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 鷹
藏家書屋名趣談
文/海 鷹

◎魯迅筆下的私塾——《三味書屋》,是他精神財富的源頭,也是幾代讀書人的童年記憶
古今文人士子皆重書房,堪比重視其面貌。書雖隨處可閱,卻比不上聚藏于屋,想看就看,想讀就讀,還可聞書香招待親朋,豈不美哉。
有書屋必有名,如人也有姓名雅號。且這名號或寄托情懷,或自警自勉,或調侃自嘲,意味深長,極其講究。
為書齋取名之風氣,可上溯到曹魏,最早見于記載的,大約是曹操之子曹袞的“遂志堂”。唐宋以后,文人和士大夫的這種風氣逐漸盛行。
許多學者名流在鉆研學問、攀登事業高峰之余,喜歡集藏以怡情悅目,調劑精神。興之所至,往往以所藏之物來命名居室、書齋,說來頗有情趣。
清代學者徐干學藏書很多,他曾指著滿樓的書對兒子說:“吾何以傳汝曹哉?所傳者惟是矣。”故名其藏書樓為“傳是樓”。
清代文人李盛鐸愛收集古墨,他的書齋里珍藏文物歷朝盡有,各種各樣齊全,因此他自署室名曰“周敦商彝秦鏡漢劍唐琴宋元明書畫墨跡長物之樓”,其室名之長,堪稱歷代之最。
清代著名小說家劉鶚取室名“抱殘守缺齋”,并非給自己臉上抹黑,而是因為他生平“嗜古成癡”,人稱“竭其力之所至,不以營田宅,治生產,惟古器物是求”。他集藏“上自殷及隋碑,巨若鼎彝,纖如泉珍,旁羅當壁,廣及罌登”。這些千年古董,因歷經滄桑,難免殘缺不全,但劉視若珍寶,因此,他的書齋名表達了甘心一輩子與這些殘缺不全的文物為伴的志向。
著名小說戲曲研究專家馬隅卿的書屋名是“不登大雅之堂”,因其是舊小說收藏家,由于研究需要,各種舊小說皆拿來藏于書屋,風趣戲稱“不登大雅之堂”。

◎書房是文人士子陶冶情操、修身養性的幽谷
上海著名收藏家陳玉堂室名為“百盂齋”,這是因為他以畢生精力藏有上至始皇之前、下迄民國之后的水盂300多個之故。陳玉堂曾在《藏盂小志》中說,昔日白石老人,以蓄石自號“三百石富翁”,我歷經若干寒暑,藏盂竟逾三個百數,故戲謂友人曰:余則可稱“三百盂小康”,因此以“百盂齋”而命之。
有些文人藏家書齋取名以名家作品或其大號命名書齋,以表敬恭之情。文人周春曾購到宋版陶淵明詩集和《禮書》各一套,他把自己的書齋取名“禮陶齋”。后來,他把《禮書》讓與書友,書齋名只得改名“寶陶齋”。到后來,由于種種原因,他又不得不把“陶書”轉讓出去,這時書齋名就改成“夢陶齋”。清代黃丕烈收藏了100多部宋版舊書,心中得意非凡,他給自己的書齋取名為“百宋一廛”。
書法家陳叔通得到父親所藏唐伯虎一幅墨梅,引為奇跡。為紀念他父親的嗜梅之癖,以這幅唐畫為基礎,千方百計搜求,共購得歷代名家畫梅一百幅,最后又得到高澹游的《百梅書屋圖》,珍愛非常,故取齋名“百梅書屋”。
書法家張伯駒購得西晉文學家、書法家陸機手書的《平復堂》,當他知道這是世界上最早的書法真跡,高興萬分,遂自題齋名曰“平復堂”。
著名京劇演員梅蘭芳,二十世紀30年代得到“揚州八怪”之一的清代畫家金農所繪《掃飯僧》真跡一幀,隨后又得金農所書“梅花詩屋”齋額,均視為珍寶,并將此一書一畫懸掛齋壁,朝夕臨摹。后干脆將自己的書屋命名“梅花詩屋”。

◎書房寄托著主人的志向與追求
畫家吳湖帆曾用古銅器商彝與人換得元代畫家黃公望所作名畫《富春山居圖卷》(又稱《剩山圖》)殘卷,十分珍惜,從此自稱其居為“大癡富春山圖一角人家”。
書法巨匠于右任喜歡收藏墓志,他先后收藏北魏墓志300余方。在這些墓志中,有七種鴛鴦志,據此于老將自己的書齋取名為“鴛鴦七志齋”。
以“萬卷”命書齋,在古人書齋中并不少見,但不少是虛張聲勢,裝潢門面的。著名外國文學翻譯家戈寶權的“萬卷書齋”卻是名符其實,他積50多年的藏書,計有中外圖書約兩萬卷。他說:“中國有句老話: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不讀書,知識得不到;不讀書,知識面不會廣。行萬里路,可以擴大自己的眼界,豐富感性知識。”因之,他稱自己的書齋為“萬卷書齋”。
當代著名書畫家錢君淘因為收藏著清代書畫名家趙之謙“無悶”、包世臣“倦翁”、吳昌碩“苦鐵”等3人的數百方佳印,遂從3人中各取一字,組成“無倦苦齋”命其畫室。“無倦苦”蘊含哲理,以此名室,既可表達敬慕前賢之意,又有勉勵自己鉆研學問之志。
另外,還有藏書家傅惜華先生的“碧蕖館”、收藏有四方乾隆御題古硯的閻家憲先生的“四御硯齋”、以收藏筷子聞名的藏家藍翔先生的“筷樂齋”、專門收藏古玉件的梨園名宿玉瑤卿先生的“古瑁軒”、百齡畫師朱屺瞻先生的“三墨室”、收藏雜項的文史作家鄭逸梅先生的“紙帳銅瓶室”、專集紫砂壺的許四海先生的“壺天閣”等,都深有其意其趣。
責任編輯 陸青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