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并不想否認錢在藝術品拍賣中的作用,我們現在正努力打破外界對藝術品拍賣的這種刻板印象”。“人們對藝術品的興趣隨著經濟實力的增長而提高,這是很正常的,”保利國際拍賣公司當代水墨部經理安蓓說,“而我們則努力順著學術發展的理路,對其加以引導,使其更趨合理。”
哪里經濟繁榮,哪里藝術就繁榮。
現在國內的人們早已習慣了各大拍賣行中動輒幾千萬甚至上億元的藝術品了。4月9日剛剛結束的香港拍賣周中,一只北宋定窯碗拍出了1.47億港元,而另一只明代成化年間的斗彩雞缸杯則拍出了2.81億港元的天價。
自2005年至今,安蓓已組織拍出許多當代名家的水墨作品和高端工藝品,累計拍賣金額達數億元。
暮春時節,北京新保利大廈。從水墨畫到紫砂壺,從張大千到顧景舟。從參與海外文物回流的激動,到推動拍賣大眾化的喜悅。與安蓓對談,如品香茶。
“搞拍賣就像做媒人”
父母都是醫生,大學里學的是中文。安蓓說,自己也沒有認真地想過怎么就進了拍賣行。
2002年大學畢業,安蓓進入中華世紀壇藝術館實習,工作是講解員。每天的工作雖然枯燥,但館內豐富的展品著實讓她大開眼界。
2005年,保利國際拍賣公司成立,安蓓成了其中最早的加盟者之一。她對那時的工作情形仍記憶猶新:當時整個團隊只有5個人,甚至連營業執照都還沒有拿下來,就已經開始在一起討論如何征集拍品,如何帶動客戶、服務客戶……
接下來,她又自主開拓了中國當代高端工藝品項目。首次將老料新做的黃花梨和紫檀家具、紫砂壺、壽山石等項目引進保利拍賣專場中,并取得了不俗的拍賣成績。
“搞拍賣就像做媒人,要把手頭的拍品整理好、推介好,然后風風光光地‘嫁到最合適的人家去。”安蓓說,“當所有的工作完成,你才能感到自己的工作是多么的有意義。”
而有些時候,他們還要向外界推介作品的“娘家人”——年輕的畫家或手工藝者。許多“養在深閨人未識”的畫家和技藝精湛的手工藝者,因著他們的推薦而蜚聲藝壇,身價倍增。
自鴉片戰爭以降,中國屢遭西方列強入侵,被搶掠的藝術珍品何止千萬。直到今天,仍有大量珍貴的藝術品被國外的藏家非法占有。
同時,由于國內藝術品走私活動猖獗,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海外的藝術品拍賣市場上也出現了令人痛心的局面:中國各個朝代的藝術珍品不斷地出現在西方的各大拍賣行里,在外國收藏者中輾轉流傳。而它們的母國,卻對此無能為力。
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隨著中國大陸的經濟騰飛,流失在海外的中國藝術珍品也開始出現了回流的跡象。而身處藝術品拍賣一線的安蓓自然是水暖先知。
一次,去法國征集拍品,她竟赫然在一份收藏名錄中發現了已經流失多年的張大千精品字畫。還有一次在臺灣,她從一個加籍華人棄置多年的藏品中發現了顧景舟的紫砂壺。
“這些藏品,其數量和精美程度都讓人震驚,”時至今日,安蓓仍難掩當時的興奮。
這些國寶級的藝術珍品,經過她的整理,最終都回流大陸,由國內的買家收藏。
更多的時候,安蓓則是在打撈那些一時尚不被市場認可的藝術珍品。
在藝術品拍賣市場上,由于客戶對拍品的來源與傳承不甚清楚,有時候,一些名家的作品也可能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買主。
有一次,吳冠中先生的一幅畫,估價200多萬,竟然沒有拍出。在雪藏了一段時間后,安蓓覺得市場可以承受了,又把它拿出來,有買家直接就叫到了500萬。
另一把魏紫熙與顧景舟合作的紫砂壺,起拍價300多萬,市場反應平平。后來,她向買家詳細地介紹了拍品的藝術價值與傳承歷史,最后竟拍到了900萬元的高價。
“這些大師的作品,都是必將載入史冊的藝術珍寶,”安蓓說,“如果能在它們的流傳歷史中留下自己的一點點印記,這是多么大的榮幸!”
給拍賣行“接地氣兒”
《中華兒女》:一件明代成化年間的斗彩雞缸杯拍出2.8億元,這正常嗎?
安蓓:沒有什么不正常的。這件斗彩雞缸杯,本來就是宮廷用品,藝術水平很高,存世數量又極少,因而也就有著極高的藝術價值。前些年,它就曾經拍出過億的價格。現在拍出2.8億也是正常的,我們都沒有感到意外。相反,如果它沒有拍出這樣的高價,我們才會覺得有些意外。
《中華兒女》:您眼中成熟的藝術品拍賣市場應該是什么樣的?
安蓓:成熟的藝術品拍賣市場,一定要有層級的差別。不能什么樣的藝術品都能拍到高價,甚至天價,因為每件藝術品背后都有它的審美價值在里面。這些價值因其類別、作者、時代、數量、品相以及歷史傳承等等的不同而有所不同。比如,當代畫家的水墨作品,不大可能拍出古代書畫名家作品的價格。拍賣會其實就是在告訴大家,哪些藝術品有價值,有什么樣的價值,并給出大家一些指標性的價格。
《中華兒女》:一直以來,藝術品拍賣給外界的印象好像都是“有錢人的游戲”。
安蓓:我并不想否認錢在藝術品拍賣中的作用,但其實我們現在正努力地打破外界對藝術品拍賣的這種刻板印象。比如,一般的拍品展覽活動都是在五星級酒店里舉辦,而我們卻有意地把最近的幾次活動放在了農業展覽館,并邀請一些普通市民和大學生參加。把原本只面對少數人群的展覽辦成了一場藝術嘉年華。在我們的會場上,有價值幾百萬、上千萬的拍品,也有價值只有幾十萬甚至幾萬的拍品。這些都是在推動藝術品拍賣走向平民化,給拍賣行“接地氣兒”。
《中華兒女》:做幾萬元級別的拍品,幾乎就是在做公益了。
安蓓:對,因為幾乎拿不到傭金嘛!而我們要出場地費、人工費等等,基本上都是在賠錢做。但如果這樣能夠讓大眾更好地了解我們,也是值得的。
藝術與商業可以相得益彰
《中華兒女》:一把紫砂壺,在您的眼中它是一件工藝品還是一件商品?
安蓓:對我來說,它首先是一件藝術品。藝術品跟房地產不一樣,有它自己的審美價值在里面。當然,商品房也要美,但這是兩個層次的問題。你要欣賞它藝術上的美,而這時候,它的商業價值也就產生了。
《中華兒女》:現在有不少人把收藏當成投資的手段。
安蓓:人們對藝術品的興趣隨著經濟實力的增長而提高,這是很正常的,是國家經濟發展了以后的自然現象。而我們做藝術品拍賣則是努力地順著學術發展的理路,對其加以引導,使其更趨合理。把收藏作為投資的手段,本身是無可厚非的。而且,我知道,很多投資藝術品的商人最后都喜歡上了藝術,從投資收藏變成了收藏投資。
《中華兒女》 :在對外推介年輕的藝術家時,是什么讓你們決定推介這一個而不推介另一個,你們的取舍標準是什么?
安蓓 :我們在向外推介時,不會針對某個人進行推介,而是會針對某個學派。比如,不同的畫派,在美術史上都會有它不同的理路與走向。我們在一線做拍賣,接觸市場的機會比較多,也會知道當前的市場會有哪些審美偏好,甚至對未來幾年的情況做出預測。這樣,我們就順著這條學術上的理路來決定推介某一個畫派的畫家。總之,市場要尊重學術發展的規律,順著這條線索來做,才有可能產生好的效果。
《中華兒女》 :說到藝術家,現在他們好像形成了兩個極端,一些恥于談利,而另一些則汲汲于名利。
安蓓 :這是正常的,并不意外。無論是淡泊名利,還是追求名利,都無可厚非。比如職業的畫家,他們主要的工作就是畫畫和賣錢,這兩者之間并不矛盾。畫家需要錢來維持以后的創作,同時,市場的認可對他們也是一種激勵和刺激。我所知道的一些畫家,在其作品被市場認可以后風格大變,這里面當然有金錢的因素,但我們并不能因此說這就是壞事兒。
《中華兒女》 :過多的金錢因素,會讓藝術品變味兒嗎?
安蓓 :一味地迎合市場,當然是不值得提倡的。但事實上,金錢與藝術可以相互促進,相得益彰。而在拍賣市場上,最終能夠高價拍出的藝術品,一定是那些經得起歷史檢驗的,有著真正的藝術價值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