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愛一個適當的距離

梅莉

前天，接到先生嫂子的電話，說她妹妹住在復旦腫瘤醫院，讓我抽空送點咸菜辣醬什么的過去，因她妹夫吃不慣食堂里上海口味的菜。嫂子在電話里抽泣著說，妹妹剛查出得了乳腺癌。我大吃一驚，怎么會？那么一個健康美好的女子。

猶記得第一次見嫂子妹妹，我被驚艷到了。一張素臉潔白如新瓷，身材修長，梳著溫柔又不失干練的丸子頭。那時的她做著一份輕閑的工作，過著官太太的愜意生活。可是，她并不滿足于眼前的安逸，辭職開了一家球館，自己當起乒乓球教練。在部隊時，她就常代表女兵去打乒乓球比賽。

球館名氣越來越大，學生慕名而來，收益自然不言而喻。再后來，她又買下兩三套房子，事業也越做越大。那時的她，累并快樂著。

幾年前，嫂子的父親病故，母親的身體也頻出狀況，作為妹妹的她把母親接到自己家中住下。不承想，她的快樂竟從此一去不復返。同時住下的不只是母親，還有從小得過腦膜炎的哥哥。她把家人接來是覺得自己完全有能力使他們生活得更好。然而，這事讓一直住在鄉下的婆婆心理失衡了，她也卷起鋪蓋住進兒子家。

問題是，兩個老太太住在一起，沒事就上演“宮斗劇”。婆婆始終妒忌親家一家都住兒子家里白吃白喝，她覺得兒子太沒用了，好歹也是個局長，她要幫兒子重樹威信。某日就餐時，兒子盛飯給她，老太太大聲道：“謝謝領導。”

她媽媽聽出了弦外音，在一次斗嘴時，有力地回擊親家：“我在女兒家吃喝，是因為我女兒能掙錢養活我們，單靠你兒子那點死工資，養你一個都不夠……”

這可是婆婆的軟肋，兒子雖說是個官，但薪水不知是媳婦的幾分之一。婆婆媽媽斗贏也好斗輸也罷，都分別到自己孩子面前嘮叨幾句。漸漸地，他們夫妻的感情也有了間隙，常起沖突。

她不快樂了，整日心事重重，家事如一條大蟒纏繞得她透不過氣來。如此煎熬兩年，她漸覺身心交瘁，在一次打球中突然昏倒，后被確診是惡性腫瘤。

我和先生去醫院看她時，她一直哭，說的最多的兩個字是：后悔。她先生一言不發，應該也是在反省吧。

傷你最重的永遠是家人，所以《老娘舅》之類的節目天天上演親人之間的相殺。如果我們和家人，給愛一個適當的距離，是不是既解放了自己也放過了他人？要知道，你所不快樂的每一天都是你的，并且，那些所有不快樂的日子還會回頭聯手襲擊你。

（寧靜姿涵摘自《揚子晚報》2017年7月12日）