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祖芳
【摘要】:贛儺文化由漢初開始,綿延千年,品類多樣,儺風不絕,她的成因和發展與江西獨特的環境有著極大的關系。贛儺作為中國儺的一部分,既繼承了中國儺的主要形式,又發展出了自己獨具地方特色的審美特點。關鍵字:贛儺;面具;巫術
儺,是我國一種神秘而古老的驅逐疫鬼的祭禮。它起源于原始社會的圖騰崇拜,經巫文化發展而來,《周禮·夏官》中“……掌蒙熊皮,黃金四目,玄衣朱裳,執戈揚盾,帥百隸而時難(儺),以索室驅疫……”是早期對儺的文字記載。儺戲發展至今,主要留存于江西南豐、貴州、安徽及湖南等地,其中位于江西南豐、九江、萍鄉、上饒、贛州等地的儺戲又被稱為贛儺。贛儺作為中國儺的一部分,既繼承了中國儺的主要形式,又發展出了自己獨具地方特色的審美特點。
一、贛儺特點的成因
中國古代有三大祭祀:臘祭、雩祭與儺祭。其中儺祭是中國古代三大祭祀中影響最大也是最為隆重的祭祀活動。儺祭分為“天子儺”“國儺”“大儺”三種,贛儺就屬于“大儺”的范疇。“大儺”又被稱為“鄉儺”,與其他兩種相比,“鄉儺”由于下及庶民,成為一種民俗文化,因此一直保持著旺盛的生命活力。贛儺文化由漢初開始,綿延千年,品類多樣,儺風不絕,與江西特殊的地理及人文環境有極大關系。
從地理方面看,江西地形主要是丘陵山地,自古以來交通不便,“山阻而弗車,水激而弗舟”這樣的與外界相對隔絕的地理環境使贛儺地區受外界影響少,內部較為穩定,是巫儺文化完整傳承的極好條件,這也使得贛儺相比于其他地區的儺傳承而言,具有更為古樸、原始和粗獷的特點。丘陵遍布的地貌不僅保護了儺文化的傳承,也使江西方言的種類變得多種多樣。人口區域流動困難,各地區之間相對獨立,使江西各地區之間民俗文化相互區別,甚至隔一個山頭習俗與方言就會不同,因此儺文化根據地方特點發展出了極多的種類,如江西萍鄉儺,儺神廟中供奉的是唐、葛、周三大將軍,南豐儺供奉的是清源真君與儺公儺婆,萬載儺供奉的是歐陽金甲將軍等,僅南豐縣就流傳儺面具百余種兩千余只。
從人文方面看,江西自古便是少數民族散雜居省份,目前共建有6個少數民族鄉和61個少數民族村,有畬族、壯族、滿族、苗族、瑤族、土家族等三十八個民族,各個少數民族既融合又分散,因此江西當地原本便有著濃重的巫術和巫教氛圍,使儺文化的流傳有了基礎。以南豐、上栗兩縣為例,清末至今,南豐縣共留存有儺班150余個,不僅保存有明代的儺神廟和古老的儺祭儀式,且現有儺藝人2000余名。上栗縣現保留有明清時期的古儺廟二十余座,有“五里一將軍,十里一儺神”之稱。
客家文化對贛儺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客家先民原是古中原漢人,由于戰亂、饑荒和政府原因在史上總計五次大遷移進入南方,遷入江西的客家人在與當地土著如畬族、瑤族融合的同時也帶入了大量的中原文化。客家文化所重視的堪輿術,堪輿術是一種測斷吉兇休咎的方術,它通過對地勢、地形、地氣的分析形成一套自己的“地理風水”規律,如水是財運的象征等,其中暗含了天人合一的思想與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而儺戲之中也有專門以祈福、納吉、求財、興旺等題材為主題的“喜事儺”,如神岡的《高源送子》,又如神祠贊詩之中“一愿家家慶吉,二愿夫婦均安……六愿大眾千秋”等,都和儺戲的最原始的祛除邪祟國泰民安的愿望不謀而合,因此也順利地融入到了贛儺的發展之中。
二、贛儺面具的審美特點
儺文化包括儺祭、儺儀、儺舞、儺戲等巫術活動,儺面是這些活動重要工具。儺面即儺面具,儺面具在民間觀念中不僅是作為遮擋面部的外罩,更是溝通人的靈魂與另一個世界的媒介。“戴上臉殼就為神,放下臉殼就是人”可以看出儺面具已經成為神靈的象征。儺面具是一種造型藝術,通過儺面具的研究,不僅可以解讀出背后的大量宗教信息,也能夠了解在贛儺地區宗教與藝術如何轉化、演變。
贛儺面具從外部造型上看有很明顯的猛獸崇拜的特征,如南豐羅家堡有蟾精的儺面,肖坊村有金錢豹的儺面,在南豐上甘大儺的解儺儀式中天上鷹哥元帥和水中的田螺大王擔任了空中和水中重要的驅疫任務。儺面用動物形象結合人的面部五官進行造型上的同構,在眼部造型上,有“男將豹眼圓睜,女將鳳眼微閉”的刻畫程式規則,在嘴部造型上,根據人物角色特點的不同進行大膽地夸張,或兇悍威猛,或溫和舒暢,或狡詐猙獰。尤其是雷公的鷹嘴、金錢豹的虎嘴、開山的獠牙嘴以及樂安的豬嘴和雞嘴面具等,都是通過觀察歸納動物的輪廓特征,進行表現性的描繪,展現了民間儺面制作藝人的一種意象思維。
在色彩運用方面,贛儺面具有著濃郁的民間色彩的特點。主要運用紅、黃、藍、黑、金五色,并且每種顏色有其獨特的象征意義,根據儺面角色的不同也有自己的用色法則,如紅色主要運用在關公、判官、開山、顏良等角色的儺面上,象征忠勇剛直。黑色主要運用在雷公、四大天將等的面部,以黑色為主色可以深化儺面威猛、兇神惡煞的神態,對妖魅邪祟起到震懾作用。金色在古代則是崇高地位的象征,運用在儺面上可以凸顯儺面角色的地位等級。
等級觀念在贛儺面具中有充分的體現。從面具體積方面看,主神和次神有明顯的差別,主神面具的體積明顯大于次神,這與敦煌壁畫中飛天、供養人和主佛像之間的大小差別所體現出來的尊卑觀念一樣。如萬載的24具面具中,儺神歐陽大將軍的面具比其余一般面具大一倍左右,其余23具面具皆如人臉大小,表現手法也更為大刀闊斧,簡潔概括。在面具的紋樣上同樣也體現出等級的意識,如萍鄉的唐、葛、周三位將軍的面具上部飾有太陽或雙龍的紋樣,耳翅則飾以雙鳳朝陽的紋樣,龍鳳數量的多少顯示出人物地位的高低。普通精怪面具則多采用簡潔粗獷的線條來凸顯出其兇神惡煞的神態。女神面具多飾以植物紋、花草紋,如寓意吉祥的荷花等,體現了女性柔和的母性特征。
從贛儺面具上還可以看出儒道釋三教對地方儺的影響。以南豐上甘大儺的儺面具為例,“圣相”儺面共36角,其中就有9面是佛教羅漢儺面,儺舞《取經》中也有沙和尚、孫悟空、豬八戒等人的儺面出現。上甘儺舞《魁星》獨舞,《福祿壽三星》多人舞中魁星、壽星、福星等儺面也反映了儒家追求功名利祿的思想與贛儺文化的融合。而上甘儺神殿中的“西川路口清源妙道真君”則是道教捧出來的二郎神。甚至還有些儺面具直接在冠頂上用較為寫實的儒、道、佛祖形象進行裝飾,如萍鄉八將的頭盔頂部就有釋迦摩尼、觀音、玉帝、老子和四大天王坐立于如意紋、饕餮紋和云紋之中。
贛儺文化是中國儺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在中國各地區的儺文化中有著更加古樸、原始的特點,贛儺面具有著自己的簡樸夸張造型和獨特藝術符號。通過對贛儺文化的研究,可以了解贛儺文化是如何在原始巫術的基礎上、在漢文化與本土文化的融合中、在道釋儒三教混雜的環境下發展出地域特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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