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法人》特約撰稿 林海 陳琪
西學東就的法學面孔
2016十大法治圖書
文《法人》特約撰稿 林海 陳琪

書名作者(譯者)出版時間出版社1《王名揚全集》 王名揚著 2 0 1 6 -4 北京大學出版社2《政體和文明》 許章潤著 2 0 1 6 -3 法律出版社3《風骨——新舊時代的政法學人》 陳夏紅著 2 0 1 6 -7 法律出版社4《樓邦彥法政文集》(上下卷)白晟、樓秉哲、陳新宇編 2 0 1 6 -1 清華大學出版社5《二十世紀美國法律史》 [美]勞倫斯·弗里德曼著,周大偉等譯 2 0 1 6 -7 北京大學出版社6《大法官說了算:美國司法觀察筆記(增訂版》)何帆著 2 0 1 6 -9 中國法制出版社7《刺猬的正義》 [美]羅納德·德沃金著,周望、徐宗立譯2 0 1 6 -6 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8《法律東方主義:中國、美國與現代法》 [美]絡德睦著,魏磊杰譯 2 0 1 6 -6 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9《社會因何要異見》 [美]凱斯·桑斯坦著,支振峰譯 2 0 1 6 -4 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 0《長歌行》 武樹臣著 2 0 1 6 -8 商務印書館

歲末到來,迎接人們的,不只是霧霾與冷風。還有這份榜單,和榜單內外每一本浸潤著著書人心血和智慧的法律圖書。2016年法治周末十大法治圖書中,有法律人的所思所想和他們同法律結緣的一生;也有對東西方法律文明的觀察與分析。同時,還有對理想中正義和包容的社會的向往。
今年的這份榜單共有6本法學著作屬于本土著作,另外4本為譯作,而且前四位置均被國內法律著作占據。這份榜單一方面說明了當前法學對本土經驗的挖掘和構建,另一方面也傳達出對法學漢語寫作和原創力的重視。
無論生活在什么時代,個體的心跳總與時代的氣息緊密相連。于此,法律人尤為明顯。有人說那些遠赴重洋,為古老中國帶來現代法律文明的近代法律人,有幾分像盜取火種的普羅米修斯。讀了榜單中的《王名揚全集》和《樓邦彥法政文集》,了解他們的生平,或許就會明白前言不虛。那些他們辛苦移植來的西風法雨,后來卻往往成了使他們歷經坎坷的罪由。
王名揚曾于1948年赴法留學,在十年的求學歲月里,他共獲得行政法和國際私法兩個博士學位。歸國后,他卻只能成為對外經貿大學的一名法語老師。直至改革開放后,中國政法大學行政法學導師組前去對外經貿大學敦請王名揚講授課程,才重新喚醒觸動他的行政法情結,他開始在講壇上傳授他在法蘭西留學生涯中孜孜不倦獲取的法律知識,而不再僅僅是一名語言教師。
這段時間也是王名揚的寫作高峰期,1987年《英國行政法》出版,1988年《法國行政法》出版。此后,他以70多歲的高齡,赴美調研,寫成《美國行政法》。這些作品結集,成了今天我們看到的《王名揚全集》。
與王名揚相似,樓邦彥于1936年赴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師從拉斯基教授,專攻政治制度和行政法。同王名揚相比,樓邦彥卻沒有等到屬于他的時代。事實上,《樓邦彥法政文集》這本書是國內第一本系統介紹西方員吏制度的著作,而本書還收錄了他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在報刊雜志中關于“尋求中國現代化新路”的文章以及他所編輯的《新路周刊》中的“編者說”。這些文字今天看來,大概不乏前面所說的、導致普羅米修斯反復受折磨的那些“火種”。
作為呼應,陳夏紅《風骨——新舊時代的政法學人》則記錄了另外十位法律先賢們的工作與生活。用陳夏紅的話說,法律的命運在近代中國一直是悲劇的,這也注定了法律人地位的尷尬。這些法律界的前輩,他們處在一個相似的歷史氣候中,各自的命運亦驚人的一致——為悲劇命運代言。
和《風骨》不同的是,武樹臣的《長歌行》則是以個體的經歷,喚起一段共和國記憶。作者武樹臣生于1949年10月29日,特殊的時間節點讓他的人生經歷注定是共和國社會變遷的縮影。他豐富的人生與共和國的風雨交織在一起。這本《長歌行》不僅是他自己對逝去時光的追憶,也是在共和國的懷抱下成長的一代人必須要拾起的記憶。

榜單中的另一類書,是對世界另一端的眺望。《法律東方主義》由美國埃默里大學法學教授絡德睦(Teemu Ruskola)所著,代表了美國人觀察中國法制的視角。而《大法官說了算:美國司法觀察筆記》則是最高人民法院法官何帆對美國司法現狀的詳細介紹。兩部書同列為2016年十大法治圖書,恰好是東西方彼此凝視和觀察的寫照。
絡德睦在解釋何為“法律東方主義”時,非常有趣地采用了一套環環相扣的敘事方式。在這個意義上,他的作品多少有些像文學作品的重章復奏。相比之下,何帆這部增訂版的《大法官說了算:美國司法觀察筆記》同樣也有濃厚的文學性和故事性——“界面十分友好”。
《大法官說了算》追求與中國當下現實對應,側重司法倫理、庭審直播、死刑裁判中的民意因素、錯案糾正的法律機制、法醫出庭的必要性等題材。作者的用意,不言自明。
英國詩人約翰·多恩曾寫道:沒有人是一座孤島;沒有人能與世隔絕。如果說《法律東方主義》及《大法官說了算》均是中外學者互相審視并思考彼此所在文明之聯系的佳作,那么弗里德曼的《二十世紀美國法律史》和許章潤的《政體和文明》則分別是中外學者對本土法律發展進程的回顧與思考。
弗里德曼在書中討論了一個核心的問題:法律是一個獨立自主的王國,它是否只能隨著其自身的規則和內在的程序亦步亦趨地成長和衰敗呢?還是法律制度又是整個社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旦世界發生改變,法律也必然改變呢?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是一個在變化過程中發生的穩定性的故事,一個新酒不斷倒入了舊瓶的故事。
值得觀察的,不只有歷史演進,還有人類亙古不變關心的主題。古希臘詩人阿爾基庫羅斯曾寫:狐貍知道很多事,但刺猬知道一件最重要的事。德沃金在《刺猬的正義》這本書,告訴人們“價值”的“價值”。
書的封面上,刺猬緊緊抱住的果子,努力告訴人們它認定的正義,是尋找價值統一的大致模板。所謂“好生活”(good lives)與“好好生活”(living well),并不相同。在德沃金看來,我們沒有好的生活也能好好生活:我們可能遭受厄運、極度貧困、嚴重不公或可怕疾病以及過早死亡。奮斗的價值在于過程,而不在于生活結果的善(goodness)或影響——這就是刺猬的正義。在今天的中國看來,仿佛如一個令人溫暖而迷醉的寓言。
榜單中的另一部譯作來自于桑斯坦。在這部《社會因何要異見》中,這位聯邦最高法院首位黑人大法官瑟古德·馬歇爾曾經的助理,討論的是人們從未放棄過的偏見——“政治正確”。在他看來,從古到今人們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本能。他舉例說,在20世紀末,如果學生談到自己為共和黨的支持者,熱情談論里根總統,可能會被其他持左翼思想的人羞辱。而到今天,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或許正體現了多數美國人越來越不滿于這種“政治正確”。而那些一波又一波的反對游行,恰恰逐漸撥開了美國這個“自由”社會內部因排斥異見者而隱藏的傷痕。
無論時間或是空間,人能體會的都不可能無窮無盡。然而于無窮中,堅持體驗與觀察,卻值得反復詠嘆。那些沒有被遺忘的故事與靈魂,那些因為觀察而皺起的眉頭——被記錄在冊,輾轉而來,在這個冬日里遇見,這樣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