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吟合唱團”譜華章

文_闕維杭（發自本刊駐美國聯絡處）

“游子吟合唱團”譜華章

文_闕維杭（發自本刊駐美國聯絡處）

2007年4月20日晚，北京大學百年講堂，一場名為“海外游子吟”的合唱音樂會隆重登場，這是一部完全由北美華人創作并演出的合唱組曲，它藝術性地概括回眸了華人旅居北美篳路藍縷“討生活”的艱辛，背井離鄉的赤子在異國他鄉的孤獨憂愁，展現今日北美華人的生活悲歡與渴望夢想，謳歌堅忍不拔、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和民族性格。

繼北京大學首演成功后，“游子吟”合唱團又在北京音樂廳演出，隨即開赴廣州、武漢、杭州巡回演出之旅，所到之處大受歡迎，濃郁的海外游子情點染在祖國大地明媚的春光里，沁人心脾。

“游子吟”合唱團由此開啟了一場又一場傾情創作激情演唱的征程，為海外華僑華人傳承中國文化藝術譜寫了一曲曲華美樂章。

兩年后的2009年4月18日，在北京中國國家大劇院，“游子吟”合唱團主演的氣勢恢弘的大型交響清唱劇《禹王治水》國內首演登場，此次首演陣容更加龐大，除180名旅居北美的兩岸三地華僑華人合唱團員外，并邀北方交大附中合唱隊70多名少年加入合唱隊伍，囊括混聲、童聲、男聲、女聲、重唱等幾乎所有歌唱形式。《禹王治水》追溯中華文明的源頭，描述了大禹治水的故事，歌頌了大禹“平水土，立九州”的功業，藝術化地演繹了大禹奉獻犧牲、公而忘私的精神，呈現出古老中華文明恒久的魅力。結束北京的行程后，該團又赴廈門和臺灣繼續巡演，帶給海峽兩岸人民更多驚喜。

再是三年之后的2012年5月4日至8日，由國務院僑務辦公室、中國僑聯和中國婦女發展基金會共同主辦的清唱劇《母親中國·大風歌》在京津滬三地巡演，讓中國首善之區等三個直轄市的觀眾耳目一新。創作、主演的依然是美國舊金山“游子吟”合唱團。《大風歌》擷取了兩千多年前楚漢相爭的歷史片段，描述漢高祖歷經斬蛇起義、楚漢戰爭，最終統一了四分五裂的國土，凝聚了分崩離析的民心，實現了古圣先賢“天下定于一”的政治理想，開創了中華民族的第一個盛世；《大風歌》用音樂交織成氣魄宏大的史詩，勾勒出“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的歷史風云，展現了中華民族波瀾壯闊的歷史進程，包含了海外華人對故國家園濃濃的愛意和深沉眷戀。

這年5月4～5日，《大風歌》北京和天津的演出分別在國家大劇院音樂廳和天津大劇院上演，由“游子吟”合唱團聯手中央歌劇院、天津大學北洋合唱團共同呈現。5月8日，“游子吟”合唱團移師上海東方藝術中心，與上海愛樂樂團、上海愛樂交響合唱團、上海音樂學院指揮系合唱團合作，《大風歌》唱響黃浦江畔。

2014年8月初，游子吟合唱團又應邀到北京參加第12屆中國國際合唱節，演繹大型原創清唱劇音樂會。清唱劇《大風歌》《禹王治水》片段震撼了現場觀眾。美國舊金山“游子吟”合唱團由此名聲遠播，與《海外游子吟》《禹王治水》《大風歌》這一部部經典曲目共同構成了海外華僑華人的品牌和名片，也由此一發而不可收，注定要為演繹海外華僑華人心目中的中國傳統文化而做出不懈的努力與奉獻。

“游子吟”合唱團的主體，是組建于2000年的清羽合唱團，并吸收了舊金山灣區其他數個合唱團的成員。清羽合唱團2001年參與舉辦“黃河之聲”音樂會，演唱《黃河大合唱》；2002年舉辦以蒙古族合唱曲為主的“草原之戀”音樂會；2004年舉辦“春曉”音樂會，推出多首無伴奏合唱曲；2005年和2007年在中央電視臺的大型音樂會“同一首歌”中擔任合唱與伴唱，為海外華僑華人業余演藝生活構建了一個日益成熟的文化平臺。

清羽合唱團創辦人之一、團長張寧遠，知青出身的中國北方交通大學數理系77級大學生，1983年赴美華盛頓大學留學，獲碩士學位。其后進入美國硅谷計算機軟件工業界，歷任工程師，資深工程師，直到主任工程師。身在異國他鄉，視堅守民族精神、傳承民族文化為己任，并成為她生活的重心。多年組織海外華人合唱團并活躍于華人社區各個大型活動中，2006年開始策劃、組織、制作原創音樂作品，轟動美中兩地的合唱組曲《海外游子吟》、清唱劇《禹王治水》、清唱劇《大風歌》的首演、巡演和國際合唱節原創作品展演，就是她和合唱團成員們十來年堅持不懈的成果。

清羽合唱團成功組織的三部原創作品《海外游子吟》《禹王治水》和《大風歌》的創作和美國首演，以及以“游子吟”合唱團名義在中國的巡演、展演，成為海外華僑華人文化藝術交流史上的一個個里程碑。令人刮目相看的是，這三部作品的歌詞創作都出自旅居美國硅谷的IT界工程師——一位長期從事數學研究卻頗具文學修養的劉力前(筆名過客)之手。劉力前正是張寧遠的丈夫（兩人是北方交大的同學，并且在入學那年共結連理）。劉力前讀初中時就獲得語文、數學雙免修的待遇，可見他在這兩個主科方面的功夫很深。“文革”期間，劉力前到內蒙古下鄉牧羊10年，恢復高考后先是考上北方交大數學系，一學期后，又直接考上北京大學數學系研究生。

得益于其父親（老北大學生）家藏多種書籍的養分，下鄉期間，其父親還手抄唐詩宋詞寄給遠在大草原的劉力前，劉力前的中文文學底子深厚。北大畢業留校任教沒幾年，他又留學美國耶魯大學攻讀博士學位，畢業后輾轉多地，最后落腳在加州硅谷，嚴酷的就業現實逼得他搞計算機科學，相繼成為幾家知名科技公司的技術骨干和部門主管。

生活、工作相對安穩之后，業余生活的文化藝術層面的需求也便漸漸冒頭。硅谷這個曾經的“文化沙漠”，旅居有幾十萬華裔，包括清羽合唱團在內的各種合唱團舞蹈團等藝術團體也應運而生。劉力前在支持妻子投入巨大精力的清羽合唱團歌唱愛好者開展各種合唱活動之際，尤其是在一次排練活動中聽到一位上海來的老合唱指揮說了一句：“將來，還要唱反映我們自己生活的歌。”也漸漸開始萌發自己創作歌曲作品的念頭。

有一天下班途中遇上堵車，在慢慢爬行的車流中，劉力前腦中想起了幾句詞，回家寫在紙上，并又在電腦上打了下來，慢慢就磨出了《海外游子吟》的初本。這是停留在2005年11月的記憶。

“風蕭瑟，雨連綿，風中雨中又一年。鄉關遙憶幾許愁？一夜頭白是遠山！”“風淡蕩，雨迷濛，朦朧山色有無中。辜負一川芳草綠，魂銷電腦伴孤燈。”“云里山谷，霧里山路，風中攜手，雨中漫步。當日情懷，此時情愫，憑風傳，憑雨訴。”前輩移民的艱辛，留學他鄉的孤寂，在如泣如訴的歌詞中溢于言表。

游子吟合唱團演出《禹王治水》交響清唱劇劇照

歌詞寫出來了，總覺得粗糙，又自覺題材偏狹窄，不敢奢望有哪位作曲家會充當“冤大頭”，把心力時間放在這區區“小題材”上，也就擱了下來，一擱一年多。期間，劉力前以“過客”之名在一個他常常去瀏覽的網上音樂論壇發了個帖子，其中引了《人間詞話》的一句話。有位名叫“阿鏜”的來打招呼，原來他也喜好王國維。當時劉力前也不知道“阿鏜”的大名，上網一通狂搜，才曉得這老兄真不簡單，本名黃輔棠，早年在廣州接受專業音樂教育，后赴美國深造獲音樂碩士學位；小提琴、作曲無不精通。

于是兩人開始交往，漸漸成了朋友，并且有了在舊金山灣區相聚的機會。阿鏜主動要去劉力前寫的歌詞，回到臺灣后便開始為歌詞譜寫了組曲。最后的題目也是阿鏜譜曲到半截兒時建議的：“海外遊子吟”，就這樣水到渠成了。幾個月后，過客收到了阿鏜寄來的《海外游子吟》的曲譜，由四首合唱、兩首獨唱和一首重唱組成，共47頁，裝訂成薄薄的一本，可拿在手里竟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這是阿鏜先生專門為北美華人創作的，是完完全全屬于華人自己的第一部合唱組曲啊。于是，清羽合唱團開始了每周的定期排練，團長張寧遠憑借她的組織能力，又吸納了舊金山灣區其他幾個合唱團成員。這個排練陣容幾乎半數以上是擁有在美學士碩士學位的工程師等專業人士，甚至還有不少博士；過客也在排練現場為團員們講解歌詞要義和創作心得……《海外游子吟》組曲的北美首演2006年10月在硅谷登場，驚艷四方。

幾乎在排練《海外游子吟》的同時，劉力前想，雖然有了屬于我們這個時代的合唱作品，但題材僅局限于海外華人華僑這個群體，如想獲得更大共鳴觸動更多心靈，必須放寬眼界。由此嘗試表現中華民族精神的念頭慢慢地明晰起來。又是幾個月的閱讀與思考，他打算寫一個家喻戶曉的歷史故事，哪位人物能代表民族的精神，哪個故事能體現民族的傳統？思來想去，最終選擇了“大禹治水”的故事。大禹為治理水患，走遍中原大地，櫛風沐雨，胼手胝足“三過家門而不入”的事跡，婦孺皆知。公而忘私、奮不顧身的精神，成為炎黃子孫世代尊崇的典范。劉力前以為，大禹治水故事的意義遠不止此，之所以迄今魅力長存，是因為故事揭示了中華文明有別于其他文明的特質，令人深思。

如今，以清羽合唱團為主體的舊金山“游子吟”合唱團數十名成員，正雷打不動地每周五晚上排練《補天》，有難度有挑戰，大家甘苦自知，為金秋的美國首演，為2018年的中國巡演，他們愿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練就更成熟更具風采的合唱陣容。當然，他們也在排練過程中，重溫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感受到了中國傳統文化的豐厚。

史前大洪水，是幾乎所有古老文明的共同記憶。審視大禹治水故事，最令人驚嘆不已的，是先民們面對自然的理性精神。大禹接受了父親鯀治水失敗的教訓，歷經親身考察和深沉思索，決定廢棄堙堵的成法而改用疏導之法，順從水的特性，制服水患。劉力前的思考還更深入一層：大禹平生功業，一為平水土，一為立九州。這也涉及“大一統”的觀念，要一直追溯到大禹時代。中華文明濫觴于神州大地幾條大河的流域，而流域的綜合治理，離不開統一的政權。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王朝夏王朝的建立，為大禹的故事畫上完美的句號；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王朝由治水英雄及其后代建立，是中國歷史最為深刻的寓言。

隨著《禹王治水》詞本的問世，它不但開啟了劉力前與另一位著名作曲家合作的佳話，也開啟了“游子吟”合唱團在北美首演清唱劇《禹王治水》后，進軍北京中國大劇院等頂級劇院的巡演之旅。合唱團以清唱劇的樣式歌頌大禹“平水土、立九州”的功業，旨在展現中華民族刻苦勤勞的精神、天人合一的傳統以及統一富強的愿望。

后來劉力前認識了作曲家、音樂教育家鮑元愷先生。鮑元愷，1967年畢業于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1973年起任教于天津音樂學院，2005年成為廈門大學特聘教授，時任廈門大學藝術研究所所長、廈門愛樂樂團藝術顧問、中國音樂家協會創作委員會副主任等職。

在和鮑元愷先生初步商談委約作曲的事宜之際，劉力前、張寧遠驚喜得知，元愷先生竟然還是大禹的后裔！鮑家始祖為春秋時代齊國大夫鮑叔牙，叔牙之父敬叔，系大禹裔孫；敬叔采邑于鮑，自叔牙起，以封邑為氏。史傳“管鮑之交”的故事，主角之一即是這位鮑氏先祖。如此非同尋常的淵源，《禹王治水》由鮑元愷擔綱作曲，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2017年初春的一天下午，筆者在劉力前、張寧遠伉儷位于硅谷南面的寧靜宅邸里對談，聽他們講述過去十年創作、排練的種種，講述最新創作的原創合唱交響音樂會《補天》將于2017年秋在美國首演。并在他們的工作室又聆聽到合成效果版的《補天》交響樂，立體般的旋律感，極富感染力，仿佛一臺完美的交響樂在耳畔回蕩。

堅持搞原創作品，還堅持做交響樂，背后的種種艱辛困苦不為人知，但張寧遠和劉力前內心清楚，海外主流社會非常接納交響樂這種形式，合唱團在美國的演出與當地主流交響樂團合作，無論創作還是演出，都能最大限度地實現中西結合、古為今用，最終給外國觀眾呈現的作品會讓他們眼前一亮。

透過這幾組原創作品音樂會，他們試圖把中國文化的傳統理念傳遞給外國觀眾，讓他們在欣賞中理解并接納，從而使中國傳統文化一點點被海外人士所認知。隨著《海外游子吟》《禹王之水》《大風歌》的接連成功亮相，《補天》已開始接棒，游子吟合唱團的排練和演唱，豈止是海外華人打發業余時間豐富業余生活的點綴，他們展開的是一場海外傳播中華文化的接力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