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后的精明之敗和周勃的糊涂之勝

趙倡文

在中國歷史上，呂后算是個成功人士。她不但輔佐老公平定天下成為國母，而且還在劉邦死后獨攬朝政十余年，使自己的娘家人封王封侯，使劉氏天下一度變成了呂氏天下。不過，呂后最終還是個失敗者。她所建立的呂氏集團在她死后不久即土崩瓦解，呂氏家族遭到滅頂之災。令她想不到的是，最后把呂氏家族趕盡殺絕的，都是當初那些在她面前唯唯諾諾裝糊涂的人。

呂后當權后，想讓娘家人也封王，可劉邦活著的時候曾和手下盟誓，說“不是劉氏的子弟而稱王的，天下共同誅討他”，把這條路給堵得死死的。然而，呂后卻不甘心，找右丞相王陵商量。王陵回答得斬釘截鐵：“高帝說過那不行！”呂后回過頭來又征求陳平和周勃的意見，這兩個人卻說：“如今太后代行天子之職，封呂氏諸兄弟為王，那沒有什么不可以啊。”

陳平與周勃的回答讓耿直的王陵義憤填膺，退朝之后，他責怪二人說：“當初跟高祖歃血為盟時，你們難道不在嗎？你們迎合太后的心愿，違背與高帝立下的誓約，我看將來你們還有什么臉面見高帝于黃泉之下！”面對王陵的責難，陳平、周勃回答得相當平靜，說：“如今在朝廷上當面反駁，據理諍諫，我們比不上您；而要保全大漢天下，安定劉氏后代，您又比不上我們。”

呂后對王陵大為不滿，奪了他右丞相的實權，而周勃和陳平兩個人由于最會裝糊涂，在這之后一直在決策層圈子里活動，為以后匡扶劉氏江山埋下了伏筆。

呂后為人剛強堅毅，輔佐高帝平定天下，在政治斗爭中心狠手辣，許多劉邦干不出來的事，呂后都敢干，誅殺韓信、黥布、彭越等大臣也有呂后之力。戚夫人和趙王如意曾經威脅到呂后，劉邦活著的時候呂后隱忍了，等劉邦一死，呂后就高舉起復仇的屠刀，毒死趙王，砍斷戚夫人的手腳，挖去她的眼睛，熏聾她的耳朵，弄啞她的嗓子，把她丟到豬圈里當“人彘”。

呂后在彌留之際，也擔心自己死后大臣們會發難，專門交待呂祿與呂產說：“現在我們呂家的人被封為王，大臣們心中不平。我如果死了，他們恐怕就要作亂，你們一定要握住兵權，保衛皇宮，千萬不要為我發喪，不要被人所制服。”呂后計劃得可謂周到，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初給她裝糊涂、讓她放松警惕的那些人，個個都比呂祿、呂產厲害百倍，真真成了呂家的殺手。

在誅殺諸呂的過程中，周勃和陳平成了核心人物。呂后一死，他們沒有了最害怕的人，便決心放開手腳大干起來，他們設計讓呂祿上當乖乖交出了兵權，為誅滅呂氏開了個好頭。另一個受呂后壓制的人齊王劉肥之子劉章利用自己護衛皇宮的便利，帶兵進入未央宮，誅殺了呂產。呂祿沒了兵權，有兵權的呂產又被殺了，裝糊涂的周勃這時長長出了一口氣，由衷地說了一句心里話：“劉氏天下就要安定了！”于是，他發兵“悉捕諸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并迎立代王劉恒做皇帝，實現了他當初裝糊涂時對王陵所承諾的“定劉氏之后”的諾言。

呂后苦心經營的“家業”敗在了當初跟自己裝糊涂的人手里，這不由使人發出“糊涂有時就是用來裝的”的感慨。在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收斂自己的鋒芒，裝一裝糊涂，說一些違心的話，甚至辦一些違心的事，看似自己落在了下風，但實際上這樣做是以退為進，擇時而發的官場智慧。能這樣做，做得天衣無縫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原載《領導科學》】

插圖 / 呂后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