行轉賬的時候，第三方支付的直連模式和傳統銀行間的模式有著本質的不同。傳統銀行轉賬的模式是，假如一筆資金從建行轉賬至工行，首先需要從建行進入銀聯系統，然后從銀聯轉賬至工行，銀聯作為資金清算平臺，對任何一筆資金的來龍去脈都在掌握之中。但在第三方支付的模式下，由于支付機構在不同銀行之間存放了大量的客戶備付金，一筆資金實施跨行轉賬，第三方支付機構直接和轉賬銀行之間就可以完成，資金的流動過程中沒有銀聯這樣一個中間平臺的存在，第三方支付自行實現了資金清算的功能。

從消費者的角度來看，沒有銀聯這樣一個中間機構的存在，資金轉移的成本將會更低，但是這種直連模式在帶來便捷的同時，也存在很多潛在問題。首先，第三方支付機構直連銀行完成資金轉移，其實是扮演了資金清算的功能，但實際上他們并沒有被授予這樣的業務牌照。第二個問題是客戶備付金的風險問題。所謂客戶備付金，是指第三方支付機構為辦理客戶委托的支付業務而實際收到的預收待付貨幣資金，比如買家在淘寶購物時，在貨物收到之前，貨款暫時支付給支付寶保存。按照央行的數據，截至2016年第三季度，267家支付機構吸收客戶備付金合計超過4600億元。在直連模式之下，客戶備付金通常被第三方支付機構存放于數十家銀行托管賬戶，這種分散托管的方式存在很多潛在風險隱患，比如客戶備付金存在被支付機構挪用的可能，過去幾年已經發生過數起客戶備付金被挪用的事件，極端情況下，甚至有支付機構借通道洗錢。另外，還有很多支付機構違規占用客戶備付金用于購買理財產品或其他高風險投資，一方面利用客戶資金賺取利息收入，同時也為客戶資金帶來了風險，有些支付機構甚至偏離了原本的經營主業，轉而以賺取利息收入為主。第三個問題是，第三方支付的直連模式沒有監管平臺，規模龐大的資金流動脫離于央行監管之外，形成了巨大的監管死角。

最近幾年國內第三方支付蓬勃興起，2017年第一季度，中國第三方移動支付市場交易規模突破20萬億元，達到22.7萬億元，同比增長113.4%，尤其是阿里巴巴旗下的支付寶，以及騰訊旗下的財付通以驚人的速度發展，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脫離監管的直連模式開始進入改革議程，在第三方支付市場設立一個類似銀聯的機構已成為共識。

2016年4月，央行發布《非銀行支付機構風險專項整治工作實施方案》，正式拉開了這一輪第三方支付整頓的序幕。《方案》明確提出：“支付機構開展跨行支付業務必須通過人民銀行跨行清算系統或者具有合法資質的清算機構進行，實現資金清算的透明化、集中化運作，加強對社會資金流向的實時監測。推動清算機構按照市場化原則共同建設網絡支付清算平臺，網絡支付清算平臺應向人民銀行申請清算業務牌照。平臺建立后，支付機構與銀行多頭連接開展的業務應全部遷移到平臺處理。逐步取締支付機構與銀行直接連接處理業務的模式，確保客戶備付金集中存管制度落地。”2016年8月，央行正式批復成立線上支付統一清算平臺，也就是俗稱的網聯平臺。2017年3月，網聯平臺啟動試運行，首批接入三家支付機構，支付寶、財付通和網銀在線（京東支付），以及包含招商銀行、中國銀行在內的4家商業銀行，網聯成功完成首筆資金交易驗證，通過微信紅包完成了首筆跨行清算交易，收付款行分別為中國銀行與招商銀行。今年7月28日，網聯清算有限公司正式設立，中國人民銀行清算總中心、財付通、支付寶等45家機構和公司成為股東，其中央行下屬7家單位持有網聯37%的股份，央行成為網聯的實際控制人，支付寶和財付通各持有9.61%，京東的網銀在線占據了4.71%的股份，銀聯也持有1.55%的股份。

在著手準備成立網聯平臺的同時，央行也同時開始整頓支付機構的客戶備付金。今年1月份，央行發布《中國人民銀行辦公廳關于實施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集中存管有關事項的通知》，要求“自2017年4月17日起，支付機構應將客戶備付金按照一定比例交存至指定機構專用存款賬戶，該賬戶資金暫不計付利息。首次交存的平均比例為20%左右，最終將實現全部客戶備付金集中存管。網聯平臺在未來全面展開之后，很有可能承擔起客戶備付金統一托管的角色”。

按照央行最新發布的通知，明年6月30日起，支付機構受理的涉及銀行賬戶網絡支付業務全部通過網聯平臺來處理。這意味著不到一年時間內，網聯平臺將在第三方支付市場占據絕對核心的主導地位，也將對現有的第三方支付市場格局帶來深刻的影響。

對于支付寶、財付通等第三方支付機構而言，最直接的影響可能在于利息收入的損失。由于客戶的備付金將納入統一平臺管理而且不計付利息，第三方支付機構將失去很重要的一塊收入來源，尤其是一些獨立的第三方支付機構，沒有支付寶這樣的電商平臺背景，收入來源相對單一，備付金利息被取消之后，對這些支付機構的沖擊會更大。不過對于中小型第三方支付機構也并非全是利空，在眼前直連銀行時代，大型支付機構接入的銀行更多，議價能力更強，相比之下中小支付機構議價能力較弱。但是進入網聯時代之后，所有第三方支付機構都將在網聯平臺下平等運行，獲得了一次重新起跑的機會。對于第三方支付機構而言，網聯的成立可能會給這個市場帶來一次重新洗牌。

對于普通用戶而言，最關心的問題是，第三方支付從過去的銀行直連時代進入網聯時代，會不會因此增加用戶成本。在互聯網金融時代到來之前，銀聯全面主導清算業務，一筆POS機刷卡產生的費率，銀聯拿走其中的一成，剩余九成由發卡行和收單機構按照“七/二”分成。第三方支付伴隨著電子商務興起之后，他們不愿意被銀聯憑空拿走一成的收入，進而增加交易成本，于是才有了繞開銀聯直連銀行的模式。但是隨著直連銀行模式的弊端越來越被重視，網聯橫空出世，在某種程度上，網聯就可以理解為網絡版的銀聯。現在的問題是，網聯介入第三方支付后，會不會增加用戶的成本？第三方支付機構的備付金利息消失之后，會不會將運營成本轉嫁至用戶身上？這些都還需要等待時間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