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藝錠++李鑫圓

初見王磊,一頭披肩長發散發著上世紀90年代的文藝氣息,極像一名民謠歌手。言談間,發現這個北京爺們兒其實更像王朔筆下的京城“頑主”,看著有些玩世不恭,卻在音樂行業“玩”出了一片天地。最近,他又跟二次元文化“杠”上了。
近幾年,隨著正版化的推進,中國內地在線音樂平臺發展迅速,這片“耳朵經濟帶”歷經洗牌之后,格局初定:騰訊的QQ音樂收購了酷我音樂、酷狗音樂,迅速壯大;阿里巴巴請來音樂行業“大佬”宋柯、高曉松坐鎮,大力布局泛娛樂產業鏈;網易云音樂則收割了一大批文藝青年。作為昔日的“老大哥”,百度音樂如何擺脫固有形象,在差異化競爭中尋求新路,是加盟公司剛滿一年的王磊面臨的艱巨任務。
“這是個厚積薄發的過程”
前不久,王磊的團隊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學舉辦了一場以二次元文化為主題的音樂節活動,虛擬歌手“洛天依”以充滿科幻感的3D全息影像形式“空降”現場,深受“95后”大學生的追捧。想出這一創意的便是王磊,二次元是他給百度音樂貼上的新標簽。
雖然很多人聽說過“二次元”這個詞,但并不知道它的具體含義。這個概念源自日本,二次元即二維,由于早期動漫作品都以二維圖像構成,所以被稱為二次元世界,現在也泛指一切虛擬幻想的世界,而我們生活的現實世界則被稱為三次元。伴隨“80后”成長的《火影忍者》《灌籃高手》是最早的二次元文化,而現在的市場早已是“90后”和“00后”的天下。
“動漫文化跟音樂的結合是天然的,抓住年輕人就等于抓住了市場。”王磊的這一想法并不是憑空產生的。2000年,中國第一個cosplay(模仿、裝扮虛擬世界的角色)大賽在北京舉辦,王磊作為組織者之一,參與了二次元文化在中國的首次推廣。那時他就注意到,這種亞文化深受年輕人喜愛,而且極易與音樂產業相結合。
“上世紀90年代末,日本就出現了與動漫相關的音樂,代表人物是著名音樂制作人小室哲哉及其培養的歌手安室奈美惠、華原朋美等。隨著互聯網的發展,現在已經出現了虛擬聲優、虛擬歌姬,日本有初音未來,中國有洛天依。”王磊說。
二次元文化在國內大范圍流行起來是2014年前后。當時,國內幾個主流視頻網站開始大量引進日本動漫,并出現了一些專注于二次元文化的視頻網站。“一些大企業、大品牌在國內舉辦了不少小型cosplay活動,還有部分車展、動漫展,都起到了推動作用。另一個政府性的行為就是杭州出現了一個國際級的動漫產業基地。國家政策的扶持,加上民間力量的積極實踐,形成了今天這樣一個大好局面。”
無論二次元還是三次元,都統稱為次元文化。就國內市場而言,中國35歲以下的人群都是看著動漫作品長大的,受次元文化影響深遠。“當他們成為社會消費主體,這種次元文化就促成了次元經濟。”王磊認為,二次元經濟的發展潛力巨大,尤其是音樂產業,經過一定時間的積累,其影響力將不可小覷。“正如上世紀末,羅大佑、李宗盛等人的音樂影響了一代人一樣,這是個厚積薄發的過程。”
王磊的目標是帶領百度音樂向類型化方向發展,除次元文化外,在古風、嘻哈、電子音樂等方向也將積極嘗試和拓展。不過,近年來十分火爆的民謠音樂卻不在王磊重點發力的范圍內。對此,他的解釋是:“當大家一窩蜂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我們不見得要去搶。”
為了打差異化的牌,王磊瞄準了被忽視的少數民族音樂和兒童音樂市場,推出了中國第一個兒童音樂排行榜和少數民族音樂排行榜。“兒童音樂市場很大,但沒有人真正關注。我的侄女現在上幼兒園,還在唱‘小么小二郎,這都多少年前的歌了。還有一些幼兒園教小朋友唱《隱形的翅膀》等流行歌曲,這些歌其實并不適合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少數民族音樂有很多非常優秀的作品,只是由于語言、傳播渠道等原因沒有被大眾聽到,我希望我們能夠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
“我希望少一些人云亦云的東西”
很難用單一的身份來界定王磊。他做過文娛記者、樂評人、唱片企劃人、演出策劃人、選秀節目評委,直到成為在線音樂平臺的掌門人。在臺灣著名音樂人周治平眼中,王磊“有狂狷的書生氣質”和“一絲不茍的行事風格”。
王磊擅長寫作,大學期間就給一些報刊撰寫樂評,還在《音像世界》雜志上開過專欄。當時房價還比較低,他靠著幾份兼職帶來的收入,還沒畢業就在北京市區買了一套房。更重要的是,為自己踏入音樂行業奠定了基礎。
大學畢業后,王磊靠著一手好文筆走上了專業樂評人的道路。他曾為李健、水木年華、毛寧、何炅、趙薇等人打造過唱片,并與很多歌手成了密友。最近與王珞丹合唱新作《清白之年》的樸樹,既是王磊的大學校友,也是圈中好友。
談到樸樹“自帶流量”的現象,王磊認為這反映了當下優秀原創音樂作品匱乏的問題,以至于歌迷把樸樹作為優秀作品的某種保障。在他看來,樸樹的確有獨特的氣質和作品風格,但對于某些自媒體深挖樸樹如何“清貧”的文章,王磊覺得著實挺無聊的。“樸樹沒有大家想象得那么沒錢。”王磊說。在他眼里,樸樹屬于“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不愿意炒作自己,也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甚至連智能手機都不用。
另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歌手是李健。他那首廣為傳唱的《風吹麥浪》,曲名便是王磊起的。前不久,二人相約去香港看英國歌手斯汀的演唱會。臺上出現了一個表演嘉賓,他們猜是斯汀的兒子,但不太確定。王磊掏出手機,上網搜索了一下便證實了猜測。當他舉著手機給李健看時,李健大吃一驚,說想不到還有這么“先進”的方法,說完兩人都笑了。
在王磊看來,樸樹和李健的音樂風格雖然不同,但都活得比較簡單純粹。“在這個時代,能像他們一樣純粹也很難。我特別希望他們能夠一直做自己,不要被世俗同化。”
身為一個創業者,王磊坦言很難做到像樸樹和李健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但這種定力是做音樂的人需要的。“用佛家出世和入世的說法,我們大多數人都是非常入世的,很難不關注現實層面的東西。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夠多一些思考,多一些過濾,少一些人云亦云的東西。”
音樂產業也是“內容為王”
作為一手締造了網易云音樂的幕后操盤手,王磊選擇在事業如火如荼的時候離開,轉投百度音樂,不禁讓人疑惑。他曾對媒體表示,離職是因為當時網易的辦公地點搬到北京五環外的西北旺,位置偏遠,交通不便。面對《環球人物》記者,王磊對這個看似“任性”的離職原因并沒否認,但也透露,其實選擇離開的最主要原因還是跟網易高層在未來發展理念上的分歧。
對于怎樣運營一個互聯網音樂平臺,王磊的想法是,絕不能只做一個播放器或一個軟件,而是要想辦法盡可能打通整個產業的上中下游。
“不管是版權大戰、搶奪人才,還是運營模式,都是整個音樂產業鏈條的一部分。當時,網易那邊并不認可這個理念,我的觀點很難得到大家的支持。”
來到百度音樂后,王磊有了更多施展空間,但也面臨著諸多挑戰。在他看來,中國現在的音樂市場雖然競爭激烈,但是大家的盈利模式都差不多。“第一是廣告,第二是游戲,第三是收費會員(含付費專輯、單曲),第四是直播,第五是從線上到線下的O2O、智能硬件以及藝人周邊產品開發。不外乎這5種。”王磊告訴記者,到目前為止,全世界沒有一個在線音樂平臺是真正盈利的,包括美國流媒體音樂先驅潘多拉,業績也不理想,最近連CEO都辭職了,隨時面臨退市風險。
王磊認為,在版權保護極為嚴格的美國,在線音樂平臺的生存尚且困難,對國內在線音樂平臺來說,現在談盈利為時尚早。在他看來,音樂產業就像時下流行的共享單車。“不賺錢是行業現狀,短期內誰都無法改變。音樂產業處在砸錢的階段,重要的是大家怎么用好手里的錢,把‘炮彈打到該打的地方。”
當下數字音樂市場的競爭,最重要的籌碼就是版權和資金。這會讓王磊煎熬幾年,但他相信這種情況不會長久地持續下去。“雖說資本的力量很重要,但內容才是音樂的根本。沒有好的作品,即使有再多的媒體、資本關注,最后也是虛無的。”王磊已經在音樂行業摸爬滾打了近20年,他相信,音樂平臺的競爭是一場馬拉松,現在斷言鹿死誰手還為時過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