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楓+姚云+郭楠
我國產業控股金融平臺起步較晚但發展迅猛,幾乎所有大型產業集團都涉足金融領域。產業控股金融平臺醞釀了多重風險,既包括偏離主營業務加劇實體企業經營風險,又包括監管套利鼓勵企業冒險滋生經營風險,還包括產業風險與金融風險交叉傳染等。未來規范產業控股金融平臺、化解金融風險,既需要從實施全周期監管、加強協作監管等監管層面,又需要從規范投資交易、設置風險防火墻等公司層面多措并舉。
產業控股金融平臺的歷史和現狀
產業控股金融平臺是指產業資本通過設立或者入股金融機構,以促進主營業務發展為目的,進入金融領域多元化發展的企業經營行為。從歷史視角看,我國產業控股金融平臺起步較晚,經歷了從起飛到沉寂再到爆發的過程。
起飛階段(1990~2003年)。中國加入WTO后市場準入限制放開,實體企業長期被抑制的金融需求迅速釋放,產業資本涉足金融業務勢頭迅猛。這一時期,由于監管部門明文限制金融機構控股實體企業,以海爾、新希望和德隆為代表的民營產業集團開始涌入金融領域,以組建財務公司為先導,逐步參/控股核心金融機構,形成形態各異的產業控股金融平臺。沉寂階段(2004~2007年)。部分產業控股金融平臺過快發展引發局部市場風險,監管機構開始規范治理產業資本跨界投資行為。其中,2004年“德隆事件”成為產業資本掏空金融機構的經典案例,引起社會各界高度關注。2006年,國資委出臺《中央企業投資監督管理暫行辦法》,明確規定中央企業境內收購必須上報審批,并對中央企業兼并重組劃定“三條紅線”,嚴禁違規使用銀行信貸資金投向金融、證券、保險領域。
爆發階段(2008年至今)。面對中國企業“走出去”資金需求,監管部門開始放松審批要求,實體企業投資金融機構浪潮卷土重來。2008年,銀監會出臺《銀行控股股東監管辦法(征求意見稿)》,為產業資本控股銀行提供法律依據。2011年“兩會”期間,國資委負責人公開講話中明確支持中央企業探索產業控股金融平臺的基本經驗。在此背景下,2010年滬深兩市共有133家主業清晰的制造業上市公司參控股金融機構。
從發展現狀看,我國幾乎所有大型產業集團都涉足金融領域,其中控股銀行、證券或保險等核心金融機構共計64家。按產業集團所屬行業分類,能源電力行業14家,房地產行業9家,交通運輸業8家,信息互聯網行業7家。按金融業態分類,控股銀行機構31家,控股證券公司37家,控股保險公司40家,控股信托公司22家,控股期貨公司18家,控股公募基金公司33家,控股融資租賃公司32家。其中,同時控股銀行和證券共計22家,控股證券和保險共計25家,控股銀行和保險共計24家;同時控股銀行、證券和保險共計18家。
多因素驅動產業控股金融平臺井噴
產業控股金融平臺高速發展是金融與產業相互吸引、共同滲透的結果。
從產業資本角度看。金融資本對實體企業存在諸多吸引力:一是金融行業盈利能力較高。據統計,2013年以來銀行和非銀行金融機構平均ROE分別為14%和11%,而煤炭和鋼鐵行業平均ROE分別為3%和-4%。在去產能、調結構壓力下,部分傳統行業積極開展金融業務、拓展新的利潤增長點。二是降低中小企業融資成本。目前金融機構一般貸款加權平均利率為5.2%,而反映中小企業真實融資成本的溫州民間借貸綜合利率和P2P綜合借貸利率仍然維持在16%和10%左右。國家工商總局2013年發布的《全國小型微型企業發展報告》顯示,創造全國GDP總量60%、納稅總量50%的中小企業獲取銀行貸款的比例長期不足20%。當信貸資金配置嚴重扭曲時,一些實體企業就有強烈動機參/控股金融機構獲取低廉的信貸資金。三是“互聯網+”助推產業資本介入。互聯網高速發展加速互聯網和其他行業融合,并催生新的商業模式。“互聯網+金融”不斷深化,已經形成互聯網保險、互聯網券商、第三方支付、個人征信等多元化商業模式,為產業資本進入金融部門開辟了新的領地。
從金融資本角度看。產業資本對金融行業存在諸多吸引力:一是利率管制放開加速銀行業務轉型。2015年10月,中國人民銀行宣布對商業銀行和農村合作機構等不再設置存款利率浮動上限,極大地沖擊了長期以來依靠存貸利差作為主營業務收入和利潤來源的商業銀行業務模式。為形成新的競爭優勢,商業銀行一方面不斷提升中間業務比例,另一方面借助投貸聯動試點政策機遇加快向產業領域滲透。二是負利率環境導致銀行存款吸引力減弱。2015年下半年以來,CPI開始超越一年期存款基準利率,銀行存款規模開始大幅萎縮,拓展新業務成為金融機構的必然選擇。產融結合能夠實現產業資源和金融資本的乘數效應。三是資產荒投資環境仍將延續。近年來,投資者預期收益率與實體經濟回報率偏差不斷擴大。同時,銀行新增信貸同比增速減緩,產融結合能夠為金融擴張創造出業務需求。
產業控股金融平臺醞釀多重風險
第一重風險是偏離主營業務加劇實體企業經營風險。迄今為止,一些世界500強企業對產業多元化仍持謹慎態度,尤其對投資金融業更是高度謹慎。一方面,實體企業在追逐高額金融投資回報過程中,必定會盡可能增加財務杠桿擴大資本規模,最終導致支持主營業務發展資源轉移,甚至可能導致實體產業部門空心化;另一方面,實體企業涉足不具備經營優勢的金融業務,不僅難以實現經營戰略、生產管理、商業模式方面的協同效應,而且還可能無法控制金融業務風險向實體企業傳導。從國際經驗看,2000年后通用資本公司金融業務規模,以及對通用電氣集團的利潤貢獻均穩步提升,但服務于通用電氣集團內部實體產業的金融需求比例卻在不斷下降。過度偏離服務實體業務軌道,導致本輪金融危機期間通用資本公司利潤率下降30%以上,直接將通用電氣集團凈資產收益率拉低15個百分點,間接引發通用電氣集團最高信用評級下降等嚴重問題。金融危機后,通用電氣產業投資回報率回升至17%,比通用資本投資回報率高出11個百分點,隨即通用電氣決定實施去金融化戰略。從國內情況看,實體企業資金脫實入虛較為嚴重。根據上市公司2016年年報統計,70%以上的公司利潤并非來自主營業務,而是從事金融和房地產所得。得益于寬松貨幣政策環境和及時有效的金融調控措施,2008年以來我國經濟增長率下滑并未引發局部金融風險,自然也未發生金融風險向實體產業傳導的場景。但近年來,我國實體企業投資金融衍生品失敗,進而造成集團巨額虧損的案例仍非常值得警惕。
第二重風險是監管套利鼓勵企業冒險滋生經營風險。當前產業資本控股金融平臺快速發展,但針對性法律法規尚未出臺,導致交叉監管和監管空白現象并存。以中央企業控股金融平臺監管為例,國資委從出資人角度將其納入國有企業非主業投資管理,包括合規性、投資比例、投資預算等內容。2017年7月,國資委發布《中央企業投資監督管理辦法》,要求中央企業開展投資應當遵循“堅持聚焦主業”“嚴格控制非主業投資”“嚴格遵守投資決策程序”原則。國資委還建立中央企業投資管理信息系統,對中央企業年度投資計劃、季度及年度投資完成情況、重大投資項目實施情況等投資信息進行監測、分析和管理。金融監管機構則從分業監管角度將中央企業控股金融機構納入監管范疇,包括金融機構股東管理、持股比例等內容。證監會主要監管證券公司和證券投資基金,銀監會主要監管商業銀行、金融租賃、信托、汽車融資租賃、融資性擔保和銀行保理業務,商務部主要監管融資租賃、商業保理,地方金融辦主要監管小額貸款公司。值得注意的是,非融資性擔保公司等部分金融業務監管仍屬空白,不同金融業態之間的監管協調體系尚未形成。交叉監管和監管空白都容易導致產業控股金融平臺產生制度套利:一是國有資產管理部門以行政審批流程審核國有企業投資計劃,不僅導致企業投資決策難以適應瞬息萬變的金融市場,而且為企業管理者實施套利提供了政府授權的合法性背書,變相為企業高管非理性冒險行為開脫。二是金融監管部門“各掃門前雪”,難以對涉足多個金融業態的產業集團進行整體性風險評估,導致企業傾向于選擇全牌照經營規避監管,但隨之可能伴隨著金融風險的交叉感染。三是金融監管規則同一性難以應對產業資本控股金融平臺發展模式多樣性。目前產業資本控股金融平臺發展迅速,但監管規則方面仍未分類應對,可能造成制度套利。
第三重風險是產業風險與金融風險交叉傳染和積聚。控股金融平臺的產業集團大多股權結構嵌套復雜,通過交叉持股和人事派遣等機制形成密切的利益共同體。經濟形勢良好時,金融資本和產業資本都能分享增長收益;經濟形勢衰退時,產業部門違約率上升,金融平臺不良資產增加。若控股金融平臺的產業集團內部產融風險隔離能力欠佳,難以阻斷產業風險和金融風險交叉傳染和積聚,就有可能引發經濟危機。以20世紀90年代日本為例,股票市場和房地產市場暴跌導致很多日本企業經營陷入危機,銀行不良債權規模也在激增。當時日本企業并沒有通過破產清算重組退出市場,而是借助關聯銀行追加貸款暫時緩解不良債權使欠債公司免于破產,導致本應及時退出市場的大量僵尸企業幸存下來。僵尸企業繼續占用大量信貸資源卻不能產生任何經濟效益,相當于變相擠壓了其他企業技術創新所需金融支持,最終導致全社會企業生產效率難以提高,銀行業不良貸款率居高不下,成為日本經濟陷入停滯的重要原因。據統計,1997~2007年兩次金融危機期間,日本銀行業平均不良貸款率分別比英國和美國銀行業高出2.5個百分點和4.1個百分點。
多措并舉規范產業控股金融平臺
產業控股金融平臺既有實現企業裂變式增長的成功案例,也有加劇企業走向滅頂之災的失敗教訓。針對產業控股金融平臺監管,既要發揮產融兩類資源在客戶、業務和資本等方面協同效應,又要防止金融資本追求高收益加劇企業風險,并導致產業風險與金融風險共振。
實施產業控股金融平臺全周期監管。一是嚴把準入關。堅持審慎原則,從經濟實力、管理能力、經營穩健性和抗風險能力等方面設置明確的準入門檻。二是提高平臺信息披露。全面掌握產業控股金融平臺,尤其是將民營資本控股金融平臺相關企業股權信息、投資交易數據納入監管信息系統。三是完善退出機制。針對產業控股金融平臺運行狀況進行評級,并根據違規行為建立扣分制度,視情節惡劣程度吊銷金融牌照或要求限期更替控股股東。
加強產業控股金融平臺協作監管。一是加強“三會”協調合作。共享產業控股金融平臺上報“三會”相關信息,為實施金融平臺資本運作穿透式監管創造條件。二是加強金融監管和國有資產監管協作,實現對中央企業金融投資活動過程監管全覆蓋,及時發現并化解投資風險。三是發揮中國人民銀行宏觀審慎監管職能。建立產業控股金融平臺風險預警機制,定期評估整體風險狀況,防范產融結合引發系統性金融風險。四是積極發揮地方金融監管作用。堅持“誰審批,誰負責”原則,發揮屬地監管積極性,及時將產業控股金融平臺風險控制在萌芽狀態。
規范產業控股金融平臺投資交易。一是完善公司治理結構。發揮外部董事專業優勢,既要防范濫用控制權支持低效實體部門損害中小股東和客戶利益,也要防范資金偏離實體回流金融部門加劇企業風險。二是強化內部交易監管。設置內部交易規模紅線,要求民營產業控股金融平臺大額投資交易及時上報監管機構。三是規范產業控股金融平臺擔保行為。產業集團內涉及金融業態相關的機構之間授信、擔保等內部交易行為,應當遵循公開定價原則。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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