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承載的文化內涵及其對漢字教學的啟示

內容摘要：漢字，屬于表意文字，是漢語的書寫用文字，也被借用于書寫日語、朝鮮語等語言，是漢字文化圈廣泛使用的一種文字，也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仍被廣泛使用的高度發(fā)展的表意文字。從漢字誕生之日起，除了承載表意作用外，還承載著反映中華歷史文化積淀的重任。本文將重點從漢字的字音字形方面入手，討論漢字的組成部分與中華文化間的聯(lián)系，并結合具體例子，試論漢字所承載的中華文化內涵，并由此為對外漢語漢字教學提出若干教學建議。

關鍵詞：漢字 中華文化 對外漢語教學

漢字是漢語語音的記錄工具，是世界最古老的文字之一，也是唯一沿用至今的高度發(fā)達的表意文字。漢字作為中華文化的主要載體，記載了中華文化發(fā)展的歷史軌跡和豐富成果，也承擔了中華文化在中國大地和東亞多國的傳播任務。可以說，中華文化的不斷發(fā)展，離不開漢字對文化內涵的承載作用。現(xiàn)如今，在全球化的大趨勢下，漢字逐漸成為傳播和發(fā)揚中華文化的重要工具，也成為了世界各國人民了解和學習中國文化的重要途徑。

本文將主要介紹漢字與中華文化的關系，并從字音字形字義方面探尋漢字所承載的文化關系，并針對當前對外漢語教學當中的漢字教學提出部分教學建議。

一.漢字與中華文化的關系

要了解漢字與文化的關系，首先需要了解一下什么是文化。現(xiàn)有的最為人所接受的關于文化的定義有廣義和狹義兩種理解。廣義的文化指人類在社會實踐中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狹義的文化常常專指人類所創(chuàng)造的精神財富。

語言與文化有著密切的關系，由于語言的產生和發(fā)展，人類文化才得以產生和傳承。漢語作為漢民族共同語，與中國文化也有密切的關系。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1.中華文化是漢字字形的形成依據(jù)

漢字是表意文字，漢字創(chuàng)造之初，幾乎都能在現(xiàn)實世界中找到根據(jù)，漢字能反映當時人們的思想觀念、科技生產水平等客觀現(xiàn)實。在現(xiàn)存最早的漢字類型——甲骨文當中，絕大部分的漢字都呈現(xiàn)出“象形”的姿態(tài)，即基本客觀的呈現(xiàn)具體事物的形態(tài)。

2.漢字是記錄和研究中國早期社會的材料

如上文所說，漢字的字形反映了造字之初的社會客觀狀態(tài)。除了少數(shù)漢字的構字部件在發(fā)展過程中會因文化依據(jù)的變化而變化以外大多數(shù)漢字一旦形成，其構字部件和結構模式是比較穩(wěn)定的。因此通過研究漢字最初的字形，我們可以一窺上古時期中國人的社會風貌。如漢字中大部分與財產有關的漢字，都將“貝”作為其偏旁，尤其可見在某一歷史時期，中國大地的先民們曾經用貝殼作為商品交換的一般等價物。

3.漢字是中華文化發(fā)展和傳播的載體

文化傳播的最重要形式是書籍，書籍是記載和傳播文化知識、供人們學習或查閱的工具。漢字作為漢語書籍的重要組成部分，向人們傳遞了漢字背后承擔的文化內容。

中國古代傳統(tǒng)上把書籍劃分成“經、史、子、集”四類。“經”一般指先秦時期人們看世界、看人類、看社會的思想認識成果的結集，“子”、“集”則是歷代人們的思想作品，也是歷代人們對古代思想的理解和發(fā)揮的產物。“史”類書籍是以觀察、旁觀的態(tài)度和立場來記錄和表述他人的思想言行，通過事實言行的取舍和評論顯示撰者自己的思想認識。

中國古代書籍反映的文化現(xiàn)象通過漢字這一載體，能夠在千百年后，被不同地區(qū)、年紀、生活閱歷、文化背景所了解和熟知，即充分體現(xiàn)了漢字對文化的發(fā)展和傳播起到的重要作用。

4.漢字受到漢文化發(fā)展的反作用

文化的發(fā)展和變化通常也會引起語言的變化，主要體現(xiàn)在新字的產生和舊字的消亡反映出某些文化因素的變動。在中國古代，馬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因而產生了大量針對不同性別，不同毛色等特征的馬所使用的漢字。如，騍（母馬）、駒（小馬）、驥（老馬）、驃（黃色的馬）、驊（棗紅色的馬）、驄（青白相間，類似藍色的馬）、騅（黑色白蹄的馬）、驍（強壯的馬）、駑（跑不快的馬）等。然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馬的代步作用已基本被現(xiàn)代交通工具所取代。因此與馬有關的“專用字”也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同時，近百年來，漢語從西方語言中吸收了不少音譯詞，漢字也相應地增加了一些新字，比如為了記寫“咖啡、啤酒、喹啉”和重量單位“噸”，就造了“咖、啡、啤、喹、啉、噸”等從口旁的字。很顯然，從“馬”的字多的時代應該是畜牧業(yè)比較發(fā)達的時代，是以馬作為最主要的交通工具的時代，而像“氧、氫、氮、氯、氦”等從“氣”的字逐漸增多，說明了這個階段人們對自然科學的認識越來越清楚，這些信息都可以從文字的構成略見一斑。

二.漢字字音與中華文化

漢字字音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間的關系最主要體現(xiàn)在漢語獨特的諧音文化中。

諧音是一種語言現(xiàn)象，普遍存在于各種語言中，而漢語中的諧音現(xiàn)象尤多。這種情況固然和漢語的語音結構特點有直接關系，比如漢語同音詞、近音詞數(shù)量多，為實現(xiàn)諧音取義提供了便利的條件；而更重要的是，諧音還和一定的文化傳統(tǒng)和民族心理相聯(lián)系。

（一）諧音的定義

在漢語中，我們可以將諧音的定義簡單概括為：利用漢字同音或近音的條件，用同音或近音字來代替本字，產生趣味感的語言運用方法。在漢語修辭中也有多種修辭手法是通過諧音來完成修辭任務，如：雙關、訪詞等。

（二）諧音的分類

從文化的角度我們可以將諧音分為祈福諧音、避諱諧音和雅化諧音三種。

1.祈福諧音

祈福諧音是利用諧音將日常的事物賦予吉祥如意的意義的一種諧音種類。在中華傳統(tǒng)節(jié)日和重大儀式中使用率很高。

在春節(jié)年夜飯的飯桌上，依照傳統(tǒng)，一定要有一道以魚為原料的菜肴，以示“年年有余”，來年生活安康富裕；在傳統(tǒng)婚禮中，布置新房時，需在新人的婚床上撒滿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或瓜子）代表“早生貴子”。endprint

在漢民族傳統(tǒng)的一些藝術表現(xiàn)形式中，如繪畫、建筑等，也充滿了通過諧音來表示吉祥的例子。如在建筑物門窗畫五只蝙蝠，代表“五福臨門”，畫喜鵲立于梅花枝頭，表示“喜上眉梢”。

2.避諱諧音

避諱諧音與祈福諧音相反，有些字詞由于與意義不好或不得體的字詞讀音相同或相近，因而被人們避免使用。

當給中國人送禮時，我們常常會避免贈送鐘表類的禮物，因為“送鐘”與“送終”讀音一致，會給人帶來不好的印象。在探望病人時，帶一些水果作為簡單的慰問品是人之常情，但在挑選水果時要避免挑選梨，因為“梨”與“離”同音，在心理層面上與“送鐘”大體相同。

3.雅化諧音

雅化諧音是指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常會用相近或相同讀音的漢字來替換粗俗或不吉利的漢字，從而使字詞變得雅致。

北京擁有數(shù)量眾多的胡同，其中幾條胡同有明顯的雅化諧音的現(xiàn)象，如“狗尾巴胡同”雅化為“高義伯胡同”、“母豬胡同”雅化為“墨竹胡同”。

（三）諧音現(xiàn)象產生的原因

作為漢語的書寫符號的漢字，數(shù)量是很大的。20世紀出版的辭典《中華字海》收錄單字86000多個，中型工具書《辭海》收錄單字14000多個，然而常用漢字的數(shù)量卻很少。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公布的常用字為2500個，次常用字為1000個，加起來也不過3500個。常用字和音節(jié)相比，字多音節(jié)少。全部漢字的音節(jié)只有414個，與3500個常用漢字相比為11.8%，也就是說平常人們說話寫文章平均每11.8個字中就有一個相同的音節(jié)。如此大量的同音字和近音字，就為諧音字的產生提供了豐厚的語音基礎。

（四）諧音所體現(xiàn)的文化內涵

諧音所體現(xiàn)的文化內涵主要反映在中國人的一些文化心理上。

1.趨吉避兇心理

中華民族趨吉避兇的文化心理在諧音文化中能夠得到充分的體現(xiàn)，除前文所舉的事例之外，還有如門牌號碼、電話號碼、汽車牌照號碼、乃至年月日期，人們都喜歡“八”和“六”，“八”和“發(fā)”諧音，發(fā)財是很多人的一種夢想；“六”取文白異讀之文言異讀而諧音“祿”，升官也是很多人的另一種夢想。

2.求趣求雅心理

漢語中的歇后語和諺語通過諧音而產生了十足的趣味。如我們都非常熟悉的“外甥點燈——照舊（舅）”、“小蔥拌豆腐——一清（青）二白”。此外，前文中提到的北京胡同名雅化的例子，也體現(xiàn)了這一文化心理。

中國人的文化心理以漢字語音為工具，諧音為方法由此得到了充分展示。

三.漢字字形與中華文化

前文提到，廣義的文化指人類在社會實踐中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狹義的文化常常專指人類所創(chuàng)造的精神財富。漢字字形承載的中華文化內涵也可以從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兩方面加以分析。

（一）漢字字形蘊含的物質文化內涵

漢字中蘊含著豐富的物質文化內容，通過一些漢字我們可以了解到中華民族的祖先在當時的生存環(huán)境和生產方式。

如，“衣”是衣服的總稱。甲骨文的“衣”字描畫出了衣服的兩個袖子，并且胸前的兩片衣襟相壓著。“衣”后來演化成一些漢字的偏旁，而這類字大多與衣服有關。如“初”，用“衤”與“刀”組合，用刀裁衣，表示制衣初始。

“食”字甲骨文的下面是一種容器的形象，方形，上面有蓋子。由此可以一窺漢字創(chuàng)造之初人們生活用具的形象。

再如，“宮”字的本意是房屋，“宀”明顯如屋頂一樣覆蓋在房屋之上，而兩個“口”則如同門窗。這樣的形象也大致體現(xiàn)了古代房屋構成的一些要素。

（二）漢字字形蘊含的精神文化內涵

1.制度文化

很多漢字反映出我國古代的社會組織結構的特點。比如一些姓氏“姜”、“姬”、“姚”等字都有“女”部，這說明“姓”起源于母系氏族社會。在姓氏“鄭”、“邵”、“郎”等字中，“阝”作為“邑”的簡寫表明這些姓氏族人的祖先所在封地的名稱，這些字后來也就作為姓氏流傳了下來。這些漢字反映了我國古代“封建分封制”的社會組織制度。

2.傳統(tǒng)習俗

我國古代的一些傳統(tǒng)習俗也在漢字中有所體現(xiàn)。比如“婚”字，原寫作“昏”，《釋名·釋親屬》記載道“婦之父曰婚，言婿親迎用昏，又恒以昏夜成禮也”，說明男女結親定在黃昏時舉行，因而逐漸產生了我們今天常用的“婚”字。

3.藝術生活

通過觀察一些古文字的最初形態(tài)，也可以看出中國先民們的藝術生活。

甲骨文中的“舞”字，非常明確地體現(xiàn)了一個拿著舞蹈道具的人的形象，而從“樂”的字形中，則可以看到“絲”和“木”的影子，極好地體現(xiàn)了“絲竹管弦之盛”的古代音樂模式和樂器形象。

4.思維方式

漢字是古人心理和思維活動的產物，體現(xiàn)中國人的思維特征。如，象形字的“欠”，字形是一個張著大口的人，本義指困倦時打呵欠，字形很好地表達了字義。再如指事字“弘”，字形是“弓”上加一短橫，用以表示持弓的臂膀。會意字“步”則是由兩個以腳為象形的“止”字上下排列，用來表示雙腳邁步的含義。

四.漢字字義與中華文化

漢字的字義與中華文化的關系體現(xiàn)在漢字的一些“基本字”相互組合時表現(xiàn)出的中國先民對事物或現(xiàn)象的認識。

漢字屬于表意文字，因此在漢字偏旁中存在相當數(shù)量的“表意偏旁”，這些偏旁體現(xiàn)出的字義能夠很好的反映中華文化的現(xiàn)象。

通過對常見漢字偏旁的分類和整合，我們可以將其分為下列幾類：

與人類有關的偏旁：亻，女，子，身，口，耳，月，骨，止，足，辶；

與語言和心理活動有關的形旁：口，欠，音，忄，厶，讠；

與居住有關的形旁：廠，廣，宀，穴，門，戶；

與紡織有關的形旁：纟，衤，巾，帛，彡，皮，革，韋，毛；endprint

與器物有關的形旁：斤，舟，車，刂，力，瓦，斗，幾，匕，片，鬲；

與戰(zhàn)爭有關的形旁：戈，弓，矢，歹，疒，力，至，車， 囗；

與財寶有關的形旁：钅，王，貝；

與自然有關的形旁：日，月，風，雨，氣，土，石，火，冫，氵，灬；

與植物有關的形旁：艸，木，竹，禾，豆，麥，瓜，米；

與動物有關的形旁：牛，馬，羊，鳥，魚，蟲，羽，豸，角，犭，犬；

與飲食有關的形旁：口，酉，氵，饣。

由以上偏旁組成的漢字，就能夠在看到這個字的時候，通過觀察它的偏旁，來大致判斷該漢字的字義，如從漢字“財、費、貢、購、貫、貨、貿、賠、質、資、賤、賞、贈、賬、賺、貶、貸、賭、販、賄、賂、貪、賢、賊”等中，我們即可大致判斷這些漢字和代表財產的“貝”字之間在字義上的相關性。

五.漢字中的文化因素對漢字教學的啟示

漢字與中華文化存在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因此在漢字教學中，將漢字文化融入到教學中是不可避免且具有較好效果的一種教學方法。以漢語在字音字形字義方面同文化的關系為基礎，筆者對漢字教學有如下建議：

1.音形義結合教學。漢字是音形義的結合體，因此，在教學中要注意漢字三方面要素的結合，使三者在學習者腦中產生聯(lián)系，以加強學習者對漢字的整體性記憶和感知。

2.趣味與實用結合教學。漢字的表意功能能夠很好地幫助學習者了解字義并記憶字形，因此可以在教學中適當使用古代漢字的形體輔助教學。同時，在高級階段學生的教學中，可以使用字謎、歇后語等與諧音相關的材料，增加教學內容的趣味性，調節(jié)課堂氣氛。

3.整體與部分結合教學。漢字偏旁中形旁具有表意功能，因此可以在漢字教學中使用偏旁教學法，有助于學生通過偏旁了解字義，舉一反三地認識和學習漢字。

4.識記與書寫結合教學。漢字本體不僅具有展示意義的功能，同時還有美學功能。書法、篆刻等漢字藝術的表現(xiàn)形式，能夠使學生了解和掌握漢字字形，并體會中國傳統(tǒng)藝術之美。因此在漢字教學中，適當加入書法、篆刻等的教學內容，能夠提高學生學習漢字的積極性。

六.結語

通過分析漢字的字音字形字義與文化的關系，我們對漢字與文化之間的密切關系有了初步的了解和體會。字音與文化的聯(lián)系集中表現(xiàn)漢語獨特的諧音文化中；字形與文化的關系主要變現(xiàn)在造字之初漢字對中國古代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體現(xiàn)；字義與文化的聯(lián)系則主要體現(xiàn)在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和對事物和現(xiàn)象的認識。

基于以上分析結果，針對對外漢語教學中的漢字教學，筆者提出了“四個結合”的教學原則和建議，并希望能夠運用于今后的漢字教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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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白驊，東北師范大學國際漢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對外漢語教學，跨文化交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