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烏托邦

文雨

他用十幾年的時間打磨出了一支自己眼中近乎完美的球隊，他的生活被足球填滿，球隊是他的整個人生。而他，只是一個草根足球人。他，就是A爆足球隊隊長王嘉悅。

“在北京業余足球圈里，我們A爆不敢說是最強的，但起碼也能排在前五。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從來沒人來拍過A爆，也沒有媒體報道過，我們就這么老了，真是太可惜了……”嘉悅邊說著邊搖頭，有些自豪似乎又有些不甘。

在足球浪潮如火如荼的今天，各種職業聯賽充斥著人們的感官世界，沒有人會注意到一支草根隊伍的存在，也很少會有人把這樣的球隊當做信仰。但嘉悅不同，他十數年如一日，為這支球隊奉獻著自己。

這隊，“A”爆了

Q給我們講講你是怎么組建的球隊？A爆是什么意思？

A就是因為喜歡踢球，在上小學的時候我們6個發小就組了A爆這個隊。小時候呢有句黑話，就說一姑娘好不好看，我們就從A到Z排，好看就是A，A爆了就是特別好看，所以我們這個隊后來取名叫A爆，就是希望這個隊好得不能再好了。

Q那從你小時候到現在，A爆這支球隊得有20年了吧，中間大家一直在一起踢球嗎？

A對，得有快20年了，其實前幾年A爆一度到了解散的邊緣，因為那時候上大學，好多以前一塊兒踢球的隊員都不在隊里了，有的到外地上學，有的上班沒時間了，球隊那時候真是挺難的。后來因為我家搬到了北大，就經常在北大那邊踢球，結識了這批現在的骨干球員，他們大多是北大、北航的學生。

Q說件你印象比較深刻的關于球隊的事情吧。

A應該就是球隊重組后，通過大家的努力我們踢進京超決賽（京超即“北京百姓足球超級聯賽”，代表了北京業余足球聯賽的最高水平）。對，2014年的京超決賽。那場比賽是在工體踢的，我作為一個北京孩子，從小看國安長大，最大的夢想幾乎就是在工體踢球了，那次決賽，A爆不僅踏上了工體的草皮，比賽時候的休息室我們用的就是國安的休息室，每個小柜子都是國安球員用過的。而且那場比賽賽委會還給印了票，給我們開了一片看臺。我記得我當時做了600多件球迷觀賽服，全都發出去了。真的，在工體踢球，還有600多球迷來給我們加油，真是太難忘了，體驗了一把當職業球員的感覺。

Q能踢進京超決賽那你們隊的實力肯定不俗，球員是純業余嗎？

A確實，我們從去年聯賽到現在大大小小的比賽中，就沒輸過球，算是有些實力。球員是不是純業余要看這個業余是怎么定義的了。因為京超的規定是“職業足球運動員（參加或參加過全國乙級聯賽（含）級別以上的球員）退役三年以上方可作為常規運動員報名參賽。對于現役或退役未滿三年的職業足球運動員，將參照外援引入及外卡制度進行管理。”按這個條款來看我們隊的成員都是業余球員。但是通過訓練，我們達到了能與中乙這種水平的球員相抗衡的實力，這點我真的很欣慰。

Q你們球隊外援不少啊，他們踢得怎么樣？

A對，經常來踢的就得有七、八個，有尼日利亞的、敘利亞的、美國的、德國的、荷蘭的等等，他們大多都是在北京上學的留學生。比較有意思的是“尼日利亞四兄弟”，本來他們是哥兒五個，因為老五太小了才10歲，所以只有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在我們隊踢，他們名字起的也特有意思，分別叫艾北、艾京、艾明、艾天。外援呢，球兒踢得都挺好的，尤其是身體優勢很大，就是咱們經常說的“黑又硬”。因為都是留學生，所以基本上沒有什么語言障礙，這樣在球隊里還都挺游刃有余的。他們大多都踢中前場，也有踢邊后衛的，球隊還有兩位外籍門將。

Q確實很厲害，那你們平時怎么訓練？有專門的教練來帶嗎？

A有教練，聶思蒙，我發小，是A爆最初組建時期的成員之一。他小的時候，大概10歲左右吧，在國安的梯隊華亞飛鷹踢過兩年，算是練過專業。現在是我倆一起帶A爆的訓練。我們隊訓練起來其實跟專業隊差不多，每周都會有拉體能、技戰術演練、恢復訓練等等的項目。其實通過訓練，把一幫足球基礎不是特別好的人練到能踢京超，想想還挺不容易的。現在再讓我重新來過，從頭帶起，可能不會能達到現在的水平。

Q聽說你球踢得不錯，也是練過專業的嗎？

A我是從小就想當一名足球運動員，但怎么求爸媽給我送去踢職業他們都不肯，畢竟家里都是工薪階層，也沒有那個能力。而且我小時候身體素質不是很好，發育得也晚，我上5年級的時候看上去還像3年級的小孩兒……但我身邊的朋友好多都是踢專業的，老跟他們一塊兒踢球，我跟他們學，他們也愿意帶著我踢，久而久之算是有點兒入門兒，再加上興趣使然，踢得還算可以。

這人，“A”爆了

Q你現在從事什么工作？做球隊隊長會占用你多少業余時間？

A我不上班，好多人都說我不務正業或者是玩物喪志。確實，我沒什么正經工作，現在就是跟人合伙開了個足球主題餐廳，做一個自己的湖牌“big season”，然后就是球隊的事。其實相比開餐館和做衣服，維護好A爆更像是我的主業。應該說我做的所有的事兒都是想讓球隊更好，簡而言之就是我活著的每一天都要有A爆。

Q為什么這么說？

A因為A爆幾乎占據了我全部的時間和精力。我這人呢，沒什么別的愛好，就好踢兩腳球，我喜歡這種生活方式。跟哥們兒一塊兒踢個球，踢完之后大家一起來我這飯館坐坐，看看球、吃吃飯、聊聊天兒，這種感覺不能更好，我特別享受這種感覺。

Q那你也要生活啊，這么多年都是這么過來的嗎？

A那也不是。我是2008年大學畢業，剛開始的時候做服裝，玩兒潮牌。那年正好是奧運會，好多同學去了銀行工作，后來經過朋友介紹，我也去了一個做金融的公司，業績還不錯，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干了一年，就自己出來開公司。自己干雖然說是掙了不少錢，但我真是不喜歡。后來就不干了，一門心思弄球隊。3年前，和兩個非常要好的隊員合伙開了成立了吃吧·足球主題餐廳。基本上就是每天來店里盯下店，然后每周組織大家訓練、踢球、比賽，當然還有來店里聚餐。因為A爆我結識了太多朋友，開這個店，就是為了給我這幫踢球的朋友找個地方能好好坐下來看看球、聊聊天。好多人都說這是我們的足球烏托邦，我覺得還挺恰當的，我們所有的足球夢想都能在這完成。endprint

Q那你說的自己做的潮牌呢，現在還在做嗎？

A對，在做，有些馬上進入棚拍階段了，就是找模特來試穿拍照什么的。好多廠家也都找我看衣服料子什么的，但是太忙了，根本就沒時間。我這還想多踢幾場球（笑）。不過A爆每年的兩套主客場隊服，那個就算再忙我也會按時做好的。

Q隊服都是你做的啊，隊員都自己買，還是你們有贊助商？

A像隊服啊、棉服啊這種都是統一我做。不用隊員買，這點東西也沒多少錢，我本身就做衣服的，沒必要，大家都是那么好的朋友了，而且人家像鞋這種大件兒又不你買。球隊沒有贊助商，是因為我們不接受這種形式，不想球隊變味兒，雖然之前也有好幾家贊助商找過我們，不過一旦接受贊助，那這球隊就不像最開始那樣了，贊助商說什么是什么了就。比如你在工體踢京超決賽，本身球隊提前演練好的戰術打法，有贊助商的話，人家說我們老板想上去體驗，你收了贊助，就得讓人上去踢，那不就亂套了。所以我們現在的踢球方式是不發錢也不花錢。

Q什么叫不發錢也不花錢？

A怎么說呢，說白了差不多我就是這隊的贊助（笑）。不花錢就是踢球不收隊員的場地費，不用隊員交任何的會費或者管理費這種亂七八糟的錢，而我也不付給隊員工資。因為來A爆踢球的基本上就是圖一氛圍，大家都是關系特好的哥們兒，不像外頭那些老板隊，為了出成績，花錢請退役的職業球員來隊里踢球，參加個比賽拿個冠軍什么的。我們是用情分維系這個隊，不是靠錢砸出來的。

Q所以球隊訓練、比賽和日常開銷的費用都是你來承擔？

A差不多吧。不過對我來說，這其實也不算什么事兒。畢竟我是隊長，這支隊就是我的全部，再說也沒多少錢。我就是做衣服的，一年幾件衣服也花不了多少錢，而且我還是一開飯館兒的，大家一塊兒吃吃喝喝，都是應該的。況且我就是喜歡這種生活方式，喜歡好兄弟們聚在一起的感覺，喜歡大家一起踢球、贏球的快樂。就像有的人喜歡去夜店、有的人喜歡去KTV一樣，只不過我的愛好就是跟A爆這幫兄弟一塊兒踢球。而且有的事兒總要有個人來牽頭兒，我很愿意去當這樣的人。

Q那你家人支持你這種做法嗎？

A我爸媽特別支持。因為我太喜歡足球了，而且有好多隊里的朋友都經常來我家，我媽也會做一桌子菜招待，真的就像一家人一樣，就是那種整個球隊親如一家的感覺，特別好。

Q 30歲了'打算什么時候成家？

A都說三十而立，家里人也都催。不過我是還不太著急，因為總覺得沒時間談戀愛，我自己覺得要是真找對象，起碼得支持A爆這個球隊，支持我踢球的吧，之后就隨緣了。

Q說說你對未來的希望吧，有什么目標？

A沒有什么特別的目標，我覺得現在的狀態其實是最好的。但當一支球隊爬到一個頂峰的時候，往往就是最危險的時候。這就像守擂，都知道打擂容易守擂難，A爆就是這樣。在過去幾年，我們把北京有實力的業余隊都贏過一遍，大大小小拿了北京業余足球聯賽的十七、八個冠軍，在這樣一個高度，我們想保持，不被別的實力強勁的球隊超過太難了。我今年30歲，希望球隊這個狀態再保持個5年，能跟現在隊里這群兄弟在我還能踢得動的年紀，多贏幾場比賽。如果京超還能繼續辦，一起拿個冠軍，那就圓滿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