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秉榮

《“女英雄”從軍記》稿子寫于30年前,是我寫的《蹇先任傳》中的一部分。我同蹇媽媽相識于1980年,當時我在總參《賀龍傳》編寫組工作,因而有幸采訪了蹇媽媽并與蹇媽媽相識。老媽媽慈祥可親,令人尊敬。1983年8月間,我陪同蹇媽媽到她當年戰斗過的河北圍場縣舊地重游。其間,蹇媽媽給我講了她參加紅軍后的戰斗經歷,此后,她又多次向我講述她參加革命的全過程。于是,我為蹇媽媽寫了傳。老人家看后對我說:“這書稿你現在不要發表,留著,待我百年之后你適時再發吧。”2004年7月25日,老人駕鶴西去了,但稿子我一直沒發。2016年3月間,《神劍》雜志向我約寫紀念長征勝利80周年的稿件。我想,長征勝利80周年了,蹇媽媽也西去十多年了,應該把蹇媽媽背著出生僅19天的女兒賀捷生參加長征的經歷告訴世人,以喚起世人的“不忘初心”。于是,我從《蹇先任傳》中取出了她背女兒長征的一段文字送給了編輯部,編輯同志讀后非常高興,認為是篇難得的好稿。我對他說:“我們要感謝蹇媽媽,沒有老人家當年的鼓勵和支持,我是寫不出這稿子的。”編輯同志說:“蹇媽媽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稿子在《神劍》2016年第五期刊發后,反響很大,因為當今許多年輕人已不知道這位革命的老媽媽了,而知道蹇媽媽的人也大都不了解老人家的經歷,只知其名,不知其實,文章發表后,他們才了解到蹇媽媽當年的一些經歷,由而對老媽媽更加敬佩。賀捷生說:“真要感謝《神劍》雜志宣傳了我母親,讓她和讀者相見了。”
今年是建軍90周年,《神劍》雜志的編輯同志提議把《蹇先任傳》中寫蹇媽媽軍旅生涯的內容刊發。于是,我又從《蹇先任傳》中取出有關蹇媽媽的戰斗經歷的文字給了編輯同志。這里需要說明一下。《神劍》雜志在2016年第五期刊發蹇媽媽背女兒長征的經歷時,文中講了蹇媽媽早年參加革命的一些經歷,這篇文章因為也要從蹇媽媽參加革命時寫起,所以個別文字與寫蹇媽媽背女兒長征一文的文字相重復,特作說明。
紅軍中的“女先生”
1936年斯諾在陜北采訪時,稱贊一位女紅軍是“能文能武女英雄”,并寫入《西行漫記》一書,這位女英雄就是蹇先任。
蹇先任原名蹇先潤,曾用名林芳、黃代芳,漢族,1909年4月出生于湖南省慈利縣城關鎮東街。1926年參加革命工作,同年加入中國國民黨和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27年在長沙讀書時,積極參加學生運動,同年3月,轉為中共正式黨員。蹇先任父親叫蹇承宴,湖南安鄉人。
蹇承宴8歲時,安鄉漲大水,全家人都遭難于洪水,他和祖母賀氏被人救起。由祖母帶著他逃荒到慈利縣的杉木橋,在杉木橋一個貧困人家寄居下來。與祖母相依為命。稍長,即以做豆腐生意為生。30歲時與當地一個叫黃世菊的貧家女子結了婚。聽人說縣城生意好做,夫妻二人進城做生意。蹇承宴生有7個兒女。長女先鈺、二女先任、三子先為、四女先佛、五子先超,后又娶楊氏生了六子先輝、小女先珍。除先鈺持家守業外,其余兒女均先后送校讀書。
1926年8月下旬,共產黨員鄒文輝奉中共湖南區執行委員會指示,前往慈利籌建黨的組織。鄒抵慈利后即以省農運特派員的合法身份出面。繼而袁任遠(當時名袁明濂,1929年改名袁任遠)、張一鳴也抵慈利,于是年底組成了慈利縣的第一個黨小組,成員有鄒文輝、張一鳴、袁任遠和慈利人溫練之。到了1927年初,湖南區委又派了共產黨員慈利人黎夏卿到慈利開展工人運動。繼而湖南區委又派了共產黨員、“青運”特派員劉子京,“女運”特派員楊文灝,武裝干部章長年到慈利,加強慈利縣黨的領導。這些黨員抵慈利后,即分頭深入到工農群眾中去,進行宣傳發動,使慈利的革命運動開展得轟轟烈烈。
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背叛了革命,繼而許克祥秉承蔣介石旨意在長沙發動了“馬日事變”。“馬日事變”后,袁任遠、黎夏卿、張一鳴等一起到了武漢。6月下旬,他們參加了毛澤東召集的會議。毛澤東號召與會者迅速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進行武裝斗爭。于是,袁任遠、黎夏卿與黎彩卿、熊茂淑、王正愷等6人回到慈利的通津鋪,一面做發動工作,一面派人到縣城找同志聯系。由于保密工作做得不好,他們的行蹤被國民黨慈利當局所察覺,袁任遠、黎夏卿、王正愷只得又返回省委。
袁任遠等三人走后,省委又派了共產黨員李立新、嚴文德來慈利恢復黨的組織。李立新被任命為中共慈利支部書記。這時候,慈利縣在外地從事革命活動的余愛生、蹇先為、蹇先任、張沈川等共產黨員及部分共青團員,也先后回到慈利。
蹇先為生出于1911年。5歲始讀私塾,后考入高小。1925年高小畢業,適值“五卅”慘案發生不久,帝國主義的暴行激起全國的公憤,蹇先為非常關心國家的命運、前途,他積極追求真理,和志趣相投的同學走上慈利街頭,組織愛國主義的宣傳、講演,給當時閉塞的慈利縣城帶來一股新的朝氣。蹇先為高小畢業后考入長沙兌澤中學,1926年春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他給姐姐蹇先任寄《共產黨宣言》《向導周報》,還在信中告訴姐姐說只有共產主義才是解放勞苦民眾的根本出路,鼓勵姐姐走出家庭,參加革命。
蹇先為的信使蹇先任震動很大,她渴望投身到大革命的洪流中去。由于祖母病重,不能離開,只得在家鄉參加革命活動。1926年秋天,祖母病故,蹇先為回家奔喪。姐弟見面,暢談思想,蹇先任把學習心得和參加革命的情況告訴了弟弟,蹇先為見姐姐進步如此之快,非常高興。不久,蹇先任也到了長沙兌澤中學讀書,蹇先為介紹姐姐加入了共青團組織。
1927年初,正在兌澤中學讀書的蹇先為被派去湖南農民運動講習所學習。“馬日事變”的第二天清晨,蹇先為到了兌澤中學,他只穿了一件襯衣,一條短褲。蹇先任正為他的安全擔心,見弟弟平安無事,懸著的心才放下。弟弟告訴姐姐,說工人運動講習所被敵人包圍了,大家進行反抗,寡不敵眾,一些同志犧牲了,一些同志被捕了,工人武裝的槍被繳了,他年紀很小,趁敵人不備跑了出來。
過了兩天,蹇先為的同學、中共湖南區組織部的周惕找到蹇先為,要他擔任交通,說他年紀小,不惹敵人注意。蹇先為滿口答應,并保證一定完成任務。蹇先任叮囑他要小心。沒多久,敵人便知道了蹇先為的情況,對他注意了。在這種情況下,組織上便派他回鄉躲避,蹇先任也回到了家鄉。姐弟倆回家后,便和李立新、嚴文德等中共慈利黨的負責同志接上了頭,并把李立新夫妻安排在自己家中。蹇先為對母親說李立新是他的老師,要母親好好招待。
由于黨的組織處于半癱瘓狀態,經費來源不足。當時,蹇家開有兩個作坊和兩個鋪子經商,蹇先為便以幫助家里經商為名,從父親的錢柜中,每天拿去一些錢去接濟同志。一次,他拿走了100塊銀圓,資助了黨組織,當父母追問他時,他說:“錢是我拿的,二老不要生氣。”
母親問他:“你不缺吃不缺穿,拿那么多錢做甚?”
蹇先為無法照實回答,只好不作聲。后來,在父母的一再追問下,他只好說:“你們不必再問了,你們不放心,無非是怕我拿錢去干壞事,我保證不違背父母的教誨,決不去做壞事。我的所行所為皆于國有益。老人家天天反對苛捐雜稅,盤剝壓榨,我們正在與這黑暗統治搏斗,你們難道不支持我們嗎?”
蹇先為一番話說得父母不再追問了。
就在李立新、蹇先為、嚴文德、張沈川、蹇先任等積極恢復黨組織之際,唐生智以解決湘事為名到了長沙,解散了許克祥等在“馬日事變”后組織的反動的“救黨委員會”,成立了“湖南省黨部改組委員會”。王正愷奉黨組織之命,搞到了一個湖南省改組會特派員的職務,回到慈利縣工作。這樣,使慈利的地下黨的組織,取得了斗爭的合法地位。慈利縣的改組委員會中的席位,均為共產黨員,有李立新、王正愷、余愛生、蹇先任、蹇先為、邢環錫等。
1928年初,中共慈利縣委在縣城十字街張春太家召開了黨團員聯席會議。張春太乃李立新、嚴文德租居處的房東。會議有50多人參加,李立新主持,會議決定加強政治活動,發展和壯大黨的組織。并擬將縣女校和縣中學作為工作基地,以便給外地來慈利工作的黨團員謀個公開職務,取得合法身份。
會后,蹇先任、邢環錫、王佩仙、高素心、王梅惠等共產黨員即分頭串聯縣女校的進步青年,成立了“女子高等小學校友會”。在成立大會上,蹇先任講了話。就在這時,唐生智被桂系軍閥趕下臺,唐的所謂湖南省黨部改組委員會被迫解散,湖南獨立第2師師長周朝武部進駐了慈利,周外號“周鐵鞭”,很是反動。其部進駐慈利后,立即解散了慈利縣改組委員會,慈利的土豪劣紳隨即組織了“慈利清鄉委員會”,通緝共產黨員、共青團員及國民黨左派,慈利一片白色恐怖。在這種情況下,李立新在上青山寺召開了有余愛生、蹇先為、蹇先任、王正愷、楊樹滋、李大章、卓仁術等黨團員參加的緊急會議,決定停止集體活動,能在本縣隱蔽的立即轉入農村隱蔽,不能在本縣隱蔽的,迅速轉向外地。李立新、嚴文德二人到了石門,分別在石門南溪、白祥湖小學,以教師為掩護,繼續從事革命斗爭。
這時,賀龍、周逸群等經慈利到桑植拖隊伍。并于1928年春在洪家關舉義旗,組建了工農革命軍。而此時蹇先任、蹇先為姐弟倆轉移到了津市、石門等地堅持斗爭,從事黨的秘密工作。工農革命軍改編為紅4軍后,蹇先任、蹇先為姐弟二人于1929年初參加了賀龍領導的紅軍隊伍。蹇先任成為湘鄂西蘇區的第一位女紅軍,擔任文化教員。蹇先為任紅軍士兵委員會主席及湘鄂邊紅軍第1縱隊參謀長。
1929年9月,蹇先任與賀龍結婚。1930年春她懷上了第一個孩子。時紅4軍東征,準備赴洪湖與紅6軍會師,蹇先任因懷孕行動不便,便讓她離隊休息。蹇先任到了桑鶴邊的鍋兒臺賀英處,在賀英的游擊隊里暫住了一段時間,后紅4軍東征未成返回,蹇先任又回到軍中,不久,紅4軍再次東征。
這一次,賀龍把即將分娩的蹇先任安排在桑植官地坪一農家,并將貼身警衛員朱紹田和汪希清兩人留下照顧蹇先任。
蹇先任在官地坪住下不久,因形勢變化,又轉到七郎坪。第五天,生下了一個女娃,按照賀龍的旨意,取名“紅紅”。孩子剛生下不到半個時辰,人稱谷大姐的谷德桃前來探望,她對蹇先任關懷備至,事無巨細,一切全由她料理。臨走時,還再三交代賀龍妹妹賀絨姑,要她好好照顧嫂嫂。谷大姐是當地游擊隊長,擁有30左右人槍。隊員們多是她的親戚朋友,但都是窮苦人。谷大姐深知只有跟共產黨走,和紅軍一道干才是唯一的路,所以對紅軍,對賀龍忠心耿耿。她見蹇先任一時不能回部隊,就向蹇先任提出,請蹇先任幫助她擴大隊伍,開展政權建設。
蹇先任因為生了孩子,不能隨軍出征,內心總是不安,聽谷大姐一講,她想,若能在此發展組織,壯大隊伍,做些支援部隊、建設政權的工作,也很有意義,便一口答應了。可沒過幾天,就從鶴峰走馬坪傳來一些令人擔憂的消息,說那里有人叛變了,有幾位同志遇害。當時蹇先為因患眼疾也正在走馬坪一帶邊治病邊工作。蹇先任很擔心他的安全,便派朱紹田打聽一下。兩天后,蹇先為隨朱紹田一起來了。蹇先為說這次叛變的是幾個混進革命隊伍的反革命分子,趁黑夜偷襲了他們的住房,企圖謀殺龍在前,幸虧龍不在,才幸免毒手。龍在前聞變,立即逮捕處決了兇手。
正談話時,一個身背大刀的黑漢闖進了門,說要蹇先任開條子批準他們成立農會。不到半天,又先后來了3個背大刀的人,都是強硬的要蹇先任批準他的成立農會。蹇先為認為這里很不安全。說:“你在這里發展組織,開展工作的計劃雖好,但人地兩生,又有小孩,不宜在此久留。”遂要蹇先任同去鶴峰找特委分配工作。
蹇先任接受了弟弟的意見,遂告別了谷大姐,隨同弟弟去了鶴峰,會見了特委書記周小康,要求分配工作。周小康說:“你抱著個孩子怎么工作?還是到鶴峰縣委幫助工作吧!”
于是,蹇先任便到鶴峰縣委幫助宣傳部做事,同時,也做一些婦女工作。
1931年春,周小康執行王明“左”傾冒險主義錯誤,開始抓改組派。此時,混進革命隊伍的不良分子,也趁機陷害好人,他們誣告說谷大姐暗通團防,而周小康不明真偽,偏聽讒言,以“通敵謀叛”的罪名,把谷大姐關進了監獄。
蹇先任驚悉谷大姐被關押,當即去找周小康詢問原因。原來是賀佩卿等為謀害谷大姐,編瞎話說她和桑植團防、地主有來往。賀佩卿出身于舊軍人,雖然當了紅軍,但思想沒有得到改造。因谷大姐是知他底細的克星,賀佩卿便想借刀殺人。周小康此時先入為主,固執己見。聽不進蹇先任的意見。于是二人意見相持不下,最后,周提出:“待我寫成報告,請示前方負責同志再定。”
蹇先任說:“在前方復信之前,先將谷大姐保釋出獄。”
谷大姐出獄后,住在鄉親家里。蹇先任去探望她,一見面,這位一身是膽的老大姐竟哭了起來:“我知道有人告我黑狀,過去有些事情,我不好跟云卿(賀龍)深說,少數人嫉妒我深受云卿的信任。”
蹇先任安慰她:“大姐,你對共產黨有感情,對革命很忠誠,組織是會弄明真相的。”
然而不久,周小康拿著由夏曦批復殺掉的回執,來到了蹇先任的住處,對蹇先任說:“你看看吧,還是我的那個意見。”
谷大姐被殺害了。她沒有死在敵人的屠刀下,卻被自己的同志奪去了生命。有人告訴蹇先任說,谷大姐被綁起后,對你仍抱有幻想,要向你告別。可見谷大姐想拖延時間,盼望蹇先任能保釋她。但是,蹇先任沒有去,卻在心中說:“谷大姐,你原諒我吧!我不是不想去看你保你,那是因為我的心經受不了那個沉重打擊。我已無能為力,不要怪我,谷大姐。”
是年秋末,蔣介石發動對蘇區進行第三次“圍剿”,湘鄂敵軍糾集了9個團的兵力,向湘鄂邊根據地采取包圍式進攻。中共鶴峰縣委通知蹇先任,要她自找隱蔽之地。蹇先任即帶著女兒紅紅和朱紹田、汪希清離開了鶴峰,來到四門巖賀龍族弟賀文慈的家里。賀文慈有一小股部隊,他既不是紅軍和游擊隊,也不是團防武裝,說白了是保身衛家的族軍。一見面,他就對蹇先任說:“你今后有機會跟常哥(賀龍的原名叫文常,字云卿)談談,我不反對共產黨,可要我跟你們干也不行。”
蹇先任問他:“那國民黨來了怎么辦?”
賀文慈說:“那還不好辦,鉆深山老林去嘛,等他們走了,我再回來。”
賀文慈對蹇先任很熱情,給房子,派警戒,有了風聲就把他們和自己的父母親轉移到山里面。
這年冬天來得早,而且是一個多雪的嚴寒日子。為了安全,他們在大山中的一個向陽的山坡上搭起了幾間茅草棚。蹇先任和紅紅、朱紹田、汪希清,還有賀文慈的父母分別各住一間。山中林密,異常寒冷,蹇先任和朱紹田、汪希清多年來已習慣于這種流動的艱苦的游擊生活。可賀文慈的父親過不了這種生活,怨天怨地,牢騷滿腹,他指著不懂事的孩子紅紅說:“若不是你父親戴上了紅帽子,當了共產黨,我們怎能會在這樣的深山老林里擔驚挨凍啊!我不知道要死在什么地方了,很可能葬身在野獸的肚子里。”蹇先任給他講革命道理,賀文慈反而搖著頭嘆息說:“唉!你們搞你們的蘇維埃,我搞我的四門巖。”
紅紅這時已有1周歲多了,身體長得很結實,聰明活潑,惹人喜愛。不久,聽說占駐鶴峰之敵撤走,蹇先任決定到那里去找黨組織,爭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她顧不得氣候嚴寒,路途艱險,辭別了賀家父子,帶著紅紅和朱紹田、汪希清踏上了鶴峰之路。料峭的寒風如針似刀,長途跋涉使成人都有些吃不消,年僅1歲多的紅紅病了,不肯吃喝。蹇先任心急如焚,日夜抱著她,當看到她滿身出了紅點點,才知是出麻疹。可在這偏僻的山溝里,到哪里去找藥呀!紅紅就這樣為革命獻出了小生命。蹇先任抱著孩子的尸體,肝腸欲斷,呆呆地坐著,很久流不出一滴眼淚。
她親手埋葬了紅紅,回到屋里,看到空了的背簍,眼淚終于像決堤的河水奪眶而出,流濕了衣襟。回想起兩年多血與火的考驗,16歲參加紅軍、入黨,從一個文弱的女學生變成一名紅軍干部,自懷這個孩子后,失去與賀龍并肩戰斗的機會,獨自經歷了警衛員代文清叛變投敵,險些送命。紅紅出世后,為撫養她,又不能隨軍東征,而在風雪彌漫的山林中過活……
蹇先任到鶴峰后,特委書記周小康分配她到機關做文書科長。她每天不分晝夜地拼命工作,迫使自己沒有工夫去想紅紅。
1932年5月,川軍趙鶴部在宣恩、建始、恩施、鶴峰4縣團防的配合下,分兩路向鶴峰逼近,發動了第四次對桑鶴蘇區的“圍剿”。留在湘鄂邊堅持斗爭的獨立團在“左”傾冒險主義的指導下,屢戰失利,最后特委機關不得不撤出鶴峰,轉移到四門巖。
就在強敵“圍剿”的面前,桑(植)、鶴(峰)游擊隊隊長賀佩卿、副隊長王湘泉和被紅3軍免去職務的賀炳南叛變了。叛軍和反動軍隊勾結一起,遙相呼應,他們在“反共不反賀”的反動口號下,橫沖直撞,到處殺人,把一個好端端的桑鶴根據地搞得烏煙瘴氣,弄得群眾一時難以分清誰是國民黨,誰是真正的共產黨。
一天上午,一支隊伍在特委機關的駐地突然出現了,他們來勢洶洶。蹇先任和獨立團經理處處長谷容年站在特委機關的門前,發現隊伍有點異樣,谷容年問他們:“你們是哪一部分的?”
對方回答:“我們是賀佩卿的隊伍。”
谷容年又說:“我們前面有一個監護排,不要搞誤會了。”
話沒有說完,“叭、叭”幾聲槍響,谷容年倒在血泊里了。
蹇先任和朱紹田來不及多問,就急忙往房子里撤去,想擺脫他們,進到房子里一看,周小康已經帶著警衛班早轉移了。蹇先任等人因孤軍無援,被叛軍抓住了,奪去了槍支和馬匹。
叛軍把蹇先任等人帶到門前。這時,賀炳南和王湘泉來了。王湘泉還是賀龍的親老表。蹇先任喝問他們:“你們為什么要殺自己人?”
賀炳南說:“特委要殺我們,我們就來殺周小康。”他掃了蹇先任一眼,說:“不過你放心,我們反共不反賀,等胡子(即賀龍)回來了再說,你就跟我們一道走吧!”
賀炳南等“反共不反賀”的禍心是很明顯的。他們懾于賀龍在湘鄂西的威望,妄圖在這個反動口號的掩護下,利用同族的親屬關系,分裂黨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把賀龍和共產黨分開。
蹇先任理直氣壯地對他們說:“我不能跟你們一道走,你把搶去的槍支和馬匹還給我們,我要走自己的路。”
賀炳南不死心,還是勸蹇先任跟著他們走。王湘泉也裝出一副關心她的偽善面孔說:“你跟我們一道走吧,保證你的安全。”
蹇先任心想:跟他們走就是上他們的賊船。她默不作聲。王湘泉見她不言語,就進一步勸解:“我們要去追周小康,你怎么不動呀!”
蹇先任說:“周小康是特委書記,我干什么和你們一起去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